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抒音踏进办公室时，看到张坤也在，他坐在朱旭东旁边的椅子上，还瞅了她身后的杨沥深一眼。
“......”
“来啦！”朱旭东笑着看着两人，“别站着了，坐坐坐！”
杨沥深不动，客气地叫了声：“老师。”
朱旭东没强求，看着面前的出类拔萃的两个学生，说：“你们知道啊，这个数学复赛要开始了。上学期的校赛你们不是都过了吗？我们文科基本也就参加数学奥赛，正好过两天你们张老师带队去省里，你们就跟着去吧。没问题吧？”
他看着女生，询问道：“李抒音？”
“好的老师。”
“杨沥深，你也跟着去。”
被点名的男生看着旁边的女生，李抒音转过头看着他，莫名地挑了下眉。
张坤向来不理会这些弯弯绕绕，直接道：“怎么回事？我不管你和周校长吵什么东西，你这数学竞赛必须给我去！反了天了还！干什么拿自己前途开玩笑？”
“李抒音！”他中气十足地点将。
李抒音应激道：“到！”
张坤指着杨沥深：“你必须把他给我薅上！下周开始培训，我务必要看到他人在！”
......
走到中间的走廊上，李抒音还懵神，她无语地望了望天。
这些老师可太会派活了。
“其实张老师说的也对......”
“我会去的。”
“啊？”李抒音无法接受这个善变的世界，随即又道：“哦。”
当天晚上，李抒音就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叫“洪泽中学2013级奥赛群”的微信群，六十来个人，张坤那些搞竞赛的几个老师也在里面，有不少熟人，之前生物竞赛的同学都已经在群里了。
她点进去改了群昵称，退出界面看到聊天界面上一条明晃晃的提示——
“张坤老师”邀请“李抒音”加入了群聊
23姜晓琪：[强]
她看着这个表情笑了笑，手机就响了两下，有置顶公告。
张坤老师：新进来的同学改下格式：班级+姓名。@所有人
张坤老师：【通知】下周开始下午的自习课要到大教室参加培训。参加数学复赛的同学收到回复。@所有人
下面很快一溜烟地回复，李抒音改完群昵称也回复“收到”，下面就跟着杨沥深的消息。
21杨沥深：收到
大家回复了一串收到之后，男生间开始侃天，他们向来都嬉皮笑脸，也不怕张坤他们。
22衡啸云：呦，这谁啊？@21杨沥深
22易敬森：@22衡啸云大胆刁生！文科大学霸你都不认识了？
22衡啸云：眼拙眼拙，主要前面这数字变了吧，确实有些认不识了呢
23姜晓琪：呵呵，建议配副眼镜，不然考试连题目都看错怎么办
23衡啸云：。
李抒音看着衡啸云那个吃瘪的句号笑了一下，退出看到通讯录有个红点，有人发来好友邀请——
知音：我是群聊“洪泽中学2013级奥赛群”的21杨沥深
她伸手点了通过。
他的头像是一片黑色的天空，上面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聊天界面只有系统的提示：
你已添加了知音，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下一秒，他的消息就来了：还没睡
她看了看时间，十点多了，洪中放学就晚，洗漱完这个点正常。
李抒音：你会去上课的吧？
她说的是在大教室的奥赛培训。
杨沥深：嗯
李抒音：/OK明天见
杨沥深靠在椅子上，头发洗完之后柔顺地垂在额前，他唇边漾起一抹笑意。退出到朋友圈看了眼，浦益凯十来分钟前发了条朋友圈。
一个夜空中的半轮明月，配文：抬头见月
杨沥深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点赞中显示的共同好友，李抒音。
比数学竞赛更早一步的是物理，暑假期间物理组的人已经培训过了，尤其是两个初赛都过的人，也只能先跟队去物理组的比赛。
中秋后不久，23班班主任孙栋带队去参加物理复赛了，二楼一下子空旷了不少。楼下的表彰栏上，杨沥深的照片和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了文科板块。
刘景一靠在走廊的墙上，看着楼下不远处的照片，问旁边的杨沥深：“孙栋带队去南京了，真的不后悔吗？”
杨沥深淡淡道：“后悔我就不会来了。”
刘景一摇摇头：“杨老大，你是真的勇，多少人死磕奥赛两年都不一定能拿个省一，你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杨沥深双手插兜站在墙边，腰背挺直，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又高又瘦，眉眼轩傲，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挺让人不敢接近的。
对面的教师楼底有几个班在分书，年级统一采购的书，他们班也订了几本要用的。
唐梦在底下看到他们两个，招手道：“咱们班订的书到了，快下来搬一下！”
书放在教师楼下面的空地上，好几大包，用粗糙的牛皮纸包着。
李抒音正和唐梦清点完数量，钟华阳过来说：“我帮你搬就行了，你上去吧。”
李抒音顿了两秒，微微一笑：“不用，女生也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钟华阳伸出的手停在空中一瞬又收了回去，还是温和道：“嗯。”
杨沥深和刘景一正好出现在门边，唐梦看他们过来，指挥道：“你们一人搬两个，剩下的我和抒音搬。”
一摞摞的包裹间站着很多班级来搬书的人，这时有个女生突然说：“有些人啊，就是狗咬吕洞宾，不仅如此，还是个多管闲事的惹祸精呢！”
唐梦把手里的书“啪”地扔在包裹上：“你有病啊林子瑶？你在这阴阳怪气什么？”
林子瑶笑了一声：“哦，你怎么知道我在阴阳怪气，这么爱对号入座吗？说你了？”她目光转向李抒音，挑衅道：“就跟某些人的走狗一样。”
唐梦还想再说，被李抒音拉了一把，示意算了。
唐梦和她把书搬上去，放在讲台上就回座位了。李抒音站在讲台上，让刘景一帮忙把书分着传一下。
刘景一轻声说：“唐梦生气了。”
李抒音看着座位上气鼓鼓的唐梦，走到桌边把书给她，说：“和那些人一般见识啊？”
唐梦哼了一声，抱怨道：“有些人自己拉小团体，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赖别人。你还跟没事人似的，你要不拉着我，看我不骂死她！”
李抒音拍拍她的肩膀，没说话。下节是自习课，李抒音拿着资料和杨沥深到大教室去。衡啸云他们跟队去了南京，数学的培训一下子少了大半的人。
老师还没来，李抒音坐下来，杨沥深把一摞资料给她。
“什么？”李抒音接过来。
“之前的奥数材料，我给你做了一份。”他端起水杯喝了口茶。
分科后文科一般默认不参加奥赛，因为大半是过不了校赛的。李抒音翻了翻，材料像是专门给她做的。
“谢谢。”李抒音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她觉得应该礼尚往来，“附加题的原著，你还没买吧？”
“没。”
“用我的吧。十本原著，我们可以轮换着看。”
“好。”杨沥深转了转手里的黑笔，“我先给你讲一讲。”
他伸手翻开资料，移到中间，眼睫低垂着，在灯光下落下一小片阴影。
李抒音摒弃心中的那些不快，认真听着。
杨沥深讲到半路口干舌燥，停下喝水，才感觉鼻尖萦绕着一种冷幽的香气，很沉稳的味道，是她身上的。
因为人少，培训的老师发了几道奥数题下来让大家这几节课讨论。因为最近在上不等式，杨沥深用了一节课给她讲了不等式相关的奥数题。
最后连李抒音都不禁问他：“你不用笔记本吗？”
杨沥深转着笔，弯唇一笑，黑漆漆的睫毛压下来，说：“我的脑海就是我的笔记本。”
李抒音看着他，难得笑了很久。她鼻子挺翘，下巴也微翘，看起来有些傲气，笑起来却像一只猫。
“中国的传统就是推崇含蓄之美，教导人要谦逊，即使真的很厉害也要自我贬低，不能这个，不能那个，但我很不喜欢这样。”她认真地说，“人就是要正视自己的价值，我喜欢你刚才的那句话，很酷。”
李抒音并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她似乎总能把一些话说得很坦荡。这两个多月，有许许多多的人问过他，或是不解，或是生气。
他这样突兀地成为了她的同桌，可她却从来没问过。
杨沥深说：“我还有个学习的方法，非常适用于你，你想不想知道？”
“是什么？”
“孙悟空求道曾拜菩提老祖为师。”
李抒音反应过来：“哦，你是说我也要认你为师呗？”
“为师就不用了，”他说，“你认我当哥就行了。
“我说你们男生，”她手背撑着脸看他，“真的很怪癖哎，是不是都热衷于给人当哥啊？”
“也不是，衡啸云他们就更倾向于给人当爸。”
“......”
“好啊，杨沥深哥哥。”她故意把字很重。
“很好。抒音妹妹，哥哥会保护你的。”
文奥班只有他们两人参加培训，下了课就一起去超市买饭。李抒音想拿一瓶君乐宝，打开柜子毫无预兆地冲旁边打了个喷嚏。
“我来。”杨沥深站在她身后，伸手从高处拿了给她。
李抒音道谢，到旁边的位子上坐着，为了方便同学，超市的旁边放了几十张椅子，此时坐了很多同学，还有边角的一个还空着。她走过去还没坐下，位子就被人抢先了一步。
林子瑶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坐下来挑衅地看着她，她的几个同伴也顺势在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去。
李抒音平静地看着她：“抢位子不好吧？”
“我抢了吗？这位子是你的吗？写你名字了吗？”林子瑶手臂搭在椅子上，翘着腿看她。
李抒音抿紧唇，半晌开口道：“你真可悲。”
一听这话，林子瑶立马怒了，她唰地从位子上站起来，牢牢盯着李抒音：“可悲？有你可悲吗？是不是觉得自己可伟大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圣母救世主啊？就因为你，浦益凯要转到别的地方上学，还要被别人造谣！”
李抒音眼神变冷：“所以我说你可悲，拎不清事情本质！再说了，这是我和浦益凯的事，你什么立场掺和进来？”
“你——”
林子瑶恼羞成怒，眼神四处看了看，有不少同学都看过来。她目光落在一杯奶茶上，想都不想就掀开盖子泼了出去。
李抒音本来离她就近，躲避不及，却有一个人挡在了她面前，冲击力之下，她撞进了杨沥深的怀里。
滚烫的奶茶尽数泼在了杨沥深的校服外套上，极快地洇染开来。
李抒音退出他怀里，反应过来让他把外套先脱了。杨沥深插兜站在她身前，眼神在几个女生身上转了一圈。超市里的同学都看着这一出闹剧，听到杨沥深冷声说：“动手不好吧？什么事是用嘴说不清楚啊？”
李抒音胸口起伏不定，她拽了下杨沥深的胳膊，把他拽后两步。
“错的不是我，”李抒音上前直视林子瑶，“错的是那些拉帮结派的人，是那些造谣别人的人。”
“还不是你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让浦益凯被人造谣？你一点没有愧疚吗？”
“什么无关紧要。”
“张浩然！你不就是因为他——”
“对！”李抒音打断她，目光十分地冷，“我就是为了张浩然，他被霸凌不知道反抗，别人帮他一下就不行了吗？关他什么事？又关浦益凯什么事？说到底还不是那些霸凌和造谣者的错，你不就是其中一员吗？造谣别人惯了。你这么替浦益凯鸣不平，那你那些小团体造谣他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主持正义啊？”
林子瑶握紧拳，目光闪烁道：“你......”
李抒音低下头，掏出手机操作了两下，翻到浦益凯的电话，递给她：“来，打给浦益凯，让他从南通回来，咱们一次性掰个清楚。”
林子瑶轻喘着，目光落在手机上不动。李抒音凑近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