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的三个月婚假申请温安是绝对不可能批的。不过池砚争取到了十天，加上之前的十天，江时璟总的有二十天休假时间。
不仅如此，他俩还收获了非常多的祝福。
包括劳伦斯先生和嘉莉女士。
“我说吧，他们不可能不同意的。”江时璟乐呵呵地继续通知相对熟悉的人自己结婚的消息。
池砚无奈失笑，以他这种强买强卖要祝福的通知方式，人家会反对才有鬼了。
总之，结婚是件开心的事。
用过午餐，两人出发去一区的隆卡街区，这是双月星上的第一大商业街区。
因为池砚对现代城市的新奇，他们不打算蜜月旅行，而是打算就留在双月星上，来个简单的环球旅行。
江时璟定了酒店，他们会在一区先待上三天，如果逛尽兴了就回木屋去躺躺，之后再出发。
逛街购物对于池砚来说是非常新奇的事情。
似乎焊在身上的黑色作训服变为各个风格的衣服，其实他不怎么习惯。西装、休闲装、运动装，池砚挨着试了个遍，镜子里的自己很陌生，但耐不住有个夸夸机器在旁边。
最关键的是，他说从今往后的休假不会是独自一人在基地休息，而是两人一起环游星际，那个时候总不能是穿一身黑在四处的风景里留念吧？
说得很有道理，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有家有室，会有探亲访友，会有旅行计划，必须要买一些常服。
也是这个时候，池砚才知道自己是有钱的，而且非常非常有钱。十多年没花过钱，早早是最高军衔，还有劳伦斯的处处照顾，工资和各项补贴奖金自然是一笔巨款，巨到江时璟都吃了一惊，开玩笑说这钱够买两个星球了。
池砚听完若有所思，并且很快付出了行动，手续完全搞定是十天后，他告诉了江时璟。
当然没买星球，不过是买下了澳泽克星上的一座岛。澳泽克星是有名的海景度假星，整个星球都是水和岛屿，没有大片陆地。
江时璟问他为什么，他说：“其实我挺喜欢海的。”
老实说，江时璟并没有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喜欢”，实在是平淡极了。不过不影响江时璟引导他说下去，讲起以前的事。
池砚对海的喜欢来自于很久之前的一次深海打捞任务。
那次的任务过程很简单，也没什么意外发生，平平无奇的一段记忆，但此刻说起却是絮絮叨叨，整个任务从头讲到尾几乎花费了一整个晚上。
大概是因为身处的环境太过惬意。
这会儿他们正在安艾山顶的暖房中，今天来得早，他们抢到了一个角落里的双人躺椅，打算在这儿躺一宿。
旁边的桌上放着一花瓶的雏菊，这花瓶和他们新买回家的花瓶一样。池砚很喜欢它的多切面，能折射出不同方向的光，能让屋里很亮很亮。
尽管月潮已过，但今晚的星空格外美。漫天的星汇成星云，似乎能触手可及。
他们约定了几个纪念日一定要去澳泽克星的岛上，说要去冲浪，要去潜水。
然后话题莫名一拐，拐到了高山和森林。
又不知怎么想死了双月星的2C区，那里就有一片原始保护山林，申请得到批准后可以进入。
于是他们又快速地置办了一批户外装备，带着几天的干粮和营养液就去了。
野外环境对于两人来说不算什么，不管是穿越密林还是翻越山峰，他们都很享受。恰到好处的体力消耗量，恰到好处的氛围。
在某个满月的夜晚，江时璟很突然地站在从树林投下的光束之下，将结婚誓词又背了一遍。
这一次他拿着黑星石和戒指。
看着眼前的一幕，池砚才反应过来哪有那么多漫无边际随口一说的话题，都是来自爱人的谋划。
“他们说最贵的婚戒上都镶着黑星石，我找了两块，一块镶在了戒指上，一块你收着。等归队后，出任务记得把石头带好。”
池砚弯了眼尾，“会的。”
他的左手被江时璟托着，右手手心攥着那块小石头。等江时璟为他戴好之后抬起头，那瞬间，池砚觉得眼前的人的眼睛比黑星石还要亮。
他捧着江时璟的脸，吻了上去。
野战不可取，不好清理不方便洗澡。
可是——
军部飞航能远程召唤，能在悬停状态下进入。
-
假期的倒数第三天，池砚带着江时璟回了趟疗养院。
因为他还没通过心理测试，无法归队。
现在状态很好，他打算再试试。
当天晚上池砚直接进了测试间。
房间里只有一张可以半躺的椅子以及一台连接着脑波扫描器的设备。
这个场景大概每一个特战队员以及军部将领级别的军官都很熟悉，他们会在每年固定时期进行心理测试，以保证没有因为任务中的过激场景造成心理创伤。
池砚也接受过很多次的测试，但是今天站在这里他就有些心悸。
他知道不能继续在意不安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在椅子上半躺下，自行做好连接准备。
脑波扫描器缓缓启动。
测试开始——
设备急促滴响，警告声划破寂静。
“警戒指数过高，测试中止。”
江时璟立刻从监测台冲了进去，胡乱解开池砚身上的连接线，轻声唤他。
池砚睁开眼的瞬间是茫然的。
江时璟一下就慌了。
此刻的池砚就像是那会儿在厄星找到他那时满眼猩红的眼神。
还好，池砚很快缓了过来。
江时璟将他抱紧，他大概能猜到测试结束得如此快的缘由。
他低头亲了亲池砚的发顶，“我带你回去。”
“我没事，再试一次。”
江时璟几乎没有犹豫地：“好。”
他帮池砚重新弄好监测线。
测试开始——
池砚的脑海里最先浮现出的就是刚刚江时璟抱着他的场景。明明刚刚埋在他胸前，什么也没能看见，此刻却非常清晰地知道他是很温柔的样子。
他尽力地将自己的回忆点集中在江时璟身上，然而测试的设定目标就是最深处的阴暗面。
他再次看到了欧维瑟斯的沙尘暴，看到了对面罐子里的迪克，甚至看到了自己在特战队的休息室里，无聊翻阅以往军事行动中对双月星木屋毁坏的记载。
那曾经只是档案，如今是与他息息相关的死亡。
他看见了江女士慌乱进屋前被炮火炸掉的场面。
她的身影渐渐和欧维瑟斯星上最后看见的妈妈重合。
死亡。
他不怕死亡。
他一直在告诉自己。
可是转瞬便是贯穿迪克腹部的那一拳。
他害怕死亡。
呼吸急促。
他扛着精神上的高压手动停止了测试。
全身虚脱般的无力，池砚喘着气，额角冷汗涔涔，双手微微颤抖，对上走过来的江时璟，他扯出一点点弧度的笑来，“璟哥。”
“你不太好，小砚。”
“你抱我回房间，我要睡一觉。”
*
江时璟看见了那扇能望见小木屋的窗，以及窗下一直到崖边的一大片雏菊。
他回头看了眼池砚，给温安拨去通讯。
这一觉池砚睡得很久，久到他们以为他会到下一次月潮才醒来。
“还好你醒了，不然我会像古老的童话里说的那样，吻醒我的爱人。”
池砚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搭在江时璟的手背上，指尖来回摩擦着他的指节，就是不勾住手指，“真的没有趁我睡觉的时候偷亲？”
“你猜猜看。”
“有点饿。”
江时璟很快叫AI送来餐，医生也过来检查了他的情况，没有任何复发，身体上完全没问题，至于心理测试，可以再试试，“从接手小砚的治疗开始，就一直在见证奇迹，不过奇迹并不是闪耀的，反而是很痛苦的，小砚的每一次恢复都是在打碎了重塑，昨天的测试数据上，其实精神力部分是很强的，我的建议是，继续进行测试，当然还是得看你对自己状态的评估。”
“恩，原本就打算去的。”池砚无奈笑笑，“留的三天时间，眼下睡了一天了。”
吃饱饭，池砚再次进了测试间。
连着三次失败，速度极快地结束。
但江时璟没有再冲进去了，他知道池砚正在尝试直面最崩溃的经历。
他记得所有。
自然记得自己把他从那间实验室抱出来。
这一次他会跟着“自己”走出来的。
汗水浸湿了他的常服。
他叫AI拿了作训服来换上。
切换任务模式的池队，无人能敌。
开始第七次测试——
测试通过——
池砚太累了，没有立刻从测试椅上起来，江时璟走到他边上蹲下，但似乎矮了些，正要起身，就感觉到池砚的手在脑袋顶上拍了拍。
江时璟索性蹲着不动了，“为什么不害怕了？”
“因为有你。”说完池砚慢慢坐起来，“走吧。”
两人不在疗养院久留，打算回木屋去收收东西，明天一早回纳特伊。
进了空间车，池砚放松下来，才又开口说：“测试是通过了，但是场面着实不太好，预想的是你会陪我一起死。”
说完池砚转头看着江时璟。
他没有像池砚想象中那样沉默，反而是笑着说：“那我得努努力，我总觉得你的身体反常到会长命三百岁，我老是担心我活不过你。”
池砚故作思考，慢慢说道：“好像是这样。”顿了片刻，笑意还是淡了下去，“还是会难过。”
江时璟侧身将他搂进怀里，“抱一会儿。”
静默片刻，池砚道：“再难过一分钟。”
“嗯？”江时璟微微拉开和他的距离，便迎上他亮起来的眸光。
“刚接了个A级任务。”
江时璟能清晰感觉到，要去面对任务的池砚是曾经那个池砚，是池队。
他笑起来，抬手用拇指擦过池砚的眉骨眼尾，“小砚，你永远是你，脆弱的，坚强的，我都爱你。如果有你刚刚说的那一天，我会和你一起死。池队，记得平安归来。”
“嗯，会记得的。”
小江元帅调了页面出来，看池砚接下的任务，是个需要机甲执行的多人任务，池砚申请的特战队十人出发。他问道：“他们来双月星还是我送你去中转港？”
“通知了他们到纳特伊接，先回趟纳特伊做最终身份确认，刚接任务的时候系统有提醒，身份确认后要补任务系统更改提案的表决，不然刚接的这个任务无法生效。”
池砚所说的提案是特战队任务不再由纳特伊元帅办公室指派，而是由沃格设计的分拣系统评等级，自动进入任务池。
双S级别是只能特战队执行，S级别会放在纳特伊和特战队两边系统内，双方领导进行认领再分配下去。
而A级则是难度大但紧急程度不高的，放在任务列表中，特战队队员或纳特伊一星将军及以上可自由认领。
至于B级及以下，和超过十五人任务不进入特战队系统。
不过这只针对于任务系统，给予特战队一定的自由。
这件事江时璟在前些天闲聊的时候便跟池砚提过了，所以刚刚池砚才会想到直接去系统内领了任务。
“那就提前结束假期吧，回纳特伊。”
“一天时间，倒也没必要提前结束，还来得及完成你想做的事情。”
“那就从现在开始计时吧。”江时璟重新吻住他。
-
纳特伊。
江时璟送池砚上了飞航，看着闪耀的池队同梅卡几人开了个短会，便在通道口目送他们的飞航离港。
某个不讨喜的事务官说：“还以为小江元帅会一起去呢。”
江时璟瞥他一眼，“嗯，陈易女士和马克西先生也是如此以为的，然后提前跟安先生投诉了。”
“啊～原来可以这样。”
“你不用在这儿恍然大悟，我已经向新政府申请去掉事务官一职，你没有空间发挥了。”江时璟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