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诺咂摸着裴旭之刚才的眼神，禁不住心头一跳，有了个离谱的猜测。
这人该不会是听到“总之我就是喜欢他，我要被他咬被他标记给他生崽崽！”这句话了吧？
不至于不至于。
要不然迟诺真的感觉自己要社会性死亡了！
在迟诺紧张兮兮的打量中，裴旭之平静地垂眼翻开书本。
迟诺对他避而不答感到不满，偷偷在桌下用笔戳他的腹肌：
“喂，裴旭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裴旭之缄默不语，倒是台上突然响起了老师的轻咳。
“咳咳，第一排穿白色衣服的同学，你来说说说说布莱克-舒尔斯模型的应用条件！”
迟诺环视四周，发现第一排貌似就他一个人穿着白衣服。
“不用看了，就是你呢。”老师和蔼地与他对视。
迟诺蹭地站起来，膝盖磕得课桌哐当响。
他盯着白板上那些复杂的学术用语，又想起了被项目方案支配的恐惧。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用铅笔在书页的某处划了一道横线。
迟诺得救般张开嘴，刚要念出答案，又狐疑地顿住了。
等等。
裴旭之会有这么好心，给自己提示答案吗？
这人可是书里城府极深的反派，心眼子多到要成筛子了！
况且大一的学生成绩再好，能懂大二的专业课？
迟诺用余光扫过裴旭之淡漠的侧脸，心念急转——对方该不会又在故意坑自己吧？
“需要…需要市场完全有效……”迟诺看也不看铅笔标出的地方，梗着脖子胡诌。
老师的圆光眼镜寒光一闪，没有说是对是错，但也没让他坐下，而是又点了点他旁边：“这位同学，你来说。”
身边响起布料摩擦声，迟诺闻到了和他同款洗衣液的味道。
裴旭之清冽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第一，标的资产价格服从对数正态分布；第二，无风险利率……”
在迟诺呆若木鸡的视线中，裴旭之流畅地回答了老师提出的问题。
居然就是他用铅笔标出的答案！
从老师满意的表情上来看，这小子还真答对了。
“两位同学都坐下吧，下次做小动作记得轻点。”老师温柔地说。
迟诺：“……”
他面红耳赤地坐下，没敢再往旁边瞟，不过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声响起，迟诺气呼呼地喊：“裴旭之！”
身旁的alpha递过来一个淡淡的眼神。
迟诺拍了拍桌子，张嘴就想质问。
结果嘴唇翕动了一下，却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质问什么！
你为什么不给我提示答案？
——人家不仅提示了，还直观地用铅笔画了出来，但迟诺自己没信。
裴旭之静静地支着下巴看他，似乎在等待接下来的话。
迟诺收不了场，硬着头皮问：“你怎么知道答案？”
“图书馆翻资料的时候见过。”裴旭之云淡风轻地说。
见过，所以就能记下了？
迟诺顿时觉得更憋屈了。
他咬着下唇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个切入点：“反正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刚刚不应我，我就不会戳你，我不会戳你，就不会被叫起来回答问题！”
“你想怎么样？”裴旭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
“放学帮我拎书包。”迟诺理直气壮地说。
裴旭之似乎怔了一下：“就这？”
“书包很重的好吗！”
他们专业课的书又大又厚，不管是拿在手里还是背在背后都嫌重，迟诺又不好意思在学校里也让保镖帮忙拎着。
男朋友就不一样了，男朋友就是拿来使唤的！
迟诺作得得心应手，甚至现在都不需要时时温习撒娇计划的小抄。
“放学我需要去咖啡店一趟，你等得住我就帮你拎。”裴旭之说。
“咖啡店？你的兼职？”
“不是，和人约好了。”
裴旭之没说是和谁约好的，迟诺却越想越歪。
跟谁碰面能约在咖啡店里？
——撒娇法则第二条，装作缺乏安全感。
放学之后，迟诺亦步亦趋地跟在裴旭之身后，借题发挥：“跟你喝咖啡那人男的女的？是A还是O？”
“是个beta。”
“也是我们学校的人吗？”
“……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是什么意思？”迟诺不依不饶地问。
裴旭之果然停下来看了他一眼：“人家是企业双聘教授。”
迟诺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了。
他赶紧站定脚步，目睹裴旭之隔着透明的窗玻璃，朝一位五、六十岁的中年男性beta点头致意。
对方西装革履，头发往后整齐地梳在一起，看起来就是知识分子的打扮。
面对这种长辈级别的人物，迟诺刚才的气焰儿全部蔫了，臊眉耷眼地躲在树荫下。
裴旭之说：“这位是张玉树张教授，对我上次在课堂提出的某个想法很感兴趣。对方有家室，还生了两个小孩。”
迟诺恨不得把他嘴巴堵上：“你快点进去吧！我又没问你这些。”
裴旭之视线落在小少爷通红的耳根上，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
“张教授，您好。”
张玉树露出温和的笑意：“外面是你的小男友？”
裴旭之怔了怔，用极轻的声音应道：“是。”
“年轻人不用不好意思。”张玉树以为他在害羞，调侃道，“我年轻的时候，和你师母在热恋期也是这样如胶似漆的。”
“咳。”裴旭之被咖啡呛到了。
他心情微妙地看着张教授，“您觉得我们在热恋期？”
“不是吗？”张玉树脸上带着怀念的表情，“瞧你对象那股黏人的劲儿，跟你师母当年一模一样。”
裴旭之下意识朝咖啡店门口望了一眼，看到小少爷一个人站在树底下，百无聊赖地揪着一片叶子，色泽嫣红的嘴唇此刻正微微嘟起，带着百无聊赖的娇态。
“您说笑了。”裴旭之收回眼，指尖将桌面的文件推过去，“针对您上次感兴趣的部分，我整理出了初步构想。”
张玉树只粗略扫了眼这份逻辑清晰的文件，当即眼前一亮：“可以啊，我觉得相当有可行性……”
由于张教授的时间宝贵，迟诺也没有等多久。
不出片刻，他就看到裴旭之和张教授两人推门出来。
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张玉树已经对裴旭之升起了爱才之心。
对方虽然只是大一新生，但他对市场数据的敏感度、使用专业工具的能力、清晰的逻辑和应对质疑的能力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同龄人，甚至不输张玉树带过的研究生。
临走前，张玉树把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我们企业目前正在开拓多个项目，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来公司实习一段时间。”
“谢谢，我会好好考虑的。”裴旭之接过了名片。
这种宠辱不惊的态度让张玉树更加欣赏，他温和地说：“行了，你对象该等急了，快过去吧。”
说罢，张教授抬眼看着不远处的迟诺，笑得越发慈祥，“这孩子真可爱。”
裴旭之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哑然。
只见迟诺身旁的那棵柳树已经惨遭毒手，一缕缕柳条儿被编成了麻花辫，还粗细不一。
迟诺感觉他们俩都在看自己，有些莫名。
他礼貌地朝张教授回之以大大的笑容，等裴旭之走到近前，才戳着他的腰问：“你们刚刚是不是在聊我呀？”
“没有。”裴旭之否认得很快，并朝他伸手，“给我。”
“什么？”迟诺没反应过来。
裴旭之说：“你不是要我拎书包？”
“哦哦！我差点忘了。”
迟诺把背着的书包扔给他，甩了甩疼痛的左边胳膊，“肩膀好疼。”
“你可以双肩背。”
“不行，双肩背书包看起来很傻的。”迟诺一口否决了这个提议。
裴旭之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迟诺现在已经能从这人的视线中读取到一定量信息了，他眯着眼睛质问：“你什么意思？觉得我本来就傻？”
“……我没有说过这话。”
“你的眼神已经泄露了你的情绪！”迟诺不依不饶地追上去。
惹怒小少爷的代价就是，接下来的时间，裴旭之走哪他跟哪，企图用愤怒的视线骚扰对方。
裴旭之去食堂，迟诺就去食堂；
裴旭之去图书馆，迟诺就去图书馆；
裴旭之去洗手间……
呃，差点儿跟进去的迟诺看了眼大大的男alpha专用标识，停住了脚步。
然后迟诺目睹某个alpha朝他无辜地挑眉：“怎么不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