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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风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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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我多心了。”

盛逢朔站在乔蓉面前,眉头紧锁,却有犹疑之态。

乔蓉一时不说话,只起身踱了几步,才道:“都过了这么久了,你才决定来告诉我。”

“我若真的不想说,便不会站在这里。”盛逢朔眼神微闪,继续说道,“那日我本就疑心是我看错或是多心了,于是暗中去查探了一番,果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但……”

他只不过稍作一停顿,乔蓉便冲上来死死掐住他的胳膊:“但什么?你快说!”

今日盛逢朔主动来昭阳殿见她,乔蓉欣喜之余更多的是意外,更令她没想到的是盛逢朔竟然告诉了她一件无比要紧之事。

大约半月之前,盛逢朔在兰林殿附近见到了刚从那里出来的作司宋若华,宋若华面色神态与平常无异,但盛逢朔一双眼睛如鹰一般,极能看到细微之处,他察觉到宋若华的眼眶似是进沙子一般微红,领口衣襟处有一团淡淡的水渍,因天气热很快便要干涸了。

若是旁人必不会多想什么,甚至不会注意到,然而盛逢朔既受了乔蓉嘱托盯着兰林殿,偏偏他还眼力极佳,虽不是时时如此,但这一小小的细节,却令他记在了心头。

若是宋若华进了兰林殿之后哭过,她为何要哭?她又与里面住着的白姝有何关系?

盛逢朔倒没有听风就是雨马上告知乔蓉,他自己先去各处打听了一番,发觉宋若华背景极为干净,经历也一清二楚,根本没什么值得怀疑之处,便不再提起此事。

“正当我打算放下之时,有一个宫人却告诉我宋若华是一个很好的人。”盛逢朔的嘴唇抿了抿,“就在安处殿失火前那几日,宋若华一直在照顾一个病重将死的宫女,而安处殿烧毁当晚,那个宫女也死了,尸首连夜被运出了宫,也正因为安处殿失火一事,所以告诉我这件事的宫人才会记得特别清楚。”

乔蓉的脸色已经惨白,她往后踉跄了两步,连唇都跟着在哆嗦,却还是说道:“这也并没有什么,死去的宫人本就是要送到宫外的,会不会是巧合?”

盛逢朔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心心念念一直抓着苏知霭不放的人是她,如今真被他发现了什么,不肯相信的人也是她。

他不想再与乔蓉纠缠,于是道:“我能做的就这些,信不信是娘娘的事,且我上回就已经被白昭容察觉了,只能帮娘娘到这里了,以后还请娘娘另请高明。”

“本宫信你……我当然信你,”乔蓉连连点头道,“你别走,接下来的事本宫该怎么办?”

盛逢朔道:“那是娘娘自己的事。”

“你帮本宫去陛下面前说,陛下一定会相信你的,只要我们把这件事揭出来,陛下就会把她送得远远的!”乔蓉一想到将要发生的事,连声音都在颤抖。

盛逢朔没有理会乔蓉这些话,只是向她告了退,然后直接从昭阳殿离开。

乔蓉知道拦不住他,他也不可能再为她做什么,于是颓然跌坐到座上,然而也只过了片刻,她便唤来妙霁说了此事,然后对妙霁道:“即便他不肯再帮本宫,本宫也要立即将此事去禀明陛下。”

妙霁却并未同意乔蓉的想法,她马上便阻止道:“娘娘先莫要冲动,安处殿失火那夜宋作司的举动并不能说明什么,眼下尚未有切实的证据,若真的将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呈上去,陛下恐怕不会信的。陛下不信也就罢了,再给了那白氏反咬一口的机会,那可怎么办?”

乔蓉道:“陛下深恨苏氏,既有这个引子又怎么会不去查证?”

“娘娘,白昭容到底是谁,最终是陛下说了算。”妙霁见乔蓉已经乱了阵脚,便也只能继续劝阻她道,“无论是白氏也好,苏氏也罢,她如今说到底不过是一只被拔了爪子和牙齿的猫,给陛下挠痒痒玩,娘娘若是冒然前去,反而令陛下生厌。再者,难道娘娘就不怕她说出以前的事?奴婢看盛大人的意思是不会向陛下提及此事了,这反而是件好事。”

乔蓉的面上透着青白,一面听妙霁说着,一面死死握住了座上扶手,篆刻精美的雕花深深嵌入她的指尖,印出一道道沟壑。

若不是妙霁提醒,她竟没想到这一茬。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说道:“那本宫该怎么办?”

“现下这当口风声正紧,不如先以齐王同党的名义将她捉进若卢狱。”妙霁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别管白氏是谁,让宋若华承认白氏是齐王的眼线,这样才能把白氏彻底治死,也将娘娘自己撇出去。”

听着妙霁的话,乔蓉的神思这才渐渐清明起来。

只要进了若卢狱便不怕她不说,就算真的不肯说,直接让她画押便是,然后人一死,无论有没有这事都能坐实了,眼下关进若卢狱或是受审或是受刑的宫人不少,宋若华被抓以及死亡并不惹眼,最后罪状呈给霍玄琚,她自己倒是真能像妙霁说的那样清白。

乔蓉连声说了“好”,便吩咐道:“栽赃嫁祸一事你去做,做的干净一些。”

妙霁笑了笑:“娘娘放心。”

***

连日来的雨终于浇熄了酷暑所遗留下的炙热,甘霖洒在禁中的每一处角落,洗濯尘埃,送来澄净与凉意。

窗外是连绵的夜雨,虽然舒适凉快,但美中不足便是潮湿黏腻,令人行走不便。

苏知霭这几日都没有再去过嘉德殿,正因着这天不好,总是不断地下雨,来回一趟不是沾湿了鞋袜就是脏污了衣裳,嘉德殿又有外臣进出,时有撞见的,霍玄琚便让她最近都不用再来。

令娥过来为苏知霭剪了剪烛芯,苏知霭正倚在榻上看书,听见动静便将目光转过来,问她:“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令娥轻声答道,“昭容要不要先去躺下?”

这几日霍玄琚自己倒还是经常来兰林殿,只是他来也是夜里了,有时甚至已经很晚。

有几回苏知霭都已经睡下了,虽还没睡着,但却故意不出声,他不让人叫醒她接驾,都是自己直接躺上来的,如此也常常一夜无事,睡到天亮。

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苏知霭正要往里面去躺下,却见已有宫人来报:“陛下来了。”

苏知霭才迎出去,霍玄琚便已经到了殿门外,苏知霭忍不住打趣一句:“陛下今日怎么这么早?”

她一面说着,一面眼神掠过霍玄琚身后的贾安及一众内侍,只见有几人手上捧着红漆长匣,看来霍玄琚今夜带了奏疏过来看。

虽然不用去嘉德殿她乐得松快,但也有极大的不好之处,便是不能接触这些政事了,霍玄琚几乎不会在兰林殿看这些折子,除了今夜之外,也只有过一次。

霍玄琚一边朝里走,一边说道:“不早了,朕还有活没干完。”

“不知道的以为陛下要下地去干活呢!”苏知霭笑了起来,又对令娥道,“将烛台都点起来,点得亮堂些,别伤了陛下的眼睛。”

霍玄琚却拉住苏知霭的手:“不用,这样已经很好,你陪着朕,留下贾安使唤就够了。”

苏知霭便先开始研墨,等墨好了才与霍玄琚一同坐到书案前。

一时只余窗外雨声。

苏知霭也拿了方才看的话本过来装模作样,实则目光却一直在往霍玄琚手上打开的奏疏上瞄。

夜里终归还是眼力不济,苏知霭也未能全部看彻底,只是大约知道个两三分,霍玄琚这个皇帝一直做的还算顺遂,最近更没什么要紧事,除了霍玄延一事。

其实大抵也只是敲打敲打霍玄延,近来已有一些宫人审问后仍从若卢狱里被放出来,还是老地方当差,只有极少数才没了声息。

苏知霭慢慢开始困乏起来,纸页上的字也开始句不成句,成了奇奇怪怪的话。

她正想干脆往后面一靠,闭眼睡去算了,不想霍玄琚那里忽然传来一声纸张被打开的脆响。

苏知霭稍微醒了醒神,瞥了一眼只见他手中果然拿着一张纸,并不是方才看的奏疏。

纸张较薄,透着黑黑的字迹,倒是比奏疏容易窥探,多瞥几眼就能看个囫囵,苏知霭这回假作困倦,往霍玄琚身上靠了靠。

霍玄琚也没有挡住纸张,侧过头看了苏知霭一眼,见她睡眼惺忪,便说:“这就困了?”

苏知霭这才揉了揉眼睛,假装刚刚醒来。

“我不困,我只是睡过去了而已。”她喃喃说道。

霍玄琚笑了笑,不置可否,只道:“困就去睡罢。”说着便要将手上的纸张放下。

烛影摇曳间在纸上投射下他手指的影子,也就是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苏知霭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张纸上的有三个字。

宋若华。

苏知霭的背脊霎时僵直,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就像是坠入了冰窖。

靠着尚存的那一线理智,她的手死死按住书案边沿,这才稳住自己的身形,强忍着心中恐惧,她的嘴角划过浅笑,伸手过去扶住霍玄琚的手。

霍玄琚正放下纸张,还没来得及抬手便又被她制住,又听她道:“若是为了妾耽误了正事,那岂不是妾的罪过了?”

“不是什么要紧事,”霍玄琚道,“只是今日被下若卢狱问话的宫人名单,他们呈上来朕才看一眼,不看也罢,反正也不知道谁是谁。”

才入秋的日子,她只要听他说一个字便一阵一阵地发冷,又像是浑身都被紧紧捆束住,一直迫到她的咽喉,使得她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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