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萝凝视着她,目光呆滞,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她的身体僵硬,连呼吸都仿佛停滞。
奎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是龙王庙之后头一回听到宋雨尤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雨尤!是你吗?”
“雨尤!”
离萝紧紧抓住御纳户的胳膊,生怕一松手她就又会与自己梳理。
御纳户点了点头,目光尖锐,随后缓缓扫视房间里的其他人,眼神游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随后,那古怪的守宅老人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他径直走向神上,俯身瞧了瞧。随后又给三个戴着面具的人分发了好几捆鱼肉。三人这才提着鱼肉离开神上,他们依旧在蹦跳,一路舞到了客房,随行的围观的群众也都跟了去。
奎克望着离萝和御纳户的背影脸色不似先前那般肃然,随后,他也跟着去了客房。
“雨尤,你何故会变成如今这般?”
离萝的的视线完全聚焦在御纳户的身上,丝毫不顾及旁的一切,周围的一切都已褪色暗淡,只剩下眼前这个人。
然而,御纳户却轻轻地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移开。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沉默不语。
离萝有些失意,仍不放弃,继续询问。
“是席缘将你变成这般模样的?”
御纳户摇摇头,目光缓缓转向客房的方向。
“不是她还会是谁?除了她,无人知晓你的去处!”
她的再次沉默让离萝苦不堪言,每一秒的寂静都在撕扯着她的内心。面对那张熟悉却冷漠的面庞,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这种有意的疏离,比任何直接的拒绝都更让人难以承受。她忽然觉得,与其这样被冷漠相待,不如彻底放弃对真相的所有期待,至少那样,心中还能留存一丝自欺欺人的平静。而眼前人的态度仿佛又给出了答案,却又显得如此漫不经心,似乎这一切对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这种漠然,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绝望。
所有的挣扎与期盼,都在御纳户的沉默中化为泡影。
离萝的情绪跌入谷底。
——我错了吗?我究竟在期盼什么?期盼的是御纳户亲口承认自己就是宋雨尤的事实吗?承认了又如何?不如就让我一直那样期盼着,寻了几百年,换来如此漠然?我错了吗?我要的不过只是你能如愿......
御纳户仍只停留在房间里注视着闯入的陌生村民。她并没离开离萝视线,但也未曾再次开口说话。
奎克在人群中观察着一切。
那些闯入的村民们似乎并无恶意,大家也都只是坐在客房围着火炉有说有笑,至于交谈的内容,奎克也并不清楚——当地的方言晦涩难懂。
就这样,神上昏睡了整整一日,守护她的一行人便等了一日。
等到村民离开后她仍旧未醒,守宅老人也如旧只是忙前忙后地顾看着她。
老宅的另一头,鬼山。
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司冰烟终于决定离开。
她的目光越过这片阴森的山林,望向对岸的方向,心中牵挂起那群等待她的同伴。此刻的精神状态早已压迫到了极限,这片诡异的山林处处隐藏着‘席缘’的气息,却无法光明正大地将它们掘地三尺,这一切仿佛都在无声地侵蚀着自己的理智。
暗处里,五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洞穴的入口。
司冰烟一行人跟着吾仁从一处洞穴进到另一处,整个过程安静又漫长,尽管如此,他们也并未在任何一处停留,只是不断地向前。平时喜欢闹腾的慕然也乖巧了不少。
博安安一路伴随着司冰烟,恐怕也只有她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司冰烟的无奈与痛苦。折腾一遭,那些谜团还是陷在迷雾中,寻不到解答的人,也摸不清一切的缘由,‘席缘’确乎成为了一个谜。
凡人之躯,在天崩地裂后竟能安然无恙,且还活了不止百年,她受到彼世隐族的青睐,这是在她们世界史无前例的事情。
司冰烟和博安安双双陷入困惑,情绪并不高昂,原本来到鬼山的初衷也都在一次次探索中冥冥被摧毁。
吾仁三番四次想要开口,也都被缨绀给阻拦了下来。
无人注意到洞穴外那些峭壁上印刻着歪歪扭扭的古怪图案。
眼看着司冰烟一行人失望的模样,吾仁才迫切询问起。
“冰烟姐姐,你们这是要离开鬼山了吗?”
孩童的眼眸很是清澈,小脸微微仰起,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
司冰烟缓缓蹲下身来,与吾仁的视线平齐,然后伸手轻轻捋了捋吾仁那略显凌乱的头发。
“你这小鬼头,先前不是还在赶我们走吗?”
吾仁望着司冰烟愧疚地沉默着。
司冰烟接着解释道。
“我们在这里并不适应,没法过多停留。”她捏了捏吾仁的脸颊,“我们同你们一样,也被束缚着。”
吾仁不明白,点了点头,轻轻道了声。
“抱歉。”
随后又羞涩地抱了抱司冰烟,只停留了三秒便迅速从她怀中离开。
带着司冰烟一行人,终于到了洞穴档口处。
阳光照射得格外温和,慕然的状况并不好,索性还有缨绀同她并肩而行。
“可舒坦些了?”
慕然轻瞥向缨绀摇摇头。
余光下,地面上的殷红脚印引起了慕然的注意。
“冰..冰烟美女。”
她的脸色虚弱,缨绀二话不说,将她背了起来,随后快步朝司冰烟和博安安靠近。
“冰烟主神,谨慎些。”
司冰烟回过头,瞧了眼慕然,随后,迅速环视了周遭,这才发现路过的每一处地面都印刻着殷红的脚印。
“吾仁!?”
“怎么了?冰烟姐姐?”
闻声刚一回头,周围就出现一个空洞而诡异的责骂。
“吾仁!你这是要放过这群闯入者不成!”
他忽然停下脚步,目光扫视四周,望着地上凌乱的血色脚印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一瞬间他又明白了什么。他转过身,面对着司冰烟一行人,语气沉稳而坚定
“莫要怕,我说过会让你们安然无恙离开的。”
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跟前。
“是谁允了你这样的承诺。你可清楚这群人的来历?”
声音刚落,只见周围的地面彻底被血印环绕,四人再也举步维艰,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牢牢困住,试图迈步,却发现双脚如同被地面紧紧黏住,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动弹分毫。
他们彼此对视,警惕地围成一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谁都不清楚即将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更无人能解释,究竟是什么阻断了他们的归途。
“瑶姐姐!瑶姐姐!他们不是坏人!”
几人齐刷刷看向吾仁,只瞧见他眉头紧锁,脸上的紧张和不安也已显露无疑。
没过几秒,五个戴着面具的傀儡出现在面前,彻底将他们围在了正中央。
——傀儡?
司冰烟注视着它们,内心却异常冷静。博安安便迅速抽出匕首作势警惕起来。
一个红衣女子从洞穴口缓缓走来。
她灰黑色的秀发被红色丝带绑在头顶,额间生长一双蓝色鹿角,双眼血红,双唇更是艳红。暗红色的卦衣边沿是青蓝色的绸缎向前,后背印衬着蓝白相间的陌生图形,修长的双腿微微露出,腰间别着一支古老的木笔和砚台,黄绳挂着手掌大小的朱砂石。
“瑶姐姐。”吾仁注视着她轻轻又唤了声。
女人并未回应,径直朝司冰烟四人靠近,她仔细端凝着每个‘闯入者’,最后停在司冰烟面前。
“难不成好人还会诱骗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司冰烟未作答,也愧不敢直视。
吾仁小步靠近,停在了女人右手边。他并不明白听到的‘诱骗’是何意义。
女人用手轻轻抚了抚吾仁的额头,随后用木笔指向司冰烟。
“瑶姐姐不怪你,毕竟你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也不曾晓得那些赶尽杀绝的罪人的真实面目。”
言罢,吾仁震惊不已,双瞳直勾勾地盯着司冰烟。
她不敢回应,目光飘忽不定。
“怎会?”吾仁强颜辩驳,可瞧见司冰烟和博安安闪躲的眼神,他也瞬然落寞起来。
“这阵法已百年未曾有过如此大阵仗,当年若不是靠这阵法,我们想必也早已被旁地势力赶尽杀绝了,作何还有如今的命来续呢。”
那双血红的双眼直勾勾的注目着司冰烟,像是在审判那般。
“现如今,外边儿世界,神族人难不成早已忘却了死灵以何为生的?”
吾仁脸色骤变,急忙凑到司冰烟和博安安面前。
“你们是神族人!你们岂能是神族人!”
两人无言以对,低垂着头沉默着。
见状,吾仁突然一跃而起消失在档口,留下的只有那瞬间的残影和更加沉重的寂静。
红衣女人缓缓靠近,在临近不到一米远的距离,便又退了回去。她双腿交叉坐在司冰烟面前的大石上,修长而洁白的大腿尽显妩媚。
“神族人,怎的不说话了。哄骗吾仁时不见有这般羞愧啊。”
她留意到躲在司冰烟身后的席冰缘,嘲讽地笑了。
“呵,想不到如今的神族人竟对这傀儡之术有所研究。”
一条阴线迅速从女人的袖口处抛出,随后只见席冰缘被那阴线牵引着去了阵法之外。
她仔细端瞧了瞧席冰缘,“可你这傀儡终究还是差了些。”
一瞬,席冰缘便被女人捆绑悬挂在银丝上。
“你是谁?请不要动她!”
女人朝司冰烟轻蔑一笑。
两个傀儡牵引着银丝将砚台稳稳悬在半空,随后她从腰间取下一张空白的面具,用木笔在砚台里沾了墨,随后她左手举着面具,右手用木笔在面具上描绘起来,一边描绘一边傲慢地回答。
“我是谁不重要。你又是谁?神族作何会来鬼山?”“我想这才是我们沟通的重点。”
不一会儿,一张白脸红唇的面具便罩在了席冰烟脸上。
“傀儡之术,不适合神族。”“以假乱真?你还差了几分火候。”
司冰烟心中满是疑惑,体力也在不知不觉中消耗殆尽。眼前的女人虽然言辞间透着傲慢与厌恶,但除此之外,她并未有任何过激的举动,甚至没有显露出更多的意图。她的态度像一层薄雾,让人捉摸不透,既没有进一步的威胁,也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
罩上面具的席冰缘从银丝中挣脱出来,径直走向了司冰烟。
它围绕在四人周围打圈儿,好似在审判‘罪人’。
“你对她做了什么?”司冰烟问。
——竟有人对操纵之术这般如火纯青。
安静的慕然目睹了眼前的一切,暗自惊叹着,浑身开始发软。
转了几圈后,席冰缘双手交叉,一条看不见形的钢线迅速收拢,彻底将司他们捆绑成一团。
女人站起身来,双手一挥,五个人偶便都依附在她裙摆上。席冰缘束缚了自己的主人,罪魁祸首也带着她的人偶消失在了档口。
夜里的鬼山格外寒冷,能听到洞穴回响的水滴声,许是那阵法蕴藏着神奇的力量,所有人都浑身发软。
缨绀缓缓睁眼,对周围的发出的细碎声音很是敏感,他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慕然。
她额上满是冷汗,睁开双眼便看到了暗处若隐若现的绿色光点,那光点缓缓靠近,最后在司冰烟面前停了许久。
“冰烟姐姐,冰烟姐姐。”
——是吾仁的声音!
司冰烟和博安安闻声惊醒,疲惫地望着他。
正当准备开口时,吾仁朝她们摇了摇头。
紧接着,他如闪电般从原地疾冲而出,瞬间逼近席冰缘,只听得一声轻响,席冰缘脸上的面具便分成了两半。他并未停歇,双手迅速合十,食指并拢,指尖微微颤动着,一顿操作后,周围那些血红色竟渐渐被一层深邃的黑暗所吞噬。
席冰缘茫然无措地看向主人,立马小跑而去试图扯开那银丝;吾仁也跟了过去,一边配合席冰缘寻找银丝的锁结,一边小声叮嘱。
“你们莫要发出任何声音。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