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一点动静的段何侧头朝李笺的方向望去,歪了歪头问道:“李先生,你还没睡?”
“是工作太多了吗?”
李笺打开客厅的灯,边说边朝着段何走去,不急于解答他的问题,而是拧着眉头说:“大晚上不睡觉,坐在客厅发什么愣?”
段何双手抱膝地裹着厚厚的毛毯,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些许某人留下的浅浅的薄荷气息,下巴有一下没一下戳着膝盖。
悄悄地抬眼瞅了瞅李笺。
害他半夜不睡觉的罪魁祸首近在咫尺,他却不能点出来。
可恨呐。
没吃过满汉全席,也没吃过清粥小菜,尚且能忍饥挨饿,但今时不同往日,两样都尝试过的他又怎能甘愿回到从前。
大晚上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人也愈发烦躁,出卧室寻求一点慰藉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段何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变态,做不出偷李先生穿过的衣服抱着睡觉的举动,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譬如那条与李先生有过接触的毛毯,再譬如李先生前不久呆过的客厅。
残留的气味早已消失殆尽,他寻求的不过是心理安慰。
起码有好过没有。
段何沉思半响,最终答道:“睡不着。”
简简单单的睡不着三个字,愣是让李笺听出了可怜巴巴的意味。
他心下一动,宽大的掌心盖在段何的头顶揉了揉,手法和撸猫类似,温柔又不失力度。
段何舒服得两只眼睛都眯起来,就差发出和猫一样发动机般的呼噜声。
“学业压力太重了?”李笺问,“需要我替你请几个补习老师来提高成绩吗?”
被顺毛顺得乐不可支的段何到补习二子,条件反射打了个激灵,连忙摇头。
“我学习成绩挺好的,不太需要。”
重回高中何尝不是一种人间疾苦,何必自找苦吃,花钱请老师补习功课。
段何反问:“李先生又是为什么不睡觉?”
“失眠吗?”
被脑补的画面吓得睡不着的李笺重重地蹂..躏着段何的脑袋,直到整齐的发丝在他手里变成了乱糟糟的鸡窝,才大发慈悲收回了手。
他道:“也不全是。”
失眠的主要原因还是出在你播放的那部鬼片身上。
俩人相顾无言的对视着,又默契十足地移开视线。
段何望着墙上指向一点半的时钟,裹着只剩下洗涤剂气味的毛毯,伴随着快要起床上学的焦躁,神情透着几分不爽。
特别是李笺那么大一个人杵在他面前,他却不能碰的时候,心中那股不爽更是达到了顶峰。
这种感觉就像在猫猫面前放了好大一颗薄荷球,却让猫猫遏制本能,抹杀天性。
——何其残忍。
段何抓了几把乱遭的头发,余光撇过窗面随风怪异摆动着的倒影,像是吓着了似的瑟缩着肩膀,裹紧身上的毛毯,嗓音一颤一颤的。
但他的语气偏偏出奇的平淡,比白开出还要来得没滋没味。
准确来说,演技稀碎。
“……我做了个噩梦,不想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节操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和岌岌可危的睡眠相比,它分文不值。
只是不知他这稀碎的演技能不能打动李先生的恻隐之心了。
系统在一旁无情嘲笑道:【宿主你演的那么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装的,你以为李笺瞎啊?】
【别白费心机啦,真不是我说你……】
好不容易找回场子可以狠狠放肆嘲笑宿主,系统又怎会就此放过这个机会,可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
一声淡淡的“好”,将它所有的话语统统堵在喉咙,不上不下的,重重地啪啪啪打了它好几个巴掌。
像极了跳梁小丑。
系统尴尬得快速原地隐身闭麦,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生怕再次被打脸。
不抱希望的段何耷拉着脑袋早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不曾想李先生居然真的应承了下来。
没有一丝迟疑。
满是诧异地抬头望向李笺,眼里充斥着不解。
“走吧。”李笺拍了拍定住的段何,下巴微微向上抬起,架在鼻梁的金丝边眼镜没了踪影,展露出多情的桃花眼,缺少了往日的禁欲,多了份勾..人的意味。
“不是一个人呆着害怕吗?”
表现得仿佛真信了段何鬼扯的谎言和稀烂的演技。
闻言,段何匆匆忙忙地穿上拖鞋,紧跟在李笺身后,他裹紧毛毯,眉眼间尽是得逞后的窃喜。
宛如做梦般踏进了从未到达过的私人领域。
甚至还一步到位的上了床。
段何略带拘谨地坐在床边,两侧的手捏着被子边边的一小撮,卧室经过长年累月的浸染,沾染了房主自身的气息,丝丝缕缕的薄荷香在空气中弥漫。
轻飘飘散在周围,无声无息的一点一点渗透着闯入者。
直至发丝、衣物,乃至于全身沾上这个味道。
呆在这样一个地方,段何可谓是满意极了,如若不是条件不允许,整个人现在已经扑倒在床铺上了。
用力汲取着独属于李先生的气息。
虽说这一行为属实是变态了点。
“愣坐着干嘛?”李笺掀开被子让段何躺进去,“赶紧睡觉,明早还得上学。”
段何听话地爬进被窝里,乖乖的任由李笺为他盖被子掖被角,鼻腔满是浓厚的清凉的薄荷味。
干渴的躯壳一旦接近了水源,破碎的身体在修补过程中自然是拼尽全力的吸取养液。
永远贪心,远远不会嫌多。
李笺刚一躺下,段何再一次抛却所剩无几的节操,自动自觉的慢慢向他靠近,悄声无息,默不作声,每一个小心翼翼都仿佛是试探一般。
尝试着更进一步。
直到如同那一晚,宛如八爪鱼附体缠绕住那人,方才肯如愿以偿的沉沉睡去。
夜色愈深,听着身旁悠扬绵长的呼吸声,全身被两只手两条腿缠住的李笺,脸上挂着一抹浅笑,指尖轻点着压在他胸膛上那只点缀着红痣的腕骨。
顺滑的红绳在他指尖转动,少了肆意摆弄的乐趣,但也算玩得尽..兴,眸底的兴..奋不见消退。
零星的睡意驱散得无影无踪。
李笺咽下口腔分泌的唾沫,犬齿钉在下唇揪住一小块肉,冷静自持的凝视着眼前的手,细细研磨着。
一不小心咬破了一层皮,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李笺的舌尖抵在破损的伤口处,收敛起晦涩不明的眼神,转而盯上段何熟睡的侧颜,眉头舒展,一脸的满足相。
苍白的两颊冒着红晕,嘴角微微的向上翘,呼吸声稍微有些急促,像是沉溺在虚幻的梦境中。
他估摸着是个好梦。
李笺坚守住就快要溃堤的底线,轻声说道:“晚安。”
*
事关班级荣誉的校运会是重中之重,自是要好好操办一番,不止要在赛事上做出成绩为班级争光,在其他方面也要炫出本班的风采。
如何展现班级风采从全校师生当中脱颖而出,体委为了这事可谓是绞尽脑子,才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那就是让啦啦队队员们反串,走在队伍阵型的最前头。
只可惜这一提议一出就遭受到了队员们的强烈反对。
“我不同意!”周舟激动万分地拍桌而起,“在全校师生面前女装,你让我们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现在黑历史都是被高清□□的,一朝女装毁终身啊,体委,求求你做个人吧。”
句句泣血出肺腑,企图让体委放弃这种可怕的想法。
相较于男队员们的极力反对,女队员们就表现得格外的平静,毕竟对她们来说男装女装区别不大。
最多不过是裤子和裙子的区别罢了。
周舟与男队员们在前方冲锋陷阵的发表抗议,段何和李方槿站在人群的最末尾,各自手里抓着一包薯片,嘎吱嘎吱的吃着。
在群情激愤的男队员当中,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
“他们还要吵多久?”站累了的李方槿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累了不忘往嘴里塞薯片,“吵得耳朵都要聋了。”
“不知道。”段何摇头道。
“段何,你说我们这样躲在后面吃零食,让他们在前头冲锋陷阵的行为,是不是不太好?”
女装什么的,还是不要了吧。
怪可怕的。
段何一脸赞同地说:“有点。”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二人吃零食的嘴巴从未停止过。
一字不漏听完他们对话的女队员们:“……”
队友在前方拼死拼活为你们争取权益,你们倒好,躲在后面有滋有味的吃起零食来了。
既然知道这样不好,为什么还能毫无心理负担的继续吃下去?
能不能有点羞愧心?
吃着薯片的李方槿大抵是和段何凑得太近了,嗅着空气中轻轻凉凉的气味,发觉和以往吃的黄瓜味薯片不大一样。
他睁着清澈的眼眸道:“我能尝一片你的吗?”
段何把手里边的薯片递过去,“喏。”
“谢谢。”李方槿夹起一片薯片凑到鼻尖闻了闻,闻到的气味就是非常正常的黄瓜薯片的味道。
放入嘴里,吃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
“奇怪。”李方槿小声嘟囔着,“好像不是薯片散发的气味,但又莫名的觉得好熟悉。”
闻言,段何咀嚼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他不着痕迹地嗅了嗅身上的气味,幡然醒悟。
李方槿纠结的这股气味,极有可能是在说李笺身上自带的那股清新的薄荷香。
换句话说,他被薄荷腌入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