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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大树将倾猢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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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罐上烟雾滚沸,数只共起,药味熏遍程府。

蒲扇疾摇,从一个炉前转到另一个炉前。

立秋已过,处暑将至,二贵已是满头大汗。

小枝送药回来,接过蒲扇和二贵换手。

“小枝姑娘,海棠夫人烧退了吗?”

小枝想到息博望诊脉时的神色,摇头劝慰道:“刚喝了药,哪能那么快见效?”

二贵还要再问,小枝扇子一指药罐:“程赋生的药好了,趁热喂他。”

二贵倒了药匆匆离去,小枝拈起海棠的药渣,仔细对照,心底发慌。

药已连着喝了好几日,腹泻见止,却依旧频频作呕,低烧不退,今日已食不下咽,情况愈发严重。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捧着药渣正要去找息博望,他已疾步而来,取过净布在药气上熏蒸片刻,摊开在她脑后束紧。

药香清润,小枝被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扑闪着望向他:“息大哥,海棠夫人总不见好,是我的寒疟方抓错了吗?”

息博望放下药渣,点头又摇头,小枝不解,听他说道:“夏伤于暑,秋伤于风,前几日确实是寒疟。吐利之症是何时开始的?”

“前天。”

“前天……那便是错至伊始。她脉象微涩,本是伤寒之症,可若利吐先发,便不能以伤寒论治。你医书看了多少,就敢胡乱诊断?”

小枝鲜少见他如此严肃,不由浑身一颤,忙不迭解释道:“海棠夫人说是吃坏了肚子,加上夏末秋初受了凉,往年也是照着伤寒治的,说不用麻烦息大哥专门走一趟,我才给开的方子……”

点点晶莹已在眼中轮转,她的声音也饱含颤意,息博望意识到话说重了,就见她低头掏出手札,再抬眼时,眼神故作镇定。

“息大哥,如今该怎么用药?你说我写,等海棠夫人好了,我再仔细学对症医理,可以吗?”

息博望颔首,见她快笔记下,双手仍在发抖,却已利落抓药,称切煎煮,毫不含糊。

良久,息博望才移开眼。

二贵喘着粗气跑来,面带急色:“息大夫,小枝姑娘,少爷醒了!”

息博望递给他一块熏蒸好的净布,淡淡道:“醒了是好事。切记,待到瘀血吐出方可饮食。”

二贵听他吩咐将净布分发给院中众人,连连点头接过,喘了口气,才继续开口

“听说海棠夫人病了,少爷说什么都要下床去看,我实在拦不住,你们快去劝劝吧!”

息博望一听,边围上净布边往内院赶,脚步极快,不过须臾,人已不见踪影。

听说程轩之事,程赋生已是肝肠寸断,此际见海棠面容凹陷,出气多进气少,心中滋味更不必提。

海棠见程赋生醒来,反觉释然。

她将程轩留下的营生账册取出,又从枕头夹层里摸出一把钥匙,悉数交付于他。

做完这些,她似已用尽全身气力,喘息许久,才缓缓开口:“阿生,从今往后,这个家就得由你担负了,你一定要……”

“您别说了,您说这些,怎么像交代后事似的……您别担心,那个不好好当鸿胪的息大夫连我都能治好,您不过是得了风寒,肯定比我好得快!”

程赋生捏了把鼻子,强忍着眼中酸涩,故作玩笑。

“我什么都不懂,这一天两天的还行,日子一久,这么多家产,就是不被后院的姐姐们瓜分,也迟早被我霍霍完!您要赶紧好起来!”

“刚遇见的时候,你爹一穷二白,持家之道也是全然不懂。后来进了一趟因陈山,得了一枚金饼,有了足够的本钱,才渐渐有了起色,盖了房,养了马,得以在此落脚……”

海棠喘息许久,笑着望向程赋生:“我相信你,你爹也相信你,不要让我们失望。阿生,人生在世,有千千万万条岔路,你一定……要做好选择,直道而行……”

微凉的指尖拂去泪滴,暗自垂落。

程赋生一怔,双手握住海棠的手按在脸上,边替自己拭泪边唤她。

“我不要,我就不要!您让我直道而行,我偏偏每一次选择都要选岔路,您起来打醒我骂醒我呀,海棠夫人,阿娘……”

直到泪水浸湿衣袖,程赋生也没能等到回应。

“您别装了,再装,我就让息博望给您开最苦的药……”

他甩开她的手,愤然起身,大步走到门前,倏尔脚步一顿。胸口不住颤动,一口黑血自喉间涌出,猝然倒地,不省人事。

小枝煎完药,疾步赶到海棠房中时,人已盖上白布,由息博望指引着抬出门外。

小枝木然站在门口,见二贵带人入室洒扫避秽,直到嗅到苍术艾草焚烧的浓烟,才捧着凉透的药碗走回原处。

陶罐里还煨着海棠晚上的药,药气氤氲,教她看不清火光。

小枝将脖子缩在膝间,抽泣声逐渐压不住,肩头隐隐作颤。

息博望诊完程赋生,见她如此,出声淡淡。

“不强生,不恶死,乃成医家之心。”

含在胸间的呜咽乍然找到出口,小枝转向他,扯去面上净布,已然眼鼻通红。

“可是人命至重,有贵千金……爷爷说的是对的,我连鸟兽都医不好,还想着悬壶济世,简直是痴心妄想……

“从前是黄鹂,现在是海棠,都怪我,是我害了她们……对不起息大哥,我以后……”

小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息博望指尖蜷起又松开,终于在她的啜泣声中将人按入怀中。

“你以后只管在我身后,疾厄凶险自有我抵御在前,不必逞强。”

小枝怔愣不过须臾,旋即抓紧他前襟,痛哭出声。

息博望治教严苛,但凡错漏分毫,他便要求重新抓称,时时谨慎,事事严密。

她以为他定会将她逐出师门,再不能习医从艺,竟不想他会说出这番话。

小枝哭得畅快,不过多时,抬起深埋的头,复归忙碌。

息博望心口一松,垂眼瞥见襟上涕泪,一时额角抽跳。

猝然一声脆响,陶罐砸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眼神落到小枝高抬的手上,掌心一片通红,布满胀大的水泡。

息博望不由心头发紧,疾步上前替她熏洗。

小枝抬头望他,一双眼睛像被清泉洗过,已恢复往日生机。

“息大哥,这是刚才端药碗烫的,没有沾到沸水,不用……”

话止在他定定的目光下,小枝垂眼,瞟见发尾的蓝色绳结,抿唇低眉。

程赋生醒来,盯着床顶看了许久,视线移向落在身上的阴影。

小枝听到动静,将地上的账册和钥匙捡起,放在程赋生枕边。

她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程赋生嘴唇翕动,声音哑得厉害。

“你怎么又换回这根发绳了?”见她不说话,程赋生又道,“息博望不喜欢蓝色?要不换成红色试咳咳咳……”

小枝见他已这幅模样还在故作轻松,不由心尖发苦,上前拍着他的后背,低声道:“不要了,算了。”

“不能算!”程赋生突然掀开薄被站起来,却因大病初愈腿脚无力,整个人都挂在小枝身上,“后院那么多姬妾,总有一个能把你打扮得合他心意。”

小枝拗不过他,给他披了件单衣,扶着他缓步走到后院,里面已空无一人,只剩二贵束着净布,哭丧着脸立在院中。

“少爷……知道夫人得了会传染的疫病,就都没影了!”

莺燕成群的后院此刻冷冷清清,门窗零落一地,铜栓扣皆已卸除,金窗梃悉数不见,更有甚者,连几扇雕镂精致的窗屉都拆下带走。

此情此景,程赋生还有什么不懂,冷眼看着这世态炎凉,低声道:“树倒猢狲散……二贵,你也拿上几块金饼,回家去吧。”

二贵抹了把眼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少爷,您别赶我走!二贵早就没有家了,您在哪里,哪里才是我的家!”

程赋生抬头抑制着眼中热泪,忽然怀中一轻,随着小枝一同倒在地上。

息博望按在小枝手上一言不发,程赋生忽然明白了什么,抓起小枝掉落的面巾,捂着口鼻将二人推出门外,隔着门说道:“二贵,你在外面打理好府内事务,其余一切都听息大夫吩咐。”

“人都跑了,哪还有什么好打理的。”

二贵嘀咕着,叩门,想换程赋生出来,却听程赋生在里面骂道:“别磨磨叽叽在这儿偷懒了,赶紧干活去!”

二贵见息博望点头,跟他去后院煎了药,备了餐食,送到屋门外放下。

程赋生给小枝喂了吃食,又强迫自己咽下一大碗,隙开门缝将托盘放下,看到二贵正抱着被褥守在门外。

程赋生即刻关上门,看着他缩在瑟瑟秋风里的身影,叹了口气,语气再也硬不起来。

“你吃饭了吗?”

二贵听他恢复了往日的语气,不由抽着鼻子,委屈道:“少爷您这样,我吃不下。您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会照顾人啊,让我进来一起照顾吧!”

“你也觉得我是个绣花枕头,瞧不起我是吧?”

“少爷你别这么说!”

“你现在就给我去把饭吃饱,别病倒了,到时候还得让少爷我分心照顾你!要是少爷我死了,还指着你给我收尸呢!别哭哭啼啼的,要是个爷们儿,就赶紧去!”

听到脚步声远去,程赋生才松了口气,摸了摸小枝额头,烫得人心头发慌。

他正要去找息博望,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息博望已戴着面巾进来。

息博望让程赋生坐到屏风后,退去鞋袜,手脚上分别施针。

程赋生见他绕到屏风前,不由问道:“小枝怎么样了?”

“敛息,凝神,勿多言。”

等待许久,息博望才绕回来,取下银针,叮嘱程赋生今夜务必守好小枝。

好在一夜无事,第二日小枝退了烧,息博望诊过脉,才露出连日来第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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