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季舒扬还没到班级，半路被一个人拦住了。
对方长发飘飘，长相清纯，是一个看起来十分靓丽的女孩子，季舒扬确信自己不认识她，但是……好像有点眼熟？
“季舒扬？”女生在楼梯拐角处将他拦下来，试探性地问了一声后，又肯定地重复道，“你是季舒扬吧。”
季舒扬点点头，不知道对方找自己有什么事。
见他面无表情，女生尝试扬起一抹笑，只是嘴角弯了又弯，没笑出来，只能放弃。她看向季舒扬，同样面无表情，只是眼神有些复杂：“我有事找你，跟我来一趟吧。”
说着，就要转身往顶楼走。
季舒扬没动：“就在这说不可以吗？”
莫名其妙的陌生人，他为什么要跟她走？
女生闻言转过头，见他眼中带着防备，面上稍稍涌起惊讶：“你不认识我？”
季舒扬更莫名了：“应该认识吗？”
“你是明星吗？”为什么要认识她？
女生双眼微微睁大，讶异过后，脸上表情有些尴尬，也有些不爽，但很快收敛起来，她站回原来的位置，冲季舒扬伸出手：“那天在悦动时光KTV，我也在，就坐在祁隽旁边。”
“我是高三的方然然，你好。”
望着伸到面前的手，季舒扬犹豫了下，还是抬手浅浅回握了下：“你好。”
一碰即分，方然然也很快收回手，皮笑肉不笑道：“现在认识了，可以跟我来一下吗？”
季舒扬还是摇头，脚步就像钉在原处似的：“早读马上开始了，我单词还没背。”
方然然：“……”
这人是不是有点毛病？听不懂别人说话？方然然看着季舒扬的眼神顿时又十分复杂，原来是个书呆子，祁隽……好这口？
方然然成绩好、家世好、长得也好，从进南中那天起就受追捧，清高惯了，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拒绝过？以她的脾气，从季舒扬摇头那一刻起她就该头也不回地走了，但是——
方然然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了季舒扬好一会儿，然后在季舒扬疑惑不解的眼神中猛地弯下腰。
“季舒扬，对不起！”这一声道歉十分响亮，路过的学生有不少都回过了头。
季舒扬没想到对方居然是来向自己道歉的，有些惊讶，但见周围不少视线都投了过来，连忙一把抓住方然然的手腕，抬步就向楼顶跑。
方然然没反应过来，被迫跟着跑，等到了顶楼停下，她一把挣开被抓着的手腕，皱眉：“你干什么？”
季舒扬不常运动，跑了这么几步就已经开始喘了，他摆摆手，等气喘匀了才回道：“不，不好意思啊，我看，看人家都在看……”
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但方然然听懂了，心里的那点不高兴很快散去。
“那个……”季舒扬直起腰，疑惑道，“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方然然一顿，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然后半是心虚半是歉疚地撇过脸：“论坛的照片是我拍的……”
但是话锋一转，立马接道：“帖子不是我发的！”
似乎是怕季舒扬不信，她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可以给你看我的论坛发帖记录！”
季舒扬没接，他看着方然然慌乱的动作，忽然轻轻点点头：“我知道了。”
“马上早读了，回去吧？”今天单词又背不了了。
还想多说一些清洗自己嫌疑的方然然一下愣住了：“你不生气？”
她还记得昨天找祁隽跟他解释原委的时候，对方那可怖的表情。祁隽第一次用那样冰冷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带着满身压迫一步一步向她逼近。方然然当时吓得脸都白了，一边颤抖一边向后退，直到被祁隽逼到墙角，对方突然一把抓紧她的手腕，稍稍用力，方然然就疼得受不了，随后更是一拳砸在墙上，方然然当时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然后就听祁隽咬牙切齿地让她来给季舒扬道歉。
如果不来，下次这拳头砸到哪儿就不好说了。
看着祁隽血肉模糊的手背，方然然哪里敢不答应，她觉得祁隽真能做到，要是她不来，这次是手腕青了，那下次就是血肉模糊了。那一刻，方然然觉得自己喜欢祁隽这么长时间，根本就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帅气肆意？风趣有才？不，她觉得那都不是祁隽……
“不走吗？”季舒扬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方然然一惊，连忙点头。
跟在季舒扬身后，她还是没忍住，再次问道：“你不生气嘛？”
季舒扬摇摇头：“事情已经发生了，生气也没用。”
没再理会方然然，他直接快步下楼，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高二楼层。
方然然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有些怔愣。季舒扬也好像跟她想象得不太一样。
……
季舒扬刚走到班级，就见周旭在班级门口溜达，一看到他，连忙迎了上来：“学霸！你还好吗？”
显然也是因为照片事件过来安慰他的。
“都怪我！那天要不是我非要拉你去，也不会发生这些事。”说着，周旭猛地一鞠躬，声音异常洪亮，“对不起！”
这是今天第二位跟他道歉的了。
季舒扬无奈，伸手拍拍周旭：“跟你没有关系。”
“你不生气啊？”周旭瞬间直起身子，事情发生后他纠结了好久，想来道歉又怕季舒扬不搭理他，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没想到季舒扬根本没生气。
季舒扬点头：“我不生气。”
“不过，如果你期末考不好的话。”季舒扬接道，微微一笑，“我会生气，很生气。”
周旭神采奕奕的眉眼瞬间耷拉下去。学霸变坏了。但不管怎样，不生他的气就好。
一早上两个人来道歉，季舒扬说不上心情是好还是坏，但是有人在意他的心情……他还是高兴的。
他依旧照常上课、照常补习，照片事件就像没有发生似的，没有人再提，大家都很忙，忙着做题，忙着补课，没人刻意区别对待他。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只是，他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祁隽了，不知道他在家里有没有受委屈。季舒扬这样想着，却没想到再次见到祁隽会是在医院。
时间步入十二月底，离圣诞节越来越近，季舒扬心情渐渐好起来，期待着他与祁隽的约定，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
“我靠！唐一狄疯了吧，会不会坐牢？”
“我的妈呀，一想到跟杀人犯在一个班级，我头皮都发麻。”
“……”
一大早班级就闹哄哄的，季舒扬来的时候很多人还悄悄瞥了他几眼，眼神奇怪，说不清是什么意思。正当他一头雾水的时候，宋诗也到了，脸色同样复杂。
“怎么了？”见她这样，季舒扬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还不等宋诗开口，班主任赵茜来了，他将季舒扬叫到外面，细心打量了他一番后，松了口气：“唐一狄没找你麻烦吧？”
唐一狄？季舒扬摇头：“他好几天没来学校，我也没见过他。”
“他那是没脸来学校。”班主任突然哼了一声，但想到这样在学生面前不好，便又咳嗽一下，解释道，“论坛那个帖子，就是他发的。”
季舒扬双眸微微睁大，他本以为帖子是冲着祁隽去的，始作俑者应该是高三的或者祁隽认识的人，没想到是唐一狄，那这么说，唐一狄是冲着他来的，却连累了祁隽。
正当季舒扬感到抱歉的时候，就听班主任叹了一口气：“学校本来是打算对他记过处分，并让他做全校检讨，可谁知他报复心这么重，居然会对祁隽下手，我也怕你……”
“你说什么？！”一瞬间，季舒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脑袋嗡嗡响，他猛地凑近了班主任，也顾不上什么礼貌，音调高得吓人，“祁隽怎么了？！”
班主任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你不知道？”
她正要叮嘱季舒扬几句，让他最近注意点安全，却见人猛地转过了身，拔腿就跑。
“季舒扬！你去哪啊！上课了！”
身后，班主任的声音季舒扬一点也听不见了，他满脑子只有几个字：祁隽出事了！
季舒扬一路飞奔，将教学楼、上课铃声全部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跑到门口时，学校的伸缩大门正在缓缓关上，他咬紧了牙，卯足了劲跑，一个箭步冲出去，堪堪避过合上的门。
保安在门口叫嚷：“你哪个班的！谁让你闯出去的？！”
季舒扬一概听不见。
冬天的南淮刮的是刺骨的寒风，但他却跑得满头大汉，呼吸间，冷风直往鼻腔里钻，刮人得很，却比不上季舒扬心里的担忧来得让人难受。
祁隽、祁隽……
季舒扬在路边上蹿下跳，看到出租车就拦，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坐上后却被司机问住了。
“去哪儿？”
季舒扬混沌的脑子难得清醒了一会儿，他根本不知道祁隽在哪儿。
“先，先去市医院。”他胡乱指了个地，如果祁隽受伤，很大可能是在医院。
随后掏出手机给祁隽打电话。
祁隽给他买的最新款的手机，灵敏得很，可季舒扬拿在手里却止不住地抖，1112的密码输了好几遍才将将在锁机之前解开了锁屏。
按上那个他第一个存进手机的号码，季舒扬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说不上是冷，还是其他。
“嘟嘟——”
季舒扬咬紧了唇，在心里祈祷，祁隽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喂。”熟悉的低沉男声响起，季舒扬倏然抬头，一下子攥紧了手机。
“祁隽！”因为极度的紧张与担忧，出口的嗓音有些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就听祁隽轻快的嗓音接着传来：“怎么，想我了？”
熟悉的轻佻态度，季舒扬却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觉得烦人。他抓着手机，努力抑制自己内心的慌张，良久，强装镇定地回道：“嗯。”
可隐隐的哭腔却是如何也遮掩不过去。
祁隽握着手机愣住了，一颗心好像被掰开了揉碎了似的疼。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市医院住院部8楼1号床。”
“好！”季舒扬吸了吸鼻子，怕祁隽察觉自己的异样，又笑道，“我马上到。”
“别急，路上慢点。”祁隽叮嘱。
“好！”
“今天降温，多穿点，别冻着。”
“好！”
“季舒扬。”
“嗯？”
“这些日子受委屈了。”
季舒扬忽地一怔。那些从他人嘴里说出来的伤人的话一句一句浮现心头，季舒扬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他以为他不在意的，他以为他已经习惯了。原来，不是不难过……
季舒扬咬紧下唇，却听祁隽轻柔的嗓音接着传来：
“还有，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