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街上的鸟居附近,看到了老公和人力车。还有两位陌生的游客。这两人坐在人力车上,而老公居然还用外国腔调向他们介绍起了那一对狛犬——「Oh,photogenic!」
「啊哈哈哈」,还不知道来龙去脉,可星小姐先开始笑了。
「这是在做什么?」
「啊,回来啦。听我说嘛,莫名其妙就被我载到客了」
他嘎啦嘎啦地拉着车往这儿奔,似乎还有点儿高兴。
「你是来抱怨的还是来炫耀的?」
「哎呀,刚才我拉着车骨碌碌转了一圈,然后就被叫住了。我跟他们说『我不是车夫啊』,他们说『瞎扯,你这不是拉着人力车吗』。结果就成这样了」
「Hi~」,老公回过头,向他们打了个热情的招呼。这两位客人也挥手回应,动作还挺默契,看着像是夫妻。我边上的星小姐又笑了起来。
除了笑脸,我就从没见这人露出过其他表情。
所以,会不会她其实没在笑?
「这是先生你载到的客。所以要送佛送到西哦」
「哎,我就知道会这样」
她这明摆着就是想看乐子,可老公却答应了,卯足劲儿拉起了车,甚至看他那样儿还有点偷着乐。随后一声「Photogenic」,奔向鸟居。
Photogenic也太万能了吧。
嘴角一弯。
随后——
她似乎是注意到了我嘴角和臼齿之间的缝隙。
「老师,你这人可真了不得啊」
「啥?」
身旁的她,依然面带微笑。
「因为你在笑啊」
听她语气没有半点责备。就只是想告诉我这一点,然后和我一起笑。
这种冷漠的距离感,其温差之大,把我的汗都给止住了。
随后,又渗出了另一种汗,悄悄敷满了我的背。
我以为大脑会一片空白,结果恰恰相反。如同下了一场黑色油漆雨。
头发好沉。
沉得能把眼皮压垮。
「是啊」
我掐着自己的胳膊,都快把它给掐断了,可也只能这么回答。
把我晒干的,不是夏天的毒辣太阳,而是没有户川同学的日子。
虽说也就五天,可这五天里听不到她的声音,也见不到她的笑容,我的心都要崩溃了。
不安、焦躁,就像是死命在攥一根绳子,攥得连指甲都给扣进去了,结果却一个不小心把手给松了。
我甚至都记不太清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自动运行,唯一的目的就只有让时间快点儿过去。这种状态,像是腰那儿被剜了个洞,呼哧呼哧漏着风。
『明天应该能来』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给她发了条信息。焦虑的我,下意识走得比平时要快。
我在措辞上表现得像是刚好有空,可实际上是拼了命才挤出这点时间。这就好比长期潜伏于地底,好不容易才迎来一次换气的机会。
『我等您。倒不如说,每天都在等您』
或许连她也不会明白,可这条消息对我而言,是一场莫大的心灵救赎。
『有认真学习吗?』
『哎呀,别问老师相关的问题嘛』
『那我可要哭了?』
『开玩笑的啦,我可乖了~所以老师,您啥时候来都可以哦』
区区五天,就觉得等候已久,看来我已经彻底成了个傻子,而且傻成了重症、绝症。
至少没把工作和家务扔到一边,勉强算是守住了最后的底线。
说明我还能分得出孰轻孰重,知道当前的生活不能崩塌,不然就会失去和她共度的时光。
要这点判断能力都没了,那我距离完蛋也就只差一个红绿灯了。
我这几天,睡前盯着天花板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期间,脑子里想的都是「她好可爱啊」之类的,感情很真挚、内容很犯蠢。
一合眼,眼帘上全都是她,如同一面贴满了照片的墙。以往碰到这种情况,我会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思维极度跳脱,然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可如今,我脑海里就只有她。上班时只要一有空就也会想她,可离谱的是,脑袋里居然还会播放她从未说过的话,这不由得让我感慨人类可真厉害。
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和虚拟的她对话了吧。
至于我具体在想些啥,主要想的是有没有办法和她出去约会啥的。
我这脑袋也就只能想想这些了,看来是没救了。最先想到的,是去离这儿稍远一点的地方,就比如去海边的那次。
我也没法打包票说暑假里出远门就一定没事,但如果把碰头地点也设的远一点,那还是有可行性的。
不过,危险性还是很大。更何况,每次都坐电车的话,她零花钱很可能会不够用。
不对,我来付交通费不就行了嘛。吃喝玩乐我都包了。酒店钱也我来出……这么一罗列,感觉我俩反倒不像是交往,更像是包养。
说起来,她的生活里到底有没有「零花钱」这个概念?
她母亲对她放任不管,那生活费都是怎么花的呢?
自以为很了解她,可实际上还是有很多不明确的。
一旦意识到这点,心里就烦得很,烦得要命。她有着陌生的一面,而这让我很痛苦。
认识到自己的无知,竟会如此空虚,如此难受。这我还真是头一次知道。
明明连她的裸体我也看过,她的身子我也摸过。明明连她的体香、触感、味道,我也全都知道。
「………………………………」
既然都往那个方面去想了,那这思绪也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大脑转得那叫一个快,仿佛早就在等这一刻。
她的裸体,交合时的恍惚,呼唤时的含糊。纵情缠绵的场景如洪水决堤,害我猛地睁开眼。
抱她的触感,蒸发消散,而右手则恋恋不舍地往上伸,想要把它揽回来。可右手抓了个空,没抓到幻觉,没抓到黑暗,也没抓到天花板,就这么垂落到了床上。
翻了个身,镜子里映出了我的左脸。能看到眼角放着光,那是藏不住的欲望之光。这光芒流经瞳孔,闪亮却也粘稠,越看越不舒服。
要是把我那赤裸裸的欲望用言语表述出来,那全是些丧尽天良的、令人发指的——
想把她抱紧。
想勾起她的内衣。
想吸她咪咪。
人渣啊!去死去死去死啊!自我厌恶感都快转化成杀意了,可见我有多看不起我自己。
我抓着自己的手臂,对它咣咣两拳,就当作是刺了两刀。可痛感麻木,根本就疼不到心里。
因为,如今我的心,只会接纳户川凛。
「好想见你」
这女人,脑子有毛病啊。而且病入膏肓了。
我是真的讨厌我这个人。否定自己的所有一切,我这人就活该被唾弃。
镜子里的我,眼神渐渐冰冷,对,这正是看到我这类人时的眼神。
见不到她的时候,就只有不幸与痛苦,这种生活根本称不上是日常。
这都算是一种病了。而且不是「恋爱病」之类的可爱玩意儿,侵蚀我的这种病魔,能让我痛不欲生。这病痛没法痊愈,只好让它持续到永远。
唯有触摸户川凛,才能让我忘了疼痛。
「好想见你」
道出了沉甸甸的愿望,沉得像是肚子上杵着一根圆木。
一合眼,她立刻出来迎接我,而我也没必要和自己对视了。
这孩子,都没家人来疼她,可她还那么的懂事……了不起啊,她太了不起了。
等明天见着她了,我要夸她夸个够。一想到那孩子,心就滴水,像是淌着泪。内心深处似乎多了个无底洞,其轮廓恰似水面泛着波涛。
「了不起……真了不起啊,了不起……」
我很愧疚,把这么好的孩子拉下了水;可我又很幸福,因为被她渴求。
枕着摇曳浪花,让意识卧于浅底。
我夸了她一句又一句,夸着夸着,总算是进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