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来到公司萧晟云才明白上面为什么再三要求他回来，禹文良也请假了，这个岗位只剩下他一个人。

“小云，这几天就麻烦你多留一会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禹偏偏在这节骨眼请假。能者多劳，到时候给你加工资！”

人事部的主管笑容和蔼，亲热地拍着萧晟云的肩膀。

“没事，都在这干了好几年了，我肯定不能掉链子。对了李哥，听说昨晚工厂里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萧晟云紧紧盯着李总管的脸，想要从中看出什么破绽。

他昨晚明明按照下达的命令到了第三车间，可考勤上却没有这条信息，也就是说，下达那条命令的命令的并非是内部员工，而且这个人还侵入了工厂的内部系统，将所有的记录一并抹去。

“什么动静，你在哪听谁的？”李主管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进门时听昨晚在这干活的人说的。”

“那些家伙一天天就吃饱了撑的，别信他们编的那些瞎话，要么就是他们施工整出来的动静。”

萧晟云忧心忡忡回到办公室，对人类而言，听到朋友出了事，的确应该是担心的。

可实际上，他的心里空空荡荡。

上次陶哲请假是因为污染，那禹文良……

将事情上报给调查处后，萧晟云又一次来到了昨晚的战场。

里面没有窗户，黑漆漆一片，阴冷潮湿的气息铺面而来，里面还夹杂着血腥味。

当他尝试进入后，不出所料遭到了门禁系统的拦截。

果然，昨晚还有另外一股势力在浑水摸鱼。

他们从进入这间工厂开始，就已经落入他人的视线范围之内。

“禹文良失踪了。你知道他的其他住址或可能出入的地点吗？”

按照萧晟云提供的信息，行动处立刻前往禹文良的住址，但一无所获。

根据屋内的痕迹，他两小时前还在家活动。监控显示，他早上将女儿送往学校，之后步入某条小巷，消失在小巷深处。

“你们是不是应该增加一下监控的密度，怎么总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微风拂过，头顶的树叶“哗啦哗啦”响成一片，萧晟云抬手，挡住从树叶缝隙间倾泻下的阳光。

一队人身穿便装，半蹲在街角，五十米外是一所小学，里面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

“你确定他会出现在这里？”

叶庭表示怀疑，嘴里叼着半截刚买的淀粉肠，照叶队长的说法，这是为了更好的伪装，绝对不是因为他想吃。

“八成吧。按照你们的说法，禹文良可能还有其他什么身份，公司的小职工，污染者，邪恶组织的成员，但我觉得他有一个身份绝对不会改变

—父亲。你是不知道，他天天念叨他女儿，我们可都听烦了”

叶庭刚想说那也有可能是伪装的，突然想到今天去禹文良家中时，桌子上剩下的早餐，墙上的合照，琐碎到刚一踏进门，就感受到扑面的暖意。

他在行动处待了十年，眼光老练，自然能一眼分辨真假。

“不过你们缺人缺到这种地步吗？”萧晟云看着不远处的白色人影“人家一搞研究的都被你们抓来一线，这细皮嫩肉的，也不怕出点什么事？”

研究院和行动处属于两个不同的机构，而且周秩身为院长怎么可能天天没事干往这边凑，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叶庭诡异沉默了几秒。

“小伙子，你我看你在这都站了好久了，要不要买个玩偶？五块一个，十块前三个。”

大树底下眯着眼的老头指了指身前的一堆玩偶，款式挺多，有小马，老虎，狮子……

毕竟这里的大客户基本都是学龄前儿童。

“你要是不喜欢这些，我这还有别的，都在车上，”

不是，大爷你也不能是个人就开始搞推销啊，你看看面前这个像是买毛绒玩具的样子吗？

行动处的人一只眼睛盯着学校，一只眼睛看着玩具摊，嘴角微微抽动。

你看这位长得像是潜在客户吗？

然而周秩盯着某个角落数秒，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包了。一共多少钱？”

然后众人眼睁睁看着他扛着一麻袋玩偶走到不远处的车边，再看看自家叼着淀粉肠的队长，莫名感到前途一片灰暗。

当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一堆小豆丁拍着队走出，奔向校门口围成一圈的人群中。

“报告队长，目标已出现。是否实施抓捕？”

禹文良很好辨认，他出现在人群的最外层，长袖长裤，带着墨镜和口罩。

可能是这幅打扮有些诡异，而且最近各种事件频发，旁边的人都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萧晟云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污染者很多都会出现身体上的变异，他们会选择用厚重的衣物将畸变的身体遮住。

考虑到目前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刻，如果贸然抓捕很可能激怒污染者，叶庭暂时按兵不动

。

等大部分人流散去，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姑娘才从校门口出来，她先是左右张望，等看到人群后挥舞的手臂才迅速跑过去。

女孩扑到禹文良怀里，但后者稳稳接住，又很快就把她放下。

父女两人往家的地方走去，其余人迅速跟上。

“如果禹文良被污染，那个女孩会不会也会受影响。”

“一般污染有两种形式，一种是身体上的污染，一种是精神上的污染。这两种传染形式不同，后者比前者更加难以斟酌。”

一丝疑惑从叶庭心中升起，一个深爱女儿的父亲，在明知道自己已经被污染的情况下，为什么还像往常一样和女儿拥抱呢？

禹文良的家在一个旧小区的东北角，这里是整个小区地段最差的位置，楼后十几米就是一条高速公路，深夜车流不息，杂音不断。

但同样，这里也是最便宜的房子。

这个旧小区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高楼的门口糊了一层暗红色的绣，上面贴了一些花花绿绿被撕了一半的小广告，。

一进楼门，所有人立刻闻到了一股花香。香气并不明显，在场的人嗅觉都比普通人更强，却仍感到这香气似有似无。

“这什么味？似乎像是丁香。不是炖肉的那个香料，像是那种丁香花的香气。

当看到来人时，禹文良似乎并不意外，他身上还穿着炒菜时的围裙，香气从屋内散发出来。

“爸，谁来啦？”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我的几个朋友，你先吃饭吧，我这还有工作要谈。”

每一个污染者被拘捕时，要么剧烈挣扎，要么痛哭流涕，要么吓得腿软直接瘫在地上，很少有想禹文良这样安静或者说释然的。

“警察同志，我可以和你们走，但我女儿还小，你们能不能派人照顾一段时间？”

行动小队的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第一次被捕还顺便提条件的？

“禹哥，你不是说嫂子在外面出差吗？”萧晟云默默问道，他作为一个单身狗当初可吃了不少狗粮，合着这狗粮还是掺了添加剂的。

“早离婚了，就剩我和文文两个在家了，马上就剩她一个……”

这人似乎状态不对。

禹文良身上已经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衣物，他脸上和身上的黑色纹路也展现在众人面前，黑色缓缓流淌，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他已经完全被污染了。

当禹文良伸手的那一瞬间，萧晟云已经站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人类回归文明社会已经太久了，久到已经丧失了某些感知危险的直觉。

这种直觉只有朝不保夕，为了一丁点食物彼此厮杀的野兽才会存在。

事实上，禹文良的手臂还没抬起，就已经被两双手死死摁住。

周秩？

这个场景有些可笑，一个编外人员，一个瘦弱的研究院，比行动处先一步按住犯人。

“愣着干嘛，拮抗剂”周所长眼神平静，叶庭还是从里面读出了一点东西，左眼写着“废物”右眼写着“蠢货”

浓郁的香气愈加明显，那香气并非来自这个半跪在地上的男人，而是从远方顺着空气传来。

禹文良发出痛苦的斯吼声，随后身上的纹路纷纷活了起来，就像葡萄的枝条和嫩梢在母梢的身体上，生长、抽条、新的生命不断繁衍。

而现在，禹文良就是母梢，无数黑色的丝线填满血管，穿透皮肤，从他的身上普通而出。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

叶庭自从入了这行，什么突破下限的东西都见过，可此时还是胃里一阵翻滚。

有时现实的场景远远超出人类的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