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肯定愿意啊。满满的精力无处安放。
他扬起头来,跃跃欲试。
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周山行,摇头晃脑。
周山行错过他,余光看向江愈。
江愈早早的坐了起来,有点依依不舍,嘟着嘴,他也想去玩,一个人待在这里,真的好孤独啊。
江愈是认真听完张清非的话的,想着小乞丐和周山行只是下去给箱子推到石墙正下面,套上绳子。
能用多少时间…
想是这样想的吧。
可嘴巴还是嘟起来,身体脆弱的时候真的一刻也不想离开人…感觉自己是条上岸的鱼,一个人真的好孤独,他害怕无聊诶。
星空下,光秃秃的一个人。
江愈想要平静的目送他们离开,可眼神对上了周山行明哒哒的眼。
周山行凑在小乞丐耳边耳语了两句。
结果小乞丐露出惊讶的表情,开心的在周山行怀里向前晃了两下头。
火速的跑起来,跑到江愈跟前。吧唧亲了他一口。
这下不仅江愈惊呆了,连周山行也吓得身体后退了一瞬。
小乞丐黏糊糊的口水留在江愈脸上,嘴巴离开,满脸灿烂的一股气坐在地上,对着他笑。
他笑了,江愈无奈了。
不着痕迹的用手扶向自己的脸,用手指压走口水,感受又全全被小乞丐感受,不知不觉的笑出声来。
江愈有些疲惫,其实不想笑了,但就是舍不得。余光猝不及防和周山行交织,不解得到了出口。
江愈无奈笑道,眼睛眯起来和小乞丐嗔怪:“干嘛啊…还亲上我了。是谁的想法。”
小乞丐上下牙全都袒露出来,笑的合不拢嘴。
手背把嘴里溢出来的口水擦掉,然后又往江愈身上冲。
天呐!
江愈真是案板上的鱼肉,仅能在生死关头用上肢所有的力量去堪堪对衡,他不反感,但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别人的口水。
天不一定知道,但周山行一定知道。
周山行用尽所有力量抱住了火热的小乞丐,他对江愈感同身受啊,如果今天不阻止,那被口水攻击的迟早有他一份,到时候孤立无援,得多可怕。
小乞丐人不大,冲劲挺大。
周山行抱着他向后仰,倒到了地上,他才罢休。
周山行软弱的包裹住了小乞丐,这一摔,小乞丐没事,周山行脑子都是懵的。
摇摇头,站起身来,将食指笔在自己嘴上,简单的让小乞丐安静。
周山行从怀里扯出一个手帕,同病相怜的递给江愈。
手帕交接中,江愈突然明白了那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闭上眼睛,抿着嘴巴,江愈心有灵犀的点点头。没错,他也是洁癖。
周山行交代给小乞丐的任务,被超额完成,由着小乞丐带路离开。怀里除了手帕,小乞丐的血玉,还有江愈的「帝王绿」。
「江二一个人,会不开心的,我们逗逗他好不好。」
「嗯_我抱抱他吧,他看上去挺冷的」
江愈看起来一点都不冷了。
口水和手帕都有了,剩下的时间不会无聊了,安心擦脸吧…
江愈想着自己要刚硬,还是止不住的笑出声来,还是第一次被人亲了一口呢,好开心。心里暖乎乎的…
头迅速的四周扫荡一圈,「呼……」幸好没人看见。
继续偷偷笑,偷偷的幸福。他已经过了缺爱的年纪了,不能被人发现,也不能记住,万一依赖了怎么办。
啊……还是违抗自己内心了。虽然不喜欢口水,不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但…真的好幸福啊、
地洞口离地底远,又黑,看不清距离,井道有一丝半点的歪斜,周山行闭上眼睛想像小乞丐一般从上面滑下去,不行,还是缩回腿来,止不住的打颤。
张清非给他安上了麻绳,绕着大腿后面,可以坐着。
李之涯在旁边观望,一涉及到别人的事他又变回了那个颐指气使的样子,指挥旁边的人,硬生生卸下来一个铁锹头。
铁锹分开泄散纷飞的土,附着的李之涯嫌弃遮鼻。
李之涯将铁锹头直接抢过来,安在周山行座下,出发点是好心,但中途让他心烦。
周山行坐着轻轻的挤弄自己指甲附近的肉,逼着自己安静。头低下去,像一根吊起来的弦,任由他们安排。
走过来,坦坦荡荡,但一到这黑乎乎的洞边就怎么也下不去了。
看见旁边的人拧眉,嬉笑,像看不清影子的鬼魅。无边无际是大人的身高,黑压压的,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们在观赏?他们在观望。
周山行里三层外三层的被黑色包围住,中间唯一活跃氛围的白色是小乞丐。
小乞丐上来不容易,但下去没什么,就是莽。贴着边摩擦下去,井道的石壁光滑,不亚于浑然天成的游戏。
他身体即将下行,还有空转过半个身子来安慰鼓励周山行。
拉着周山行手,让他往下看。
但仅仅是靠近,就让周山行大惊失色,双眼紧绷,惶恐的向后栽去。
好黑,好害怕…
张清非安慰他,知道有些为难他,也有些心疼,但总是舍不下好用的工具,有一丝一毫的机会都得给工具下套。
当前解决了自己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临门一脚了。
周山行出了问题。
说不心急那是假的,最好劝周山行下去。
实在不行,把那个瘦小女人的肩膀窝碎,一只胳膊能用或是用腿都能派上寻常。
麻烦算不上,就是没有周山行好用。
眼神愈发审视,逼仄。张清非在想更多的办法。
周山行本就是个小孩,面对这个架势,众人兴趣消散的失望。
心里壑然体会到了比黑暗更深的害怕。
周山行手指尖紧紧的咬在张清非交给他的麻绳上。
他背后越来越痛,却不明白是为什么,只能向下压迫自己。
指甲始终不痛不痒的镶嵌在麻绳里。
周山行淡淡开口:“用绳子送我下去吧.”
张清非脱口而出:“这样就不怕了吗?”此时他已经决定放弃周山行了,他还不想将丑陋真诚的暴露给小孩子。
选择女人,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已然是结果了,就不想放弃。
周山行已经自顾自将自己围起来了,狼的眼睛带着幽幽的胆怯,逼视张清非。
张清非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虚伪褪去。
恢复心情,注意到周围越来越收缩,越来越压抑的环境,挥手让人往后靠。
从身边的人身上收获了力量,就可以遗忘刚才下意识的不堪,他又成了那个不错的大人。
摸摸周山行的头,将绳子拿过来,默不作声的给他缠上
缠好后,又是李之涯递来的铁锹头。
虽然脏点,但舒服很多。
周山行莫名的如同强弩之末,面上厉害,心里慌不择路。
用了最后的凶劲瞄准了一下张清非,剩下的就是银样蜡枪头了。
魂不守舍的坐了上去,心里没底的紧。但连表现出害怕的勇气都没有。
周围的期待和目光维持在还能接受的程度,再多些别的,就一点也迎不住。
周山行下去的时候还是狼崽子的模样,高傲的平视正前方。陷入到了黑暗里,就彻底的将脸扭曲,极致的扭曲。
面上不能让别人看低自己一头。
周山行极致的哭丧着自己的脸,在黑暗中展现自己的害怕。
只听上面一声“到底了吗?”
面前陡然吹来一阵风
周山行赶快抖擞了一下自己的精神,从铁锹头和绳圈里下来。
手稳稳一挡,堵住了飞驰而来的小乞丐——口水直流的嘴
小乞丐委屈翩翩,“下面!好——黑呀!”
“~呀~呀~”
看来他已经在下面玩一会儿了,委屈中模仿出了回声。
周山行轻轻从怀里扯下另一个手帕,用手细心的擦掉小乞丐下巴上的口水,顺手还抹走了手心的口水。
周山行好奇的摸了摸井道的石壁
——好凉!
抬头望去,这个高度……
起码有八尺。
周山行还在奇怪,怎么这么深的地底,他还能看清小乞丐的轮廓?
小乞丐已经手快的将周山行鼻子捂住,他不知道下面为什么这么闷,但捂住鼻子就可以让喉咙舒服一点。
他先知道了,就不用周山行摸索了。
小乞丐脑子慢半拍,但眼睛看见了就想起来了,顺手将周山行衣服里发光的血玉拿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这玉在外面看是红的,可到了这地底,四下漆黑一片,又是白的可人。
小乞丐有经验,大大咧咧的拿着他的玉佩走在前面,像个小精灵护着周山行。
周山行不懂玉佩为什么发光,这世界多的是他不懂的,他不需要事事搞明白,他不在意。
他来到这下面就是来拖箱子的,小乞丐有经验就小乞丐带路。
周山行跟在后面,随着玉佩的光,他得以窥见地底之貌。
湿尘,冷重。
配上黑压压的十几个箱子。
鸡皮疙瘩伴着不知从哪来的冷风舞曲。。。
他不喜欢这里,赶快出去吧。
虽然害怕已经消失了,但依然不想要待在这个地方。
亏得张清非能想到这个主意,让他自己下来搬,看看能不能搬动…
一箱子银子,有几个人能弄的了?
张清非想的轻松,实际点呢?
周山行皱着眼睛,想给张清非使坏,「烦人的家伙,笨的要命。」
周山行指头挣扎的在突出来的高层箱子一角抬了抬,比他想象的重多了。
「十个周山行也不行。回吧…」
想着是这样的,但小乞丐坚定,就是呆呆的不走。
小乞丐还奇怪呢,不是来推箱子的吗?为什么要走啊?
他不想再跑过来一趟了,刚才他一个人下来,等了好久,有点害怕…不想再来这个地方了。
但又舍不得让周山行一个人在这里,他想保护周山行。
除了等待,下来的路也是一个讨人厌的地方。
第一次疼和害怕对半分了,没注意,摔到地上,一坐起来就忘的光光的。
第二次,疼独占鳌头,妈呀!那磕撞如同响亮的耳光,掀的小乞丐咬牙切齿,除了啃地面能发泄那个痛,其他做什么也让他忘不了了。
说真的,疼痛更令他害怕,害怕的害怕倒还是其次。
反正就在这里待着吧,再也不下来了。
小乞丐对这里没有喜欢,但对当前的情况依依不舍…
依依不舍这点,周山行看出来了!
小乞丐就像个定海神针,他一定,连着周山行飞走的心又折返回来了。
心里正好有一点点尝试一下的想法,那就不如尝试一下再离开吧。
说不定会有奇迹呢…
周山行将绳子摆好放在地上,手里捏紧又感觉无力——好大一个箱子啊…
箱子摆在一个个陷在墙壁的土坑里,就像安睡在了窑洞。
周山行只能一点一点去扣,一根手指不行,那肯定不行…两根手指不行,抵着好像能用上力…三根手指,也不行…
周山行下去怀疑自己的手,都没怀疑箱子有问题。
三根手指的骨节抵着墙面,握着箱子,竟然能听到灰尘飞起的声音,就像是奇迹。
周山行目瞪口呆…不知何处安解的找到小乞丐,用左手指了指箱子,僵在了那里。
小乞丐不懂,完全不懂,但不妨碍他配合。认真的点头,认真的用眼神鼓励,他知道,大哥哥肯定需要这个。
…
有用的,
对于周山行是有用的,因为他着实需要一个东西来确认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小乞丐的眼神包含真诚,就是假的世界,做梦,他也能认。
周山行狠狠心,咬着牙,将箱子的一角抠了出来,用箱子向下的不稳定力和肩膀的扛撞,手奋力的向下一拽。
箱子扑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