一口大刀拦住了二人去路。
来人身形魁梧,面色冷酷,单肩扛着一把大得出奇的鲨齿刃。
那把鲨齿刃足有他一人之高,刀锋厚实犀利,似颇有些份量,寻常两三个人都不一定抬得动,但他却可以单手拎起,轻松扛在肩头。
他身旁还跟着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可爱小童。
姬回雪心中一凛,仿佛这人往这里一站,面前的阴影都重了许多,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压的人仿佛要喘不过来气。
公子白无奈叹气道:“哎,又来一个,我说你们这群人也太不要脸了,刚刚赌局明明是我们赢了的,怎么还有人过来抢呢?”
那小童甜甜一笑道:“可跟你赌的人是那病秧子,并不是我们呀。”
公子白:“有什么区……”
然而,话音未落,那魁梧大汉忽然猛的转身,手中的鲨齿巨刃,直接朝着公子白横劈而来。
这一刀极其霸道凶残,像是最狂猛的风,最汹涌的浪,携带着无尽的千军万马之气,直朝着被砍者狂奔而来。
它不像关萧之前的雪月迷境,于雪静中充满陷井和袭击,它是直接蛮不讲理的说砍就砍,很疯狂,很直接,但让人无处可躲。
公子白面色一凝,如此霸道蛮横,凶狠残暴的一刀。
看来,躲是躲不开了。
唯一能破它的,唯有正面迎击,并还以比它更强的反击!
公子白将姬回雪推开,指尖一道银光闪出,整个人已径直对上了那狂暴的一刀。
一团耀眼至极的白光,在寻香里爆炸开来。
所有人的视线,在一瞬间,几乎都出现了短暂的失明。
“轰隆隆,轰隆隆。”有什么东西被纷纷震碎落地的声音。
姬回雪艰难从地上爬起,入目的却仍是一团刺目白光。
“小白。”姬回雪叫了几声后,才隐隐能看清一些东西。
白光散尽后,整个寻香里已是一片狼藉,桌倒椅斜,杯碎盘裂,连头顶的夜明珠灯都被震碎了,好像刚经历了一场大地震般,人流四处惨叫逃窜。
公子白退后一步,指间银光收回,若无其事的抹了下唇角处的残血。
“我说这位兄台,你也太粗鲁了,怎么平白无故说砍人就砍人,好歹打个招呼嘛,你看把我好不容易赢来的人鱼明珠都震碎了。”
众人一看,果然离两人最近处的明珠,已碎成了一地残渣,一片可惜之声。
小童甜甜一笑:“真是不好意思,断水脾气不好,见不得别人说我坏话。不过我想堂堂齐三公子也不会真在乎这几箩人鱼明珠吧?我听说您以前在齐国可是连合山璧都不放在眼里的人。”
公子白摇手苦叹:“不不不,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可穷的很啊。”
小童不答,只是低声向那魁梧大汉道:“断水,你先去拿箱子,这里交给我。”
断水闻言,提刀直奔箱子。
一柄短刀堵住了他的鲨齿刃。
鲍叔牙唇边悠哉饮了口玲珑茶道:“没想到曾经盛极一时,号令天下众诸侯的周天子一族,如今却要依靠别人苟延残喘,真是令人唏嘘。”
断水不语,又是一刀劈下。
公子白欲相助,却被那小童缠住。
那小童看似年幼稚嫩,却是难缠之极。
手边一柄柳叶软剑,舞的刚可攻,柔可守。
公子白指间一道银光,将自己包裹成一个圆,将那小童的攻击挡在光圈之外。
鲍叔牙这边,一柄短刃对鲨齿刃,也是打得难解难分。
寻香里一时间狼藉加剧,不断有桌椅和箱柜之类的东西倒下,看热闹的人群也都纷纷逃窜,仿佛再没有人关注那口箱子。
一只手,慢慢扶上那口箱子,向盖子扒去。
“阿雪!快闪开!”
公子白大叫一声,已然不及。
一把大刀狠狠地劈了过去。
鲍叔牙短刀跟上,又是一道刺目白光炸开。
与前面几刀不同,鲍叔牙只觉得这一刀,有如排山倒海之力狂啸而来,压的他整个人瞬间要喘不过来气一般。
这一次,他的短刀,只勉强将那鲨齿刃被迫格挡偏离了些方向。
剩余的刀气余势,却狠狠砍在了那口檀木箱盖之上。
“砰!”箱盖瞬间四分五裂,尘埃飞扬。
“咳咳……”两声稚嫩的咳嗽。
一只手,从箱子中伸了出来。
“这……这是……诈尸了?”人群一阵惊呼。
那只手,抓住箱子边,缓缓的从箱子中站了起来。
“是……怎么是个小孩子?”人群纷纷退后。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竟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那孩子面容清秀,长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眨眼间,忽闪忽闪的煞是惹人怜爱。
但此刻,他那双眼睛直呆呆的看着人,竟似硬生生要把人吸进他的瞳孔中去一样。
人群有人不满道:“妈的,老子的绝世美女呢?”
“对呀,娘的,老子冒着生命危险过来凑的热闹,结果就是个小孩儿?”
公子白强压下内心的震惊,缓缓吐出两个字:“姬衡。”
姬回雪全身都在颤抖,走上前抚向姬衡的脸,声音都在呜咽:“阿衡……”
天地间,忽然响起了一道很清脆,很好听的银铃声。
那银铃声极有节奏,铃声叮咚,悠扬悦耳。三缓一重,曲调轻悠,似是一首小调。
姬衡两眼呆滞无神,忽然直接循着那声音,便向外去。
“阿衡,回来!”姬回雪大叫一声,随之追出。
“阿雪!”公子白起身欲追,但紧要关头,又不由鬼使神差的顺手捞了颗身下的人鱼明珠。
这一追出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毕竟这是好不容易拿性命赌来的,路上该带点盘缠,还是尽量带点。
然而,待他下一刻欲出时,却被一人拉住了脚下。
公子白回头,是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
“你是谁?”公子白盯着她。
那人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灰落屑,眉目一扬道:“寻香里的老鸨,杜三娘!”
公子白耐着性子:“何事?”
杜三娘指了指满室狼藉,又指了指房顶被震碎的夜明珠,简单粗暴一个字:“赔!”
公子白嘴角抽了抽,半晌才道:“……等等,我觉得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杜三娘冷笑道:“祸是你挑起来的,不是你的问题,是谁的问题?”
公子白还想倔强挣扎:“很多人,比如说刚才那个断水,还有那个小童,还有……”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整个寻香里,除了他和杜三娘,又哪还有其他人?
更别说断水和那小童,早已不见人影。
杜三娘拿起一个金算盘,开始给公子白算账:“你们赌爆花竹时的那张桌子,五箩人鱼明珠,你身下坐的凳子,三颗人鱼明珠,你给你那小阿白兄弟装解药用的杯子,一箩半明珠……”
“打住,打住……”公子白只感觉脑袋要大了,姬回雪追姬衡去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不能在这里耗费时间。
他忙止住道:“好了,别算了,别算了,今晚赢的所有人鱼明珠,我一颗都不要了,全赔给你,让我滚还不成么?”
杜三娘冷笑一声,走上前,将他手里好不容易顺走的那颗人鱼明珠,也硬生生抠了出来。
“别以为我没看见,把老娘的寻香里弄成这幅样子,还想要明珠?还不快滚?!”
公子白:“………”
真是奸商啊,奸商。我好不容易拿命赢来的人鱼明珠,居然一颗也不留给我。
公子白追出来时,寻香里外面早已没了人影,只剩鲍叔牙一人坐地上望月兴叹。
公子白上前道:“师父,阿雪呢?”
鲍叔牙一摊手:“跟人跑了。”
公子白道:“跟谁?”
鲍叔牙道:“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红衣少年。”
公子白顿了下,目光收紧道:“是前几天在古庙时,遇见的那个人。刚才引诱姬衡出去的那道银铃声,跟上次他出现时,身上传出的那个声音是一样的。”
鲍叔牙点头:“那个大汉断水和小童抽刀,也是他的人。”
“哦。”公子白应了声,半晌后没好气道:“师父,你为什么不拦着阿雪?”
鲍叔牙看了他一眼,也没好气回道:“我为什么要拦,她又不是我什么人。”
公子白气结,过了半晌道:“师父,他们往哪里去了?”
鲍叔牙随便指了个方向道:“那里。”
公子白纵身便要去追,鲍叔牙拦住了他。
“等等。”
鲍叔牙白着他道:“你认识路吗?你知道他们要去哪吗?”
公子白顿住,看着鲍叔牙。
鲍叔牙道:“知道我不在那会,去哪了吗?”
公子白没好气道:“去哪了?”
鲍叔牙:“去找卫国的接应人了,不过他已经被人杀死了。”
公子白心头一沉。
鲍叔牙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要想接下来的路顺利好走,你得去找一个人。”
公子白立刻明白了:“谭君。”
鲍叔牙点头:“这一路明枪暗箭太多了,我们不可能一直这样杀到卫国去,要想接下来少些麻烦,你必须要去找这里最有权势的人帮忙。
还有小阿雪,这里是谭国境地,你想要在这块地盘上找到她,最快的办法也是去找谭君帮忙。”
公子白没说话。
鲍叔牙叹道:“去试一下吧,他毕竟也是你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