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悦捧着牛奶喝了一口,甜甜的,微微凉也不冰喝起来不腻,炎炎夏日的疲累减轻了点。
小杨提着两盒水果回来,发现余悦拿着包包要走,问道:“拍完了?”
“没有,改了,要去和季老师对台词。”
“季老师?!”小杨惊讶一声,四周有人好奇看过来,她抿抿嘴。
余悦点头,“嗯”一声。
“我也一起去吧,比较好照顾你。”小杨压低声音急切道。
余悦摇摇头:“不用了,你在这休息吧。”
小杨讪讪保证道:“我也是想着你熬了夜,我跟在你后面帮你提着点东西。”
不等余悦拒绝,她又道:“而且带上我,别人也不会乱猜。”
余悦想了想,剧组里八卦多,多人一起没那么容易有传闻,她道:“不许拍照,也不许要签名。”
“可以!”小杨一口答应,提着两盒水果就要跟她过去。
“这是什么?”余悦回头看着她拎在手里的东西。
“水果,季老师今天请剧组的下午茶。”小杨没想起来,她忙放在座位上,怕余悦后悔,催着她走:“走吧,别让季老师久等了。”
休息室里,两人一来一回的对台词。
余悦对台词已经烂熟于心,不仅背了自己的词,也记得对手演员的词。
她手上拿着剧本,但几乎不用看,在季星阑说完一句词后,马上能接上下一句。
她静静坐在那,表情淡淡的,说台词的情绪很到位。
季星阑觉得惊讶,余悦年纪轻轻,台词功底已经可以吊打一众新人演员了。吐字清晰,轻音重音很明确,每句话中的情绪都准确无误的让他感受到。
渐渐地,在低低的台词声音中,似乎脱离了现实世界,仿佛眼前就是宋世锦,让他真的成为了顾昭。
台词对完,季星阑缓缓叹气,“总觉得差一点。”
“哪里差一点?”余悦将剧本放在桌面,专注地听着他说话:“我来照顾你,被你赶出门外,我很难过,愧疚,懊恼自己考虑不周,对吗?但我总觉得情绪差一点。”
余悦听完点点头,没有说话。
季星阑皱着眉沉思着,一片安静中,只剩下时不时的翻页声。
剧本这一段看过许多遍,季星阑也没找到新的感觉,那个疑问挂在心里,不上不下。
他往后靠着,浅浅呼出一口气,微微抬眼,面前的余悦也在思考,她身侧的手,食指在拇指指节处轻轻来回划过。
这个小动作,季星阑想起了俞越,以前他们一起合作,讨论的时候,总有不同意见,然后两人思考,讨论,试图说服对方。
俞越刚开始拍戏的时候就能看得出很有天分,对人物的揣摩和演绎总是很丰富,季星阑年轻气盛,总是不服输,俞越对生活有异乎寻常的体会,两人对剧情对故事总有不同意见,讨论,思考,试图说服对方。
季星阑总是被说服的那一个,他能感觉到,俞越对世界有着超乎寻常的体会,有着天生敏锐的视角,明明看起来只是一个涉世未深女孩子,很多时候,却能读懂他读不懂的故事。
她身上,有让他看不懂的深奥,有他能看透的简单,有让他忍不住跟着笑的笑容,也有让他跟着心痛的感染力。
季星阑总是喜欢和她一起讨论,被她说服,再问她一些刁钻的问题,看着她冥思苦想的样子,他被打击的郁闷总算少一点,心情好一点,嘴角翘得高一点。
“你爱我吗?”
季星阑毫不犹豫点头,似乎被自己的声音惊醒,他回过神,声音嘶哑吐出两个字“什么?”
“你的感情,你们年少相识相知,有过婚约,彼此情投意合,即使过去十年,至少在刚遇见的那一瞬间,就没有爱了吗?”
“虽然宋世锦不是女主,但是你现在和女主才算刚刚认识阶段,只是隐隐约约的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好感,但是你这十年做的一切追查都是因为宋世锦,你爱她吗?”
季星阑看着余悦,把思绪从回忆里抽出来,思考着她的话。
副导演来叫人,准备开拍了。
小杨见机插过来,殷勤替余悦收拾,却问季星阑,“季老师,可以要个签名吗?”
余悦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先出去等我吧,我自己收拾就行。”
季星阑现在明显在专注思考,贸然搭话会打断他的思路,余悦阻止小杨。
小杨已经忍到他们对完台词了开完会了,她不想放着这个机会溜走,平时能和季星阑说话的机会不多。
她甩开余悦的手,“季老师,拜托了。”
“好。”季星阑点点头温声道。
小杨兴高采烈地从包里拿出本子,把桌上剧本往前一推,剧本碰到余悦喝了两口还剩大半杯的牛奶,一下倒在余悦摊开的剧本上,又流动着铺满整张桌面。
余悦着急的想去拿剧本,却被小杨挤在身后有点远。
季星阑眼明手快把她的剧本拿起来,牛奶顺着剧本的边角往下滴,但是这一页的字迹已经晕染开了,墨蓝色的一片。
余悦心疼地用纸巾按在湿湿的页面上,努力把纸张里的水吸干一点。
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的周维找出风筒递过来,季星阑接过,连接在沙发旁的插座上,“拿过来吹一吹吧。”
余悦递给他,双眉紧皱。
季星阑一边吹一边安慰她:“别担心,字体都还看得清,而且你这么熟悉剧本,待会儿肯定不会出问题。”
“我只是不喜欢弄脏剧本,不过现在已经脏了,也没办法。”余悦无奈笑笑。
“要不一会儿问问导演有没有新的?”
余悦道:“不用了,这本已经做了那么多笔记,都是一笔一划写下来的,换新的太可惜。其实我以前就喜欢留着旧的剧本,有时候翻看会觉得原来那时候我是这么理解这个角色的,有笔记对我来说,更有意义。”
“那把这一页用新的盖上?”
余悦点点头:“好主意,不过留着这一页也有意义,和您一起拍戏很愉快。”
季星阑笑笑点头,他专心的吹着手里的纸,随着风吹过,手里的纸张变硬,字体旁边晕开的痕迹变浅,一个个字体跃入他眼帘。
这字迹···季星阑翻过这一页,下一页没有沾到水,字迹很清晰,一笔一划,和他看过千千万万次的一模一样。
眼花了吗?
余悦看看时间,忍不住问道:“季老师,要不我们先过去吧?一会儿晾晾就干了。”
“好。”季星阑回过神,手轻轻拂过纸面上的字迹,仿佛每一个字都有触感,那种感觉很熟悉。
他轻轻合上剧本,还给余悦。
半小时后正式开工,两人已经提前对过戏,拍得很顺利。
戏里,顾昭因为查案遇到的线索指向十年前宋家的灭门案,似乎有人在一步一步的解开当年的谜团,案件的主使一定与宋家有关。
顾昭忍不住来找宋世锦,如果案件背后主使和宋家有关,那人就一定会来见宋世锦,他相信宋世锦不知情,却害怕她被人利用。
他在门口敲了很久的门,无人应答,院子里也没有听见声音,季星阑用巧劲打开门进入院子,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以往这个时候,宋世锦该喝过药了,可是墙边熬药的炉子没有使用痕迹。
季星阑心里一紧,难道出事了?
他推开房门,一眼看到床边地板上露出的一角浅色衣裙。
他大步上前,眼前的画面让他呼吸一窒。
宋世锦晕倒在地面,脸上毫无血色,额头上的伤口周围血迹已经凝固,地上一块暗红色痕迹也已经半干。
他跪坐在她身边拥住她,只觉得像报了一块冰,让他的心也变得冰凉一片。
“叫大夫。”他沉着声音交代门外贴身小厮,“要快。”
颤抖着手凑到她的鼻下,呼吸微不可闻,季星阑心里一松,把她抱到床上用被子紧紧包裹住她的身体。
可是她的脸还是冰冷一片,也不见半点血色。
“世锦。”顾昭声音颤动,捂捂她的手,又捂她的脸,怎么也捂不热。
“大夫来了。”小厮带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进来。
大夫看过头上的伤没有大碍,又细细替宋世锦把脉,沉吟不语,看看顾昭焦急的脸色,欲言又止。
“怎么样?”顾昭问道。
“额头上磕碰导致,失血过多,万幸现在已经止住,只是···”大夫皱着眉,叹气。
“只是什么?”顾昭盯着他追问。
老大夫打量着病床上的病人,斟酌着用词:“姑娘身子应有旧疾,服药很久了吧?”
“是。”宋世锦醒来,嘶哑着回答一句。
“世锦。”顾昭惊喜叫到。
宋世锦挣扎着想起身,却使不上力气。
顾昭连忙扶着她的肩让她坐起,又拿枕头给她靠在背后。
“我没事,让大夫回去吧。”宋世锦垂着眼,虚弱得声音只有气音。
“不行,你身体这么差,让大夫看一看。”
“不用了,我的身体自己知道。”宋世锦态度坚决。
顾昭不信。
“拿笔过来。”宋世锦几乎抬不起手,勉强握笔写出一副药方,“照着这个抓药吧。”
大夫在旁边看她写完,想了想,“这样好,这样好。”
顾昭只能顺着她,把大夫送出去,奉上丰厚一份诊金。
“卡。”郑植很满意,点点头道:“准备下一场。”
季星阑站起身整理衣服的褶皱,他情绪还没出来,但是之前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他觉得自己摸到边了,忍不住跟余悦分享:“我能感觉到他的感情。”
他,指的是顾昭。
余悦点点头鼓励他:“我感觉到了。”
季星阑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他能很高兴自己的进步能被对手演员看到,他嘴角翘起,道:“我先去准备。”
余悦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忍不住想笑,谁说他冷酷,这不是挺可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