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生活没有想象中的枯燥压抑，相反的，每天早上起来，单念致都能看到好戏。

幼儿园的小朋友林睿要适应高中生的作息，尤其艰难。眼睛还没睁开，人已经被他哥拉出来二里地，衣服套上，鞋子穿上，洗把脸清醒一下，自己拿着牙刷刷牙。

唉等等，别咽牙膏。

林戎是操不够的心，偏生小崽子不领情，脱了鞋往床上一歪，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趁林戎没出来，单念致勇敢的跨过中间那条没人划过的禁区线，走到床边拍拍柔嫩的小脸蛋，把人喊醒，道：“别睡了，出去晚了就要被宿管阿姨发现了。”

“哥哥带我翻窗户。”林睿迷糊的说。

“哥哥多辛苦啊，又要上学又要照顾你，”单念致警惕的听着洗手间的动静，打听道：“你为什么要跟哥哥住宿舍？”

林睿小声说，“没有家了。”

单念致惊讶道：“啊？”

“咔嚓——”门锁转动。

林戎走出来，就见单念致坐在床上，僵硬的笑容鬼祟又心虚。转头——自家不成器的弟弟的口水全抹在被子上了。

“林睿！！！”

“你特么是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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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念致这辈子就没吃过苦，这句话是实话，不过要给“这辈子”加个期限，那应该是十八岁之前。除去没有父母陪伴，单念致要什么有什么，说是活在童话里也不为过。

一入十八岁，人生天翻地覆。好友离世，父母抛弃，精神和□□上受到双重打击。疗养院的那段时间，他消极的认为，过去的十八年是不存在的，只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的幻想。

后来出来了，发现一切都是真实的，并没有觉得好受，反而再次体验到了巨大的反差，更加痛苦，更加绝望。从云端坠入深渊，谁都救不了他，偏偏任故文出现了。于是单念致开始向上攀爬，刻苦学习终有回报。

“这次摸底考你考了全班第七唉。”同桌王申原手里拎着刚发下来的英语卷子，单念致的那张是一百四十二。王申原玩笑道，“作文一分没扣，友人你在国内住的还习惯吗？”

单念致眯眼笑着，他毕竟比其他人多学了半年时间，一直按照这个成绩走下去，不出意外，肯对能考进曦城大学。

班里的女生下课了喜欢谈星座，问到单念致时，一听他是三月的，双鱼座，立马说单念致是个恋爱脑，以后肯定黏女朋友。从前单念致是不信的，因为他连自己的母亲都不黏，怎么会去黏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现在……

虽然有点偏颇，但单念致发现自己确实是恋爱脑，旁人随便一句话，在他的脑海里联想联想，最终都会连接到任故文身上。

已经病入膏肓了。

没救了。

单念致订正试卷上的错题，沉浸于学习。一天复习，两天考试，两天评讲试卷，时间过得飞快。这所高中周末不上课，正常休息。周五下午放学后，林戎去接弟弟，宿舍只有单念致一个人。

无人的宿舍是个做题的好地方，单念致坐在长桌前写题，写完两张试卷，太阳已落，窗外漆黑。肚子咕咕的叫着，他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来学校前他兑换了不少现金，加上饭卡里的钱，足够支撑一个月的开销。单念致拿了钱打算出去买点吃的，刚拉开门，和外面的一大一小撞上了。

“单哥哥，”林睿喊他。

单念致弯腰笑着，问道：“小睿，今天在学校玩的开不开心？”

“开心！我帮同学抬凳子，老师奖励了一个小红星。”林睿扬起手背，上面贴着颗星星贴纸。

单念致语气夸大道：“这么棒啊！”

两个人杵在门前，旁若无人似的交谈。林戎站在空荡的走廊上，手里拎着一大包零食，对林睿道：“还不进去，被发现睡大街你就老实了。”

林睿立马缩着脖子钻了进去，单念致好笑的看他。

“你要出去？”林戎冷淡的问。

单念致点头道：“没吃晚饭，打算去校外看看。”说着，主动让了路，让林戎进来。

林戎站在门前挡着，没动。林睿去而复返，抓住单念致的手，乖巧道：“单哥哥，我们多买了一个煎饼，给你吃。”

门前的人忽然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单念致惊讶的看向林戎，见对方别扭的盯着门框，扬眉笑道：“那就谢谢小睿了，我正想吃煎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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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坐在桌前，配着烧烤吃完了煎饼。气氛稍微有些奇怪，因为光看画面能看到三个人，但只听声音，就会以为只有两个人。如果不是在吃饭，单念致真要怀疑林戎的嘴被缝住了。怎么能有这么寡言少语的人。

收拾完桌子，单念致又拿出了套习题做，并且拿出闹钟定时，看看一道大题十分钟内能不能解出来。做的有些入迷，等余光瞥见林戎在盯着自己时，已经是五十分钟后了。

单念致摸了摸自己的脸，抬眸问道：“有东西吗？”

林戎攥着手机，道：“你的邻居哥哥给我发了短信。”

单念致瞪大了眼睛。林戎看出单念致眼中的疑惑，解释道：“开学那天他要了我的号码。今天周末，你要不要给他回个电话？”林戎把手机放到桌子上。

任故文一共发了两条短信，周一晚上问了一次，林戎告诉他单念致的手机上交了。下一条间隔四天，是刚刚发的：你们学校周末食堂开着吗？

这边还没回复。单念致拿起手机，对林戎道了声谢，跑到阳台拨通任故文的号码。嘟嘟的连线声令他心跳加速，静谧的夜晚，空气开始变凉，单念致却觉得空气都在发烫。

“喂，”

是任故文的声音。

低沉的嗓音通过手机传进耳朵里，酥酥麻麻的，令单念致浑身一震。他想念这个人太久了。

“单念致，是你吗？”

单念致傻傻的点头，轻声道：“是我。”

手机里有汽车鸣笛声，这个时间，任故文应该是在回家的路上，单念致趴在栏杆上，感受着对方细细的呼吸声。

沉默了一会，任故文先开口，问道：“你的手机被老师没收了？”

单念致翻开手机看了一眼，林戎回的消息确实是主动上交。任故文大概理解成了单念致的手机被老师发现不得不主动上交，既然误会了，单念致还是不解释了，抱怨道：“对啊，我们老师可严厉了，说表现的好就……学期末把手机还给我，表现的不好，毕业才还呢。”

停顿的那一秒，单念致对班主任说了声对不起，抱歉污蔑了你。

任故文笑了一声，问道：“上床睡觉了吗？”

“没呢。”还不到九点呢。

“那有没有时间来趟东门，我给你——”

“你来我们学校了？”单念致惊奇道，一张小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欢喜，还没听到回答就已经跑回房间换上一只鞋子了，边系鞋带边说，“等等等等，我一分钟后到。”

林戎垂头写作业。林睿在一旁叠纸飞机，问道：“单哥哥你要出去吗？”

单念致点点头，眉梢的笑意往外溢，整栋楼都要感知到他的欣喜雀跃了。林戎敲了敲桌子，提醒道：“手机放下。”

“哦对对，”单念致的大脑负荷过重，晕乎乎的像躺在海里一样，听到指令就要照做。手机递到一半，看见上面的通话显示，讪笑着收回来，贴在耳边小声说，“任故文，这是我室友的手机，我得先挂掉了。”

好像只要声音足够小其他人就听不见似的。

林戎接过手机，问他：“还回来吗？”

单念致一愣，还没开始跑脸就已经红了，轻声说，“回来。”

他不会因为一时的惊喜忘掉开学前任故文的躲避，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了，任故文心善，没说出那句话——

“我只是把你当弟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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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楼是去年新修的，地板光滑锃亮，人跑过去，能看到清晰的倒影。最后剩下四五个台阶，单念致心急，一跃而下，晚风迎着笑容，送他到任故文面前。

“我快不快？”单念致站在铁门内，问他。

五天没见，单念致变了不少。他穿着校服，像个真正的高中生一样，脸上扫去了稚嫩的气息，浑身散发着青春明媚的光。

任故文轻轻笑了，或许他不该再靠近单念致的。待在自己身边，单念致会变成温室的花，呵护的再好，也只有他一个人欣赏，最后于角落里凋零。花朵应该绽放在旷野，那里有万千同伴为他喝彩。

单念致和门卫大叔打了声招呼，从小门跑出去，跑到任故文身边，注意到他手里提的东西，笑着问道：“这是给我买的吗？”

任故文把袋子撑开让单念致仔细瞧，道：“买了点学习用品，还有些吃的。”

“这是什么？”单念致看到一个黑色的绒布袋子，里面装着方方正正的东西。

“前段时间参加一个抽奖活动，”

单念致拿出布袋子，打开。

“中了一部手机。”

是台有按键的老年机。

单念致推了推侧边的按钮，前头的手电筒打开，照在他的眼睛上，沉默了两秒，单念致说，“你手气真好。”

“你手机被收了，如果有想联系的人，可以先拿这个应急。”任故文说。

单念致立刻弯弯的眉眼转向任故文，好像在说：

我想联系的人不就只有你嘛！

任故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