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记得当时的情况?”萧晟云没想到关键的线索会是从一个小孩子口中得到的。
安南点点头。
这些污染者在来到岛国之前要经过行动处的审讯,但对孩子往往会放宽一些,因为许多小孩经历过后要么只会哭,要么对经历的一切懵懵懂懂,讲不清楚关键信息。
可是安南,这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孩子,眼中有着和他年龄不相匹配的成熟,哪怕提到那段噩梦一样的经历,他表现得也很平静。
意外发生的那天似乎和平时一样,安南和安彤早上被爸爸妈妈送去学校,上完课后,妈妈会来接他回家。
小学放学很早,下午四点半左右。
学生们按年纪排好队在老师的带领下出门,妹妹上二年级,安南三年级,所以他出门比妹妹晚一会儿。
他背着书包出门右拐,经过五颗树,就是平时妈妈等他们放学的地方。
他走到第三课树时就看到了妈妈和妹妹的身影,妈妈穿着黑色衣服,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安南走进才看到妈妈手上的的东西,那是一袋红色的果子。
“哥哥,这个好好吃。”妹妹捧着果子吃地手上脸上都是汁水,
“对,超市新来的品种,小南也尝尝。”妈妈拿出一个果子,安南想伸手去接,却在看到她眼睛的时候感到一阵寒意。
她带着微笑,唇上涂着亮晶晶的口红,眉梢有着浅浅的细纹,看上去和往常一样。可不知为什么,安南觉得那个笑容就像在游乐场看到的小丑面具一样。
“妈妈,我今天中午吃了很多菜,还不饿,我一会儿再吃。”安南接过果子,将它放进口袋。
上了车,安彤又拿了一个果子吃,车里只有她咔哧咔哧吃果子的声音。
今天很不一样,往常都是妈妈开着车,两人在后面叽叽喳喳说学校里的事,有时妈妈回给他们买个烤肠之类的小吃。
可今天妈妈不一样,妹妹也不一样。
那个红色饱满的果子在口袋里散发着甜美的气息,但安南喉咙滚动一下,看向窗外的风景。
这似乎不是回家的路?
“妈妈,你是不是走错了,我们家不在这边。”安南朝驾驶位上的女人喊道。
女人没有说话。安南只看到她长长的头发和耳朵。
妈妈的耳朵上不应该经常带着亮晶晶的东西吗?
安南记得很清楚,妈妈经常买各种耳饰,在他小时曾经好奇去碰,结果把妈妈搞痛了,屁股挨了一顿打。
这不一样。
安南不知道有哪里不对,可是这样的场景经历过无数次,一切都很熟悉,即使有一丁点异样也会察觉到。
车停下来了。
“下来!”女人低声呵斥道,原本温柔的眉目霎时变得狰狞,还没等安南反应过来,两个男人过来,强行将他和安彤拖下了车。
这不是妈妈,安南的挣扎没有任何用处,他们被关进了笼子里。
“哥哥,吃苹果吗?”
“吃苹果吗?”
“吃苹果吗?”
笼子里的其他人似乎闻到了不一样的气味,纷纷围上来,他们每个人手中拿着苹果,那苹果外面红艳艳的,里面却不是白色的果肉,而是一团黑绿色的东西。
有些像植物的幼苗,根茎虬结在一起,甚至还在苹果里面蠕动着。
这是噩梦吧?
安彤的脸上一点点出现绿色肉芽,逐渐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她把苹果捧到哥哥面前,安南从妹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恐惧的神情。
身边的人开始碰触他的身体,这些人的手指如同锋利的刀刃,而安南现在变成了猛兽爪下的羔羊,皮肤被撕裂开的剧烈痛楚提醒他这不是一场梦。
会被杀死的,安南面前的人已经完全被寄生了,一根树枝从眼框里伸出,朝安南挥舞了一下,似乎在打招呼。
皮肤被割烂,手脚被控制,大量的失血安南眼前一阵阵发昏。
恍惚之间,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他面前。
是安彤。
瞬息之间,她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样子,有些东西以身体为土壤,渐渐破土而出。
“哥哥。”安彤的眼睛已失去神采,一个个藤蔓从她的身体里渐渐长大,变成后一个笼子,将倒在地上的安南包裹起来。
男子汉是要保护妹妹的,怎么能让妹妹保护自己。
安南用糊了一层鲜血的手拿起地上的半颗苹果,里面像一堆蠕动的深绿色虫子,有点恶心,但是他一口咬下。
这只是一个噩梦而已,对吧?
明天醒来,妈妈会在床边叫自己起床,安彤早就在餐桌上等着,会大叫“哥哥你怎么起得这么晚,我多给你留了一个蛋黄”,他会吃掉安彤不爱吃的那颗蛋黄,背上书包和往常一样走出家门。
只是噩梦而已……
很难想象这样的经历会被一个孩子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看到听众神情有些不对,安南还安慰道:“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在那里没待多长时间,就被一个姐姐救出来了,就是二楼那个红衣服的姐姐。”
“等等!”萧晟云将他打断“你是说你们被抓起来后,是越宁救你们出来的。”
“对,但那个姐姐只带走了四个人,她把我们带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我带着其他人找到了警察。”
后来两人被送到南山医院,由于污染时间很短,安南和安彤恢复得不错。
萧晟云将搜集到的信息上报给行动处,同时询问叶庭关于越宁的信息。
叶庭很快就将相关资料发了过来。
越宁,28岁,原行动处第二小队副队长,固有天赋是听风,能够感知到一千米内所有的声音和污染物信息。
她父母早亡,和妹妹越静相依为命,两人一起在蓝天福利院长大,但是十七岁那年,福利院起了火灾,里面的人全部身亡。越宁十八岁考取军校,毕业后加入行动处。
在发现“玫瑰教会”这一组织后,越宁主动申请卧底任务,但两年前,越宁和联络员的联系切断,疑似身份暴露。
一年前,隔壁X市在剿灭玫瑰教会的一处据点时发现了她,发现是她的精神出现异常,随后被送往防治中心。
“越宁手中有关于玫瑰教会的大量信息,甚至可能发现他们的总部,可是以她现在的状态,我们也无法获取任何有效信息。为了防止她的状态进一步恶化,我们不再提及关于任务的事。她累了很久,让她好好休养吧。你提到的红色果实,我们会立刻展开相关搜查。”
叶庭敲下这段话,突然想到越宁执行任务的前一天,那个风风火火的女人给每个人带了很多礼物,不像是要去执行任务,像是中了什么大奖。
“小叶,我走了你就是行动处的老大了,好好干,别轻易就死了。”她说着扔了一袋糖过来。
越宁父母去世后在孤儿院长大,糖果是难得的零食。
说起来,当年那一把糖现在还没吃完,应该过期了吧,叶庭想到。
夜幕降临,萧晟云刚进住院部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不好了,杀人了!”越宁双手抱臂,脚上穿着医院发的白色拖鞋,踩着一个身穿病号服的男人。
男人身材中等,此时面目扭曲地哀嚎,脸上还有被打出来的鼻血。
很快就有医生过来将两人拉开。
“这是怎么了?”李谦方从人群里出来。
“院长,这女人脑子有毛病吧,你们这的病人怎么无缘无故打人。”
李院长很头疼,这个名叫张岷的病人是刚从四楼转移到三楼的,结果这还不到一周就和人打起来了。
不过越宁也还算有分寸,只是让人受了点皮外伤。
萧晟云的目光落到张岷身上,这个人身上存在大量的源质,密密麻麻的黑线几乎将他包裹起来。
这是一个污染值极高的人类!
旁边的越宁已经被控制住,但透过脸上凌乱的发丝依然可以感觉到,她的眼睛仍死死盯着张岷。
“院长,越宁的情况最近十分不稳定,我们是否需要将她转入四层或五层的病房?”旁边的医护人员问道。
越宁来这里时,行动处已经打过招呼,对于这位曾经的执行员,这边会尽可能妥善照顾。
可越宁最近精神状态极为糟糕,如今甚至出现伤害他人的行为。
“她身体的各项指标如何?”李谦方扫了二人一眼,向该楼层的责任医生问道。
“一切正常。”医生调出数据,上面显示越宁最近的污染值并无太大波动,一直在500到600之间。
一位医生蹲下,将食指放在越宁的额头。
固有天赋—安眠。对于污染者有安抚作用,可显著降低其污染值。
原本躁动的女人瞬间安静下来,像是一头狮子终于闭上眼睛,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按照李谦方的安排,越宁依旧留在二楼,张岷则是被留在在四楼。
“你们医院是不是有黑幕,这女人精神有问题,她凭什么在下面?”
张岷大声喊着,但没有人理会。
该死。
回到病房,藤蔓的面目几乎扭曲。
他本以为伪装成病人去接近那个女人,可以万无一失。
可他低估了越宁的天赋,也低估了当年特种队第一的实力。
听风可以迅速感知到附近的污染者,几乎是藤蔓的克星,同时越宁绝佳的近战能力使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本来以为对付一个疯子轻轻松松,没想到被暴打一顿。
可是无论如何也要杀死她,否则教会的秘密……
夜晚,藤蔓从病房窗户跳出,十分轻巧地落到下一层的防盗窗上,接着紧紧墙壁上。
如果有普通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被吓得肝胆俱裂。
一大团绿色植物在墙上缓慢移动,上面绿色的叶子迎风招展。
这医院什么豆腐渣工程!
藤蔓进入屋内变回人形,第一件事先把自己的衣服上蹭的墙灰拍干净。
屋内漆黑一片,好在被污染后的身体拥有夜视能力,他可以看清里面的一切,包括病床上的女人。
似乎感应到了有人到来,女人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凝视着闯入者。
“果然,你也被祂污染了。
对于植物化的污染者来说,夜晚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
越宁的拳头袭来,在到藤蔓的脑袋前,他就已经感受到凛冽的风。
他直接用双臂接下,酸痛瞬间沿着被击中的地方传到神经。
这女人力气真大,
“上午只是意外,这次我可不能放过你”
呼—
微弱的光瞬间点亮整间屋子。
不是灯,是火。
火光出现,越宁变得惊恐。
这是植物化污染的第二个弱点。
黑暗,火焰,这是几乎是所有植物都害怕的。
绿色的藤蔓向男人袭来,但被瞬间击退。
藤蔓截断处冒出烟雾,伴随着“滋滋”的响声,这是水被烘烤蒸发的声音。
“啊!”越宁的尖叫声想起,可房间内早已被放上消音装置,声音无法却穿透墙壁。
无数的绿色藤蔓从她的身体里不断生长,涌出,但这些还没接近男人,立刻被燃烧的子弹打断。
下一秒,那团黑色的源质却静止不动。
男人回头,借着微弱的月光,措不及防与贴在窗户上的眼睛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