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诗班的孩子们早就等在了台上,等到圣子迎接完最后一个居民就开始颂唱赞美诗。下午的阳光顺着彩色玫瑰花窗洒进来,孩子们稚嫩的声音配上舒缓的歌曲让整个教堂都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神圣感。
林夏从进入教堂开始就一直东张西望,但小白一直没有出现,不确认小白的情况,他也没法把心思放在礼拜仪式上,倒是克罗伊闭着眼睛,跟着歌声小幅度的晃着脑袋。
圣子自开始就在最前面的神像前,背对信徒跪着,牧师一个接一个的讲话,除了鼓励之类的话,还有什么今年岛上环境,经济发展这种不知所谓的发言,比公司开年会还煎熬。
叶南星听得倒也津津有味,还在本子上记了一大串,也不知道是想干嘛,他要把日落岛财报也写进民俗学吗?
没见到想见的人,林夏看谁都有点不爽,他把口袋里的糖盒打开,掏出一颗柠檬味的水果糖咔咔嚼碎。这么多人聚集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声音,林夏制造的声音并不显眼,但是不知道圣子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转过头盯着林夏,眼睛不眨一下的样子有点瘆人。
兰卡微微向后靠了靠,小声问到:“他这是看谁呢,怎么这么吓人。”
林夏拍拍他脑袋,说:“放宽心吧,不是在看你。但你要是再交头接耳就说不定了。”
“怎么比我上课还严格。”兰卡小声嘟囔着,完全没有在意身边的教授也是给他上课的人。
林夏总觉得兰卡和叶南星不像是普通师生关系,不然这个学生怎么一点活都不做,就看着老师忙前忙后的记东西拍照,他从进了教堂已经看到叶南星偷偷用手机拍了很多张照片,刚刚那段赞美诗也被录了下来,动作很是隐蔽,如果不是林夏恰好坐在他的斜后方又一直无所事事地观察他们根本不会发现他的动作。
反观兰卡,忙着左顾右盼,倒是没一点做研究的样子。
现在的师生关系已经是这样了吗?学生骑到老师头上。
林夏摇摇头,不再想此事,反正他上学的时候还是求着老师捞捞呢。
牧师讲完话圣子终于站了起来,林夏每年的迎神日都要感慨一遍,圣子的膝盖真是铁打的,今年也不例外。
圣子站起来之后并没有急着说话,在台上等了足足5分钟才开口,一张嘴就是一串魔法都没有办法翻译的话,林夏之前问过,被含混过去。
也不一定是敷衍,说不定这咒语口口相传,连圣子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圣子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站起身来,跟着圣子一起复述那句咒语,开始还是低声地,平静地呢喃,随着一遍遍重复逐渐变成有音调的歌曲,众人高声唱颂。
这氛围太过诡异,林夏就算是多次参加也没法习惯,只张嘴,并没有跟唱。
林南星颇有兴趣地和众人一起站起身,林夏瞥到他手机的指示灯正一闪一闪地亮着,应该是在录音。而克罗伊则是从圣子开口讲话的那一刻就捂着耳朵蹲到地上。
兰卡在旁边不知所措,打算把克罗伊扶起来却意外地没有拽动。
林夏往年没有注意,今年才发现,这几个行为异常的外来人居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呆滞麻木的。
等到吟诵声大得连林夏都需要捂住耳朵的时候戛然而止,只留下圣子一个人的声音。
此时从教堂的内部用病床推出了一个人,林夏一眼就看出来床上的那个挣扎着不停的就是小白,他的身上被束缚衣裹得严严实实,不仅如此,还有几条束缚带将小白绑在病床上,他的嘴巴和眼睛都被蒙上了布,只能发出轻微地嗡嗡声。
圣子则是一边唱诵,一边高高地举起了一个镶嵌满宝石的金色长颈细口瓶,唱诗班的几个小孩子开始给坐下的信徒分发杯子,只有一口大小的透明杯子。
这个过程林夏知道,给信徒分发圣水,只是在刚刚怪异的仪式之后连带着这个过程也显得不甚正常。
圣子适时地停下。
教堂静得有些吓人,只有小白在挣扎发出的布料摩擦的声音,那几个牧师正守着他,就那样看着小白,林夏想质问圣子到底做了什么,但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适合提问,他一个人不可能和整个教堂的人作对。
贸然打断迎神日,别说救人了,大概连他自己可能也要自身难保。
林夏焦虑地嚼了两下嘴里剩下的糖渣,手里被塞进了一个杯子。
克罗伊已经在兰卡的搀扶之下从地下爬了起来,他们手上都是刚刚发下来的杯子,圣子正在将瓶子里的水一杯杯地分给大家。
瓶子里倒出的液体是红色的糖浆质地。
轮到林夏的时候,圣子才小声地开口:“你和那孩子很熟吧。”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是林夏偏偏感到一股惊心。
“你把小白怎么了?”他往后退了一点,林夏本来就不习惯有人离自己这么近,刚何况是讨厌的人。
“我很羡慕你,也很羡慕那孩子。”
圣子说话间已经给林夏的杯子里分好了圣水,留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语,径直走向下一个人。
这态度让林夏很不爽,但他也没有办法阻拦,只能转身再次和医生搭话,圣子下来分发圣水之后教堂就没有那么严肃了,小声地说话声并不突兀。
面对林夏的询问,医生的回答是在祈祷母神的力量来医治小白。
那何必把人绑成那副样子,就算是让小白和圣子一起跪两个小时他也会相信医生的说辞。
而且小白从未排斥过任何治疗,如果是治疗为什么不告诉他,他根本不会挣扎。
林夏一肚子疑惑,但也没有再逼问医生,他知道的可能并不比自己多多少。
当所有人的圣水派发完毕,圣子回到了病床前面,高举着瓶子,让圣水流到小白的身上,液体在小白腹部蔓延开,拘束服被染成红色,看得林夏眉头紧皱。
往年没这个步骤,越看越邪教,林夏看着自己手里那杯同样颜色的液体,有点反胃。
随着信徒们齐声感谢神的话语结束,每个人都喝下了圣水,林夏随手倒在了地上没有喝下。
红色的液体虽然看起来很浓稠,但是却可以轻易地渗进教堂地面里。
他身旁的医生不知有没有看到,总之是没有说出来。
而前面的兰卡正在擦拭自己身上的液体,刚要喝的时候被克罗伊碰翻了,幸好他穿着深色的裤子,水痕并不明显,实际上大多数液体都滚落到了地上,他身上也没有多少,不知道是不是个人的问题,圣水洇湿的地方格外的冰冷,还有些刺痛。
克罗伊看上去很抱歉,但也没有说出什么话,圣子很快为兰卡续上了一杯,盯着对方喝下了珍贵的圣水。
小白在圣水滴到身上的时候就停止了挣扎,安安静静地躺着,牧师为他解开了眼睛和嘴巴的遮盖,等到圣水完全浸入衣服,甚至开始褪色时再将束缚带束缚衣全都解开。
教堂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又是一段感谢神的祷告词,随后众人们站起来围成圈,空地站不下就围着椅子,围着柱子,唱诗班的小孩则是拉着手围着病床。
林夏并没有加入,往年他也会同这些人一起,可现在实在是没心情。
新来的那些客人倒是融入地很好,就是克罗伊也一起舞动着裙摆。
林夏的沉默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岛主靠近过来,他的女儿正坐在凳子上被一群人围着跳舞,小姑娘脸色惨白但是笑得特别开心。
听说好像是什么特殊的疾病,生下来就有,但是岛主坚持在家疗养,就是林夏,也没见过这小姑娘几面。
不过去年迎神日这孩子还和大家一起蹦蹦跳跳的,现在看面色病情应该是有些不好。
“林夏,你怎么不和大家一起啊?
“岛主你不是也没有吗?”
岛主扯出一点笑容,回答道:“我五大三粗四肢不协调的,平时跳了就惹人嫌,今天还是算了吧。”
林夏平时也不关注岛主,往年也有些人放不开只围在一起沉默的转圈,但岛主是否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他就记不住了。
“我看你女儿脸色不太好啊,没看医生吗?”
岛主叹了口气,手伸进裤子口袋里,大概是想掏烟,又想起来现在的场合,叹了口气抽出来:“看医生没用,生下来的问题,就是身体不好,情况好一阵坏一阵。”
“我明天提只鸡给你,杀了给孩子补补,可能就是营养不够,年纪小,等长大点身体就好了。”林夏顿了顿,接着说到:“怎么没请母神赐福啊。”
岛主的眼神顺着看到了台上,"这是母神自己选定的人,自然是要把机会留给最需要的人。"
林夏嗯了一声,没再继续回答,每个人都对月光女神的存在信誓旦旦,让他觉得有些荒唐。明明谁也没见过不是吗?
而且岛主虽然嘴上这样说,眼神里却没有任何羡慕的成分,反而是有一丝畏惧。他提及母神的眼神之中一向都带着畏惧,和圣子完全不同,林夏只把这当成是年龄和性格导致的不同。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热闹的舞会也没法感染二人间尴尬的氛围。
林夏叹了口气,换个话题:"希望小白这次可以好起来吧,每次都和他进行自我介绍也挺辛苦。"
"会好的,母神的祝福总是陪伴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