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两人言语之间的明争暗斗,白尘绝全然无觉。
有人却将医馆中的情景看在眼中。
先前,谢同尘或许还会与这些人争风吃醋,然而,今日的谢同尘格外心平气和。
这些人在白尘绝身边又怎么样。
他们能像自己一样知道白尘绝的身份吗?白尘绝会用他们的阳气吗?
白尘绝相当认真地把脉,盘问病况,最后书写药方。他原本专注于用药多少,只是偶尔应和身旁人几句。
属于狐狸的敏锐听觉让他察觉医馆的竹帘被人掀开了,若有似无传来的是他熟悉的,极为诱人的香气。
是他昨晚刚刚品尝过的味道。
白尘绝的瞳孔正在缓缓地变化,睫羽垂下,他低喘了两声,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妖性。
方沃和祝之佑在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
可是……为什么?
他笔都握不稳了,匆匆将自己思量好的药方写下,直到那香气停到他面前。
白尘绝匆匆完成最后一字,连最后一字写歪了也顾不上,看向那异香的来源。
谢同尘刚刚处理完院中晾晒的药材,正在木架前逐一安置它们。
方沃惊异地看着白尘绝忽然抬起头,看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谢同尘。
看着白尘绝目不转睛的样子,方沃又急又气——为什么谢同尘一过来就能吸引白尘绝的注意?
白尘绝喉结滑动,艰难道:“你的手腕,在流血。”
谢同尘一笑:“不是什么大伤,放一会就愈合了。”
他像是根本没注意般继续做着自己该做的活,片刻后看白尘绝还看着他,才道:“怎么了,哥要给我包扎吗?”
包扎的话,他是不是能顺一点点谢同尘的阳气?
眼看白尘绝跟见了狐狸精似的被人勾走了,祝之佑拿着药方,面色难看,拉着方沃出了门:“走了,反正伫在这也没咱们的事了——对了,方兄,刚才那个人是谁?”
*
白色的纱布一圈圈缠住手腕。
谢同尘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只是很小的擦伤……”
他干脆解开纱布,展示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看,已经好了。”
白尘绝的目的本来也不是包扎。
他深觉自己已经是一只为了吃饱不择手段,很坏的狐狸精了。
他装作失落地“哦”了一声,将已经沾染了不少阳气的纱布慢慢地抽走,握在了手中。
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实则让他激动地内心都在颤抖!
到手了到手了到手了!
早知道这么容易,他昨晚如此提心吊胆还差点被抓了个正着算什么,算他倒霉吗——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白尘绝自觉已经完全成功了,随便找了个理由又将谢同尘打发出屋去。
有一点昧良心,但是他们狐狸精就是这样没良心的生物。
谢同尘刚踏出门,木门阖上,白尘绝就迫不及待地把脸埋在了纱布上。
开饭!
吃下第一口后,他只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狐狸精。
就算是在青丘,供奉给大长老的阳气也未必有此等美味!
昨夜白尘绝饿坏了,因此吃得格外狼吞虎咽,今日虽然没那么饿,但是佳肴在旁怎可辜负,白尘绝决定要细细品味……
浑然忘我,原本就是强行压抑下去的狐尾和狐耳朵又一股脑冒了出来,幸福而兴奋地不住摇晃着。
与此同时,谢同尘的声音与推门声一同响起。
“对了,哥——”
万籁俱寂。
四目相对。
白尘绝手中的纱布掉到了地上。
他浑身紧绷,狐脑一片空白。
好像。完蛋了。
身体先于思考,白尘绝用法术轰开窗子,一手撑在窗上,翻身就要跳窗而逃——
“哥!”
少年人的声音清澈而低沉,唤回了白尘绝的一点理智。起码他是没有想到,谢同尘在发现自己身份之后还愿意叫自己哥的。
也因此,他身形一顿,错失了最后逃走的机会,被谢同尘攥住手腕,压在了窗户上。
甚至顾不得这过近的距离。
白尘绝完全慌了神,他不敢看谢同尘的眼睛,想把那非人的标志收回去,却怎么也做不到。
他只好将狐尾尽可能地缩在身后,又用手遮住头上的狐尾,不敢看谢同尘。
眼泪啪嗒掉落在对方的手背,让手腕上传来的力道骤然松了下来。
白尘绝眼前被泪水彻底模糊,低着头小声哭起来:“你放手……”
失去了禁锢,手腕滑落在身侧,真的被放开,白尘绝的心也一下空落落起来。
身份暴露了,他要怎么办?
下一刻,他却被谢同尘抱了个满怀。
温热紧实的胸膛比什么都更能让人安心,热意源源不断地从对方身上传来,白尘绝这才恍觉,自己身上不知道何时已经冷透了。
“哥,相信我。”
白尘绝有点迷茫地抬起头,正正撞进谢同尘眸光清澈的眸子,湿漉漉的黑色瞳孔让白尘绝不自觉想起某种认主又护短的犬科动物。
他的手被人珍之又珍地握在掌心中。
“哥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不过怎么样,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哥的一边的。”
俊秀的少年眸光认真地看着他,说着诺言一般的话,却是白尘绝始料未及的。
白尘绝的狐狸脑袋从一种震惊到空白转移到另一种震惊到空白。
他干巴巴道:“但是我是妖物。”
白尘绝想要后退,可他已经被压在窗户上了,退无可退,被他亲手轰得大开的窗子让他有一种马上要坠下去的错觉。
谢同尘摇头,他的声音轻轻的,轻得似乎极为温柔:“我不在乎。”
白尘绝说不出话来。
谢同尘松开他,却撒娇似的用脑袋像小狗一样蹭他,细碎的触感落在他的颈间:“我只是想和哥在一块……”
这声音中似乎带着落寞。白尘绝提不起拒绝的意志。他有些呆滞。
所以,就算自己身份暴露了,也什么都不会发生吗?
不会被谢同尘讨厌,被当做妖物追杀。
他依旧是谢同尘的哥哥。
白尘绝心中提起的那口气骤然松下来,连带着腿也软了,干脆抓着谢同尘将自身的重量压在了他身上。
他将头压在谢同尘肩上,有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控诉委屈:“我要被你吓死了。”
雪白无瑕的狐耳随着他情绪的变化精神地立起,蹭过谢同尘的面颊,有些痒。
谢同尘点头,语气中带着一点诱哄的意味:“怪我,让我给你赔罪好不好?”
白尘绝狐疑,此刻他也恢复了一些力气,起身看向他:“你要怎么赔罪?你要给我人族的那些金银财宝吗?”
谢同尘唇角微勾,摇了摇头:“我进屋之前,哥在做什么?”
提到这,白尘绝骤然涨红了脸,羞愤欲死:“我…我……”
他偏软的声音让谢同尘的瞳眸似乎比以往更加深沉:“哥一直在饿肚子吗?”
白尘绝仰起头,双唇微张,红莓般的唇□□人极了,让人不自觉便会升起将其抚摸蹂躏的冲动。
“饿?”他呆呆地重复道,一副已然神游天外的样子。
回应他的,是谢同尘近在咫尺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脖颈。
白尘绝本能地俯身咬了上去。
尖牙刺破了皮肉,血液涌出,又被柔软的舌尖细细地舔舐殆尽,甚至恋恋不舍地反复□□。
交叠的人影透过被轰开的窗子可谓是一览无余,忽然听得脚步声,谢同尘转身将白尘绝揽至视觉死角,怀中人却仍不管不顾用双唇贴着他的脖颈。
就在这时,院内忽然传来了叶子川大呼小叫的声音:“诶,师父你看!白大夫房里的窗子好像坏了!”
元明意的声音懒洋洋的:“是坏了,怎么?”
叶子川:“要不我现在去把它修了?现在不修,到了晚上白大夫房里要漏风了。”
白尘绝终于听到了窗外的人声,他呼吸一滞。
谢同尘本以为他要松口,却不料白尘绝更深地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