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念一起，目光瞬间如利刃割向段大洪，段大洪似乎也感觉到了，不明所以回头看她。
“？”
“……无事。”
看着段大洪因常年打猎晒的黢黑的脸，防备又警惕地看着自己，楚清妍觉得有点好笑，很快抛弃那个不靠谱的杂念。
她怎么会觉得一个凡人有能力放下山河卷那样的东西。
毕方说放下那东西的人将会对整个青禾宗甚至修仙界造成危险，这样的事如何能是一个凡人能做到的。
抛去离谱的念头，转目看向前方的田榆。
前面是一片高大的林木，林木被层层藤蔓缠绕，覆盖成瀑布一般的绿色屏障，穿过几层屏障后面就是山河卷所在。
如果按照田榆现在的走法，五分钟不到就会看到绿色光圈，要不要阻止？
目光扫到一旁的段大洪，段大洪被她和魏茹兰两人一左一右的看着，田榆在最前面带路，周围高耸入云的森木遮挡下让树底下的一切变得昏暗。
如果自己这边突然出来什么岔子，而田榆和魏茹兰二人因为神智被影响，段大洪跑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自己再引导一下，把注意力引到段大洪身上……
这般想着，眼中暗色沉浮不定。
“好了，我说了吧。”段大洪突然开口，像是看出她们不会善罢甘休，叹了一口气悠悠道，魏茹兰和田榆瞬间都看了过来。
楚清妍眸色暗下，伸出的手悄悄缩了回去。
“其实也没什么，”段大洪面色有些不好看，似乎对她们的执着感到无奈，“这里是我经常打猎的地方。”
几人都没说话，甚至连停下来都没有，田榆继续往前走，魏茹兰也麻木地跟着，好像没人在乎他说什么。
段大洪有些无奈，以为她们是不信任自己。
“是真的。”
过了好久魏茹兰好像才反应过来一点，“只是打猎的地方，为什么要隐瞒？”
“因为，”段大洪目中浮现挣扎，“因为我看到妖兽就是从这里跑出来的。”
“这里？”田榆停下脚步，目露迷茫。
段大洪点头，“我知道它们从哪来，往前面走几步就到了，或许……你们能看出什么来也不一定。”
说完，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直隐藏在脸上若隐若现的挣扎不再，取而代之地是一片坦荡，大步走到田榆身边，看着她们道。
“我来带路吧。”
话说到这份上，除非此时把段大洪杀了，不，……就算是杀了也没用。
楚清妍放下杀心，心里遗憾的同时也不可名状的松了一口气。
段大洪熟门熟路地带她们径直走到绿圈前，这般熟练让他之前说的捕猎地多了几分可信度，他在绿色光圈面前站定，转头看向她们。
此时魏茹兰和田榆神色明显有些不对了起来，二人脸上俱是迷茫，楚清妍见状连忙挡在她们身前，避免被段大洪看出什么。
两人神智不清，问话的事便只能她来了。
“你说你看到妖兽？什么时候？”
段大洪微微敛目，低头道，“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她心下一惊，“那不是第一次妖兽……”
“对，就是那天。”
段大洪点头承认，他承认后，楚清妍原本温和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但是你没和维方他们说过……”
“没有，”段大洪头低了点，过了一会又抬起看向周围，眼里是说不清的眷恋，“因为这个地方是我赖以生存的秘密宝地，一旦说出去，你们这些修道的人肯定就要封锁了这里，到时候我去哪里打猎？”
楚清妍不语，段大洪的话不是没有可能，无论哪个宗门发现如此诡异的地方都会将其封锁起来。
她们不说话，段大洪也不在意，环顾着周围，娓娓道来。
“我是从十年前发现这里的，那时候也有这个光圈，但我胆子大，再加上这里的猎物总是要比其他地方多一些，大一些，甚至更温顺一些，捕杀起来轻而易举。”
“靠着这个秘密宝地，我渐渐地在河都村打出了名头，人人都知道我手上的猎物都是最好的，无论是皮毛还是肉质，也算是在河都村……不，应该说整个平灵乡也能算得上个人物。”
“我凭借这笔钱，娶了妻子，过了两年生了两个孩子。”说到妻子孩子，他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其实孩子出生后，就很少来这里打猎了。”
“一来家里小有丰余，二来也是因为名气大了，不少人盯着我打猎的点，我怕暴露，就不来这地方了，搬出了村子换了大院子。”
“后来呢？”楚清妍询问。
既然不来了，为什么又重新踏入这里？贪念？尽管是决解了温饱，还是放不下想要换得更多的金钱？
“后来，”段大洪叹了一口气，“后来这几年生计不好，普通的打猎，种稻已经维持不了我们的生活了。”
“我倒是无所谓，饱点饿点都一样，但家里两个娃不行。”
“为了维持生计，两年前抱着侥幸又回到了这里，结果你猜怎么着？”
段大洪笑问，又不像是问她，继续说道，“这地方就好像神仙赐下的宝地，大兽小兽成群结对，尽管比几年前的兽少了一些，但比起外面已经打不到猎物的林子来说实在好太多了。”
“所以就又干起了老行当，想着捕点猎物够一家老小吃就行，就这样干了一年多，直到一个月前的晚上。”
终于说到正经事了，楚清妍侧耳倾听。
“一个月前的晚上，家里粮食吃得差不多了，我就想趁天黑没人注意再来这地方抓两只小兽，谁知那天一进林子猎物没看到几只，倒是看到了个长着四条鹿腿，牛角马头的红色怪物。”
说起那东西，段大洪脸上也带了紧张。
“那东西我打猎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到过，吓得立马跑出这片林子，回到村子后就听说有人被袭击了，当时就想会不会是看到的那个东西。”
“但你没跟村里人说？”虽然是问他，其实心里笃定他没说，不然维方等人过来也不会一点都不知。
这怪物的模样倒是和维方说的不一样，楚清妍凝眉思考，维方说是被一团黑雾包裹的妖兽，看不清模样，段大洪却说是红色的。
但如果按痕迹来看，倒是能和段大洪说的对上，长得像是让人互拼乱凑堆起来似的。
或许是楚清妍的问话戳到了段大洪心底隐秘的愧疚，顿时低下头去，低声道，“没有。”
“也想过要不要说，但想到说出去就再也不能在这里打猎，我就，就……”
段大洪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修仙的不知道，人间这些年跟得罪了哪路神仙似的，又是大旱又是大雪，一年到头基本都是白忙活，能填饱肚子已算不错，其余的根本不敢奢求，今年更是如此。”
“不仅人这样，山间小兽也少了许多，大兽更是不见踪影。要是没了这块地，我去其他地方根本猎不到能让我妻儿吃饱的猎物。”
“我，我也是没办法……”
对于他的苦衷，楚清妍置若罔闻，眼中一丝波动也无。
她根本不在乎这人有什么苦衷，也不觉得段大洪做错了什么。
为了保全自己在乎的人，使用一些手段也是正常，如果换成自己，或许会想个永久独占此地办法，比如，弄点鬼神之说，让村子的人都搬走……
只是好奇他口中妖兽到底和毕方说的‘山河卷有什么关联？
但这事问段大洪肯定没结果，还是要从毕方嘴里撬点消息出来。
“能详细说一下那妖兽是个什么模样吗？”
段大洪大概没想到她第一个问题是这个，面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最后才犹豫道。
“就是我刚刚说的那样，红色的。”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浑身发着光，通体通透，黑毛。”
“发光？”
还以为是段大洪口误，没想到他点点头，“很亮的红光，额头有黑色的毛发，通体通透。”
好奇怪的生物，楚清妍皱眉试图根据段大洪的描述在脑海里拼凑出妖兽模样，想了半天最终放弃。
段大洪说的东西太不像一个生命体了，所以她顿了顿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看到它的影子了吗？”
此言一出，段大洪倒是没什么反应，一旁一直沉默的毕方忽而极快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诧异，在楚清妍还没发现之际又立刻将视线收回。
楚清妍和段大洪都没注意毕方的动作，听到楚清妍的问话，段大洪皱眉似乎努力在回想当时情景，片刻后才踌躇道。
“好像，没有吧……不记得了。”
他确实不记得了，能讲出那么多妖兽的体征还是因为他做猎人时的习惯，习惯通过体征判断属于哪一类兽，至于妖兽到底有没有影子这事，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听到段大洪不确定的回答，楚清妍也不气馁，没事，到时她再问问维方就是。
就在她想着怎么开口问维方这事，余光忽然瞥到一只白嫩的手越过段大洪，从段大洪的肩头穿过搭在了绿色光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