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之人就能注意到,整桩事情在这个节点产生了极大的分歧。英英今天已经想的很是明白,海磊莫名其妙冲着她一顿输出,她实在是接受不了,更何况她隐隐的推断出来,那海磊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最好不要再与他往来,免得溅身血。而朱红衣呢?大概海磊那里有什么东西,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似乎害怕再一次的失去,大有一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抱着走的势头。
自那天不欢而散之后,英英和叶曦也就过了好几天安静的日子,真仿佛回到了朱红衣、海磊两人还没到来的时光,除开在诊所里学习、上班外,三人甚至经常约在一块儿,跑去外面的街上下馆子。不仅三人下,渐渐地林陶陶、杨初沐甚至马小悟,都会聚在一起,美其名曰“探店”,挨个将这条街上的各色苍蝇馆子吃了个遍。
就这天下午,趁着老师不在,仅留有叶曦值班,几人又邀约着聚在诊所的大堂里,各自捧着一杯珍珠奶茶,插诨打科。当然除开玩闹,这帮年轻人中却有三人是准备考研的,很巧合的是都是二战,他们自然也会互相谈起各自的烦心事来。
这几个青年们,也都有各自的习惯,杨初沐喜欢坐在大桌子对面的那张椅子上,林陶陶喜欢靠着叶曦,夹在英英和叶曦的中间,安哈特一如既往的坐在最远处靠着墙的长凳上,而马小悟,她喜欢站着。
马小悟此时就站在桌子前,翻了翻铺在叶曦面前的书本,问道:“叶曦,你们快考试了吧?准备的怎么样?算算时间,你也就只有三个月时间准备了”,叶曦却低头向着桌面到处张望,低声说道:“还行”,马小悟接着道:“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我那里应该还有之前我考试用的练习题”,叶曦点了一下头,算作是回应,马小悟还待说点什么,叶曦赶紧插嘴道:“马小悟,你最近怎么样?”,马小悟笑道:“挺好的,我最近都是自己安排时间表,早上7点起床,做个饭,吃了饭就复习,一般到中午12点,做个饭,吃完睡一觉,大概下午3点开始学习,到7点吃点中午的剩饭,8点看会儿手机,10点多睡觉”
马小悟不歇气的说了一通后,大堂里的一群人诡异的安静了一会儿,只有英英说道:“马小悟,你可真自律啊,佩服,佩服”,马小悟笑道:“英姐姐过奖了,我发现想要独自一人学习,那必须要有规律,最好安排好时间,才能把学习坚持下来”
坐在一旁玩手机的安哈特却说道:“你觉得胸口还好吗?最近有没有疼”,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将“总结会议”的气氛打破了去,引得几个人又扭头看向了安哈特。
英英倒是很习惯,她看了眼对面坐着的安哈特,又转头对着站在她身边的马小悟说道:“他的意思是,你应该最近胸口有疼痛,真的吗?”,马小悟愣了半天,才点了头道:“我昨天晚上确实疼得厉害,不过这段时间都有…只是昨天很厉害”,她说的轻松,英英倒担心起来,催着安哈特给马小悟把把脉。
马小悟果真就挽起了袖子,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将手臂搁在桌子上,睁圆了大眼睛,等着安哈特来把脉。
很奇怪,按说起来,安哈特一个外国人,讲起把脉也没几个人会信,可这几个单纯的青年们,都自然而然的默认,安哈特把脉的技术准是很好,反倒没一人固执己见,认定一个外国人就整不懂深奥的中国文化,大家甚至都很好奇,到底安哈特为什么要问出“胸口疼”这句话来。
英英起身给安哈特让了位置,很快他三指并拢,搭在马小悟那只瘦小的手腕上,细细的体悟了一番,说道:“脉细而又弦,你自己是清楚的”,马小悟道:“我知道,平时我自己也把脉”,安哈特只点了点头,问道:“你自己也知道,你胸胁下方,有一块蛋黄大小的包?”
马小悟听见此话,蜡黄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抖了几抖,她强扯着嘴角道:“这个我没太注意”,安哈特再把脉,又道:“脉律也不齐,可见你之前有过心脏方面的问题”,英英听见“蛋黄大小的包”,心中一跳,只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马小悟先是发了一阵呆,接着浑身的肌肉无意间持续的紧绷,她的脸也跟着紧了紧,强忍着说道:“我之前值夜班的时候,有过心慌心悸,后来去做了心电图,结果是早搏”,安哈特再点了点头,也就不再说话。
反倒是英英借了话头问马小悟:“小悟,你…有吃药吗?”,马小悟道:“我自己给自己抓药吃,应该还是有效果”,英英皱了眉毛,又说道:“那个包…你要不要看看?别耽误了治疗”。
这两人说着话,在场的几个人也在注意这边的情形,杨初沐向前探了身子,靠着桌沿仔细的听着,叶曦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也没错过任何的信息,只有林陶陶低了脑袋,手里握着手机,心思全然不在这里。
只见马小悟点了点脑袋,那头被橡皮圈高高扎在头顶的长发就在身后甩了甩。她现在的心里面仿佛塞了一团乱缠住的线,细细密密的堵在了胸口,待她仰面躺在病床上时,那团乱麻居然还带了重量,死死压在了她的胸前。她对站在床前的安哈特说道:“我现在躺下来,感觉喘不过来气”
安哈特只管点头,别的话也不说,扎好马步,以指代针,果真就在马小悟的锁骨下方发现了结节,他沉了沉气,一指轻按在那结节上,另一只手按住马小悟腿上的三阴交穴,就这么一探,发现她的气机居然全聚集在整个胸口里,完全不往腿上走。
英英在一旁提醒马小悟道:“小悟,按我们的经验,一旦气机流动起来,以前你紧压着的东西,必会爆发,到时候你可别只想着憋着哦,顺其自然,想吐就吐,想哭就哭吧”
话音一落,安哈特开始将自己的真气聚集在指尖,慢慢的一团热流渗进了马小悟的胸口,而安哈特的左手拨动三阴交穴下面的筋腱,不一会儿马小悟身上的气机有了松动的意思,一丝又一丝的流动了起来。
马小悟此时只觉得心慌,一股说不出来的烦躁、心酸、乃至于气愤,突突的顶着胸腔,很快又有火热的气息从小悟的皮肤上散发了出去,那股火气烘得坐在旁边的英英和叶曦的脸蛋绯红,竟然有种烤着火的即视感。
马小悟忽然开口道:“你们想听听我的故事吗?”,英英说道:“当然,我们只知道你好像在逼迫自己变得强大,但是不知道原因”,马小悟静静的躺着,两眼只管盯着头上的天花板,口中却道:“我小的时候住在乡下,整个村子,基本上都是亲戚,而我家二嬢嬢(阿姨)嫁到了村子的另一头,我嬢嬢从小有点残疾,走路不是很方便,嫁过去后夫家并不是很喜欢她,她生了我大表哥后,才能在夫家站稳脚”,英英听了出来,心想:这似乎是个老套的乡村故事,通常这样的女人在封闭的环境下,在家从父、出家从夫,这辈子一眼就能望到头,如果生出了儿子,可能还会好点,如果生不出来…
在英英乱想的空档,马小悟就继续道:“在我大概12岁左右的时候,我嬢嬢忽然有天被人发现淹死在了她家附近的水田里面”,她说着话,温暖的眼泪珠顺着她消瘦的脸流到了枕头上面,她也不擦,只道:“我才不相信,她是自杀,自杀的话,那水田怎么可能淹死人,她手里面还捏了10块钱…”,她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边哭边说:“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匆匆忙忙的抬她送了葬,全村的人也绝不再提这件事情,好似这个女人从来都没在村子里出现过一样,只有我还记得,曾经有位二孃孃,来过我的世界,我爷爷奶奶…”她抬手拿着手背挡住眼睛,眼泪珠儿不断的涌了出来,浸湿了她头下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