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现在杀那只蜘蛛的目的，已经不是仅仅因为赛文委托任务的原因了。

“啊啊，有两个男人为我战斗呢，”蜘蛛在石柱上发出愉悦的笑声，“我比较希望韩寂能赢哦，要不然我就要亲自对付血族的贵族了，我可不愿意花大力气来做这件事情。”

“闭嘴，”奥雷尔微微侧过头，浅蓝色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杀极。

蜘蛛乖乖地闭上嘴，但是嘴角依然愉悦地上翘，紫色的眼睛颇感兴趣地看着他们，完全不管那些人正在水池边慢慢躺下。

韩寂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皮肤光洁地没有一丝伤痕，奥雷尔轻声说：“动手吧，如果你决定要阻止我的话。”

“在等我的手臂复原吗？”韩寂轻声问，“已经好了。”

“我才不管你这个……”奥雷尔把视线从韩寂的手臂上移开，随即身体前倾，瞬间就像闪电一样冲了过来，手指向韩寂的肩膀划去，锐利的指甲只是碰触都会受到伤害。就在指甲要扣上韩寂的肩膀的时候，韩寂的手忽然伸出来握住奥雷尔的手腕，力道之大竟然让奥雷尔的手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

奥雷尔见识过韩寂的手劲，在那个小镇教堂的下方，他可是翻转了一个吸血鬼。

“唔……你这么瘦还真的很有力气，”韩寂轻声说。

“哼，”奥雷尔冷冷地说，“人类在漫长的历史中学会的只有以貌取人这件事情吗？”他说着指甲忽然急剧伸长，就像伸缩的刀子一样，以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暴长，然后手腕一抬，锐利的指甲迅速划开韩寂的肩膀。

韩寂肩膀的和服一下子被划开，露出宽阔的肩膀以及被划开直至骨头的伤口，体内的血液一下子就溅了开来。

“我现在忽然想，如果在那个小镇我没有傻傻地来救你，你是不是也不会死？”奥雷尔轻声说，“越是回想以前的事情，就越觉得自己愚蠢。”

韩寂微微有些喘气，伤口被划的太深，一下子难以愈合，幸好奥雷尔手下留情划的是肩膀，如果是气管的话，恐怕一下子还没办法复原。

奥雷尔轻轻甩了一下手，指甲上红色的血液因为他的动作而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夜色下，奥雷尔浅蓝色的眼睛竟然锐利地如同一把刀子。

这次，奥雷尔没有给韩寂喘息的时间，下一波的攻击转瞬就到。还是那双浅蓝色的眼睛——这家伙战斗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吗？韩寂不由地想，那个在古老的教会口中，令人恐惧的血族杀手？虽然很漂亮，但是……

奥雷尔一伸手没有抓住韩寂，对方的动作似乎如猫一样灵敏，在奥雷尔到这里之前就退开了。奥雷尔的身体依然向前倾去，手一下子撑在地上，然后轻轻一翻身，脚对着韩寂就压了下去。

韩寂抬双手往上一抵，一股沉重的力量如同千钧之势猛地压下来，巨大的重量让韩寂脚下的大理石猛地碎裂开来，硬生生压出一个半圆体的坑来。

这下不中，奥雷尔马上又下一波的攻击，优雅的身影如鬼魅一般迅速，无愧于教会给他的“杀手”称号。

韩寂微微眯起眼睛，奥雷尔的动作优雅又致命，真难以相信，这么强大的力量隐藏在他纤细身体的哪一处呢……

“奥雷尔……你呀，真是无情，”韩寂侧过身躲开奥雷尔的攻击，在光洁的大理石上修长的身体因为惯性而和奥雷尔隔开一大片距离。

“哼，”奥雷尔的回答只有冷哼，“你只要收回刚才的话就可以了。”

“不，”韩寂柔声说，“我依然选择保护她。”

奥雷尔咬咬唇，盯着韩寂的脸，依然带着东方特有的神秘感，以及西方人深刻的轮廓，黑色的发丝和黑色的眼睛。

韩寂伸出手，在灯光下他的影子清晰无比，那影子忽然扭动起来，就像一个鲜活的生命，但是韩寂并没有动。

奥雷尔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这算什么情况？

这种情况——奥雷尔并不是没有遇上过，在血族中力量强大到足以支配自己的灵魂的人，才会这种能力。

浮德是一个，奥雷尔不会，他只会物理性的攻击。

难道韩寂的力量在自己之上……这样想起来，韩寂刚才只是闪躲，并没有还手呢……

开玩笑，这么会这样？

“你说的，只要我打败你了，你就会答应我任何条件？”韩寂轻轻地问，黑色的影子里仿佛在阴影里汇聚着什么东西，夜色阑珊。

韩寂的影子仿佛如黑色的深渊一样涌动起来，仿佛里面有无数的亡灵正在挣扎，而他黑色的眼睛却一如之前，寂静地仿佛坟墓。

那东西终于开始成形，当它如同实物一样被韩寂拿在手里的时候，奥雷尔不禁有些流冷汗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在韩寂手上拿的是一把巨大的黑色镰刀，在明亮的灯光下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线却丝毫没有反射出来。圆润的刀刃仿佛新月一样优雅地展开，这样的韩寂看起来就像传说中来自地狱的死神。

奥雷尔看了看身后的蜘蛛，蜘蛛紫色的眼睛也露出了惊讶，甚至从石柱上站了起来，紧紧盯着韩寂。

不可能……半血族的话，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这完全违背了长久以来血族血脉的言论。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有第二个浮德了。

可是，这一切却真实地出现在眼前。

“我想要的……”韩寂看着自己的镰刀轻柔地说话，“你可一定要给我啊……”

奥雷尔几乎没有看到韩寂的动作，那双黑色的眼睛竟然已经到了眼前！他一直觉得自己的速度在血族中绝对是排名在前三的，可是韩寂的动作竟然更加迅速，让奥雷尔几乎无法看清楚。

常年战斗的经验，让奥雷尔迅速向后退去，黑色的巨大镰刀在面前轻轻划了一下，奥雷尔猛地退后，在大理石上划出长长的碎裂痕迹。他低头看自己的胸口，即使没有被镰刀的刀刃碰到，衣服还是被撕开一大个口子，血也从伤口中流出来。

想不到那镰刀的威力那么大。

仔细想想的话，这也是当然的。因为那是用灵魂制造出来的，不是金属也不是魔法，这是真正的力量，是连奥雷尔也没有掌握的力量。

不甘心！

奥雷尔恨恨地盯着韩寂，那家伙看起来依然在温和中带着一点冷漠，依然显得那么无辜。就像在某个夜晚拜访自己的居所，请求庇护的时候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真的需要保护吗，骗鬼吧！

血族不会像人类那样总是进行毫无意义的争斗，因为短短的交手，他们就能看出自己和对方的差距，根本不用打到你死我活。

黑色的镰刀，那绝对是超越奥雷尔的力量。

那家伙像死神一样站在路灯下，无论谁看到这样的景象都会模糊了现实和虚幻的差距……

“结束了吗？”韩寂轻声问。

不甘心……

奥雷尔咬着唇，没有说话，天蓝色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犹如羞辱般的色泽，他把头侧向一边：“好吧，结束了，你就做你想做的吧。”

好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奥雷尔对自己说。

很多年以前，有个血族的长辈就曾经告诉过他，不要轻易和人类打交道，和食物打交道的是最愚蠢的血族。当他在三百年以后醒来的时候，他见到了赛文，美国地区的总负责人，地位是亲王。

赛文，奥雷尔是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的。他比赛文长了七十二年。

等他从那个阴森的坟墓里爬出来以后，和赛文在那所豪宅里喝着下午茶的时候，他问他，最近过的怎么样？

还不错。赛文的回答很随意，但是隐隐能感觉到淡淡的感慨。

我们分开也已经有三百多年了，那时候你是跟我一起来到美国的，奥雷尔笑着说，没想到你就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生活下来了，现在这里——看起来挺不错的。

赛文点点头，但是没有再说些什么。

奥雷尔是后来才知道赛文这些年的事情，在赛文的房间看到了一张照片。

一个年轻英俊的金发男子和赛文的照片，看起来是无心照的，但是照片上赛文那么温柔的表情还是奥雷尔第一次看见。

那是奥雷尔的情人——安切尔。听说是曾经让蓝维斯非常头疼的吸血鬼猎人，也是促成人类和血族和解的一个男人，死于车祸。

不知道为什么赛文一直没有把他变成同类，这是很奇怪的现象，至少在血族中间，这是很奇怪的现象。人类的生命太脆弱了，赛文是冒着随时会失去他的想法在恋爱吗？听起来很刺激，但是赛文笑的时候很落寞。

因为血族的生命太漫长了，而遗憾太多了。

奥雷尔也是，赛文也是，在漫长的生命中有过太多的遗憾和悔恨以及那些无可奈何。正是因为这样，在投入感情的时候才会格外的小心，如果一旦是失去和背叛，即使强大如血族依然只能接受，然后继续活下去。

是失败的人生吗？

大概吧。

觉得痛苦吗？

也许吧。

……想要忘记吗？

奥雷尔的指甲已经收回了，因为没有必要战斗了。这种感觉很糟糕，是因为沉睡了三百年所以警惕性变差了，所以就这么轻易地投入了感情吗……

所以受到伤害也没有能成为委屈的借口。

指甲深深刺进手心，有些疼，甚至流了血，但是，转身的时候依然决绝而迅速，因为血族是活了很长时间的种族，有尊严也有骄傲，失败的时候，也要这样离开……

“别走，奥雷尔，”韩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奥雷尔刚想离开，忽然背后有股气流强势地涌动，他下意识地想躲开，但是那东西来的十分迅速。奥雷尔刚偏了偏身，肩膀就传来一阵钝痛，那尖锐的镰刀的刃尖狠狠地刺入他的肩膀。

镰刀是从韩寂的手里飞过来的，但是即使刺中了奥雷尔，势头依然没有减弱，一直拖着奥雷尔订到了旁边的墙壁上。镰刀深深地穿透了奥雷尔的肩胛骨，一直没入墙壁。

奥雷尔尝试地动了一下，除了传来尖锐的刺痛感，根本就无法动弹。

“韩寂！”奥雷尔瞪着那个黑发的男人，对方只是用温和的眼神看着他。

“我说了，别走，”韩寂柔声说。

奥雷尔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把脸别过一边，那种痛苦让他清醒了不少，好像心里的剧痛只能用另一种痛楚来抹平一样。

虽然不知道韩寂把自己直接扣下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奥雷尔想离开也无法动弹，只好乖乖地被刺在墙上。

韩寂看到奥雷尔没有坚持反抗，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回过头，对站在石柱上的蜘蛛轻声说：“好了，已经没事了。”语气一如情人般温柔。

蜘蛛看了看被刺在墙上，十分狼狈的奥雷尔，微微地眯起紫色眼睛。她轻轻跃下石柱，没有穿鞋的脚轻轻地落在大理石上，血红色的和服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额前的长发，走到奥雷尔面前。

“你看，我警告过你的，”蜘蛛在奥雷尔面前柔声说，“人类政府真的已经连血族都征服了吗？听起来真是可怕。”

奥雷尔冷冷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我们应该交一个朋友的，”蜘蛛的口气充满了遗憾，“我们可以分享食物什么的，总之，我们应该避免冲突的……”她忽然小鸟依人般靠到了韩寂的身上，韩寂仿佛习惯了一样伸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的确如此……”韩寂柔声回应。

奥雷尔干脆不去看他们，心里许诺，你们两下次别落我手里，落我手里我就……他又回过头，看到韩寂正在蜘蛛的耳边耳语者什么，蜘蛛露出笑容，轻轻地点头。

干嘛在这里演言情剧，奥雷尔愤怒地想，难道把我钉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这个很简单的……”蜘蛛轻声说，她伸手搂住韩寂的脖子，亲昵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理所当然会帮助你……”

蜘蛛回过身到了奥雷尔的面前，紫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妩媚，声音轻柔，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奥雷尔的脸庞：“真狼狈啊血族……没想到血族的‘杀手’也这么不堪一击。”

奥雷尔瞪着她，没有开口。

蜘蛛的手轻轻落在他的嘴角，那里有些沁血，顺着唇角淌出来，她温柔地帮他擦掉：“血族啊，好像曾经带走了我的母亲，是一个什么贵族……我记得他身边的人，好像叫他‘埃尔斯’——这个人你知道吗？”

奥雷尔忽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