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策一步一步走近高威,脚步声到了高威耳朵里,如同阎王索命的倒计时,他手里那把“墨燃”剑也如同夺命刀。
高威浑身颤抖不止,额头上逐渐冒出冷汗。
裴云策走到他面前,挥剑的动作突然一停,憨憨一笑:“流程忘了。”
然后,从怀里掏出些文书物证扔到他膝盖旁边,机械道:“你先看看,这些是你做的没错吧。”
高威弯下腰,手指颤抖着去捡地上那些纸,混沌的眼神逐渐聚拢,聚焦于手中的罪状。
“证据确凿,你要是承认了,赏你痛快一死,要是不承认,就赏你……‘百柳叶’可好啊?”
说着,裴云策把长剑收起来,又拿出了方才刺伤高骏的匕首,在手里把玩。
‘百柳叶’这名字起得好听,其实就是千刀万剐,最是让人生不如死。
对于不同的罪臣,裴云策有不一样的方法让他们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重视名声的清流就让他陷入舆论危机,信奉神佛的就装神弄鬼,尚有良知的就重现罪恶,投其所恶就好喽~
而高威这种贪生怕死之辈最是简单,武力稍一恐吓就都招了。
可高威不仅贪生怕死,而且不知天高地厚。
他并没有如裴云策所想立即供认罪行。
高威和裴云策身后的高骏对视了一眼,而后,高骏轻轻拿起桌上摆着的蓝釉高柄烛台,放缓脚步,一步一步地往裴云策那里挪动。
裴云策眼神还直勾勾地盯着高威,看他作何反应,完全没注意到高骏的小动作。
在高骏离裴云策仅差半步远时,猛地举起手里的烛台往裴云策头上招呼。
说时迟那时快,裴云策在感受到身后一股凉风袭来时,马上低头弯腰绕到高威身后,一把揪着高威领子把他提溜起来,拎到自己面前,替自己挡住高骏用尽全力的一击。
铜制的烛台在砸到高威脑门那一刻,立刻鲜血淋漓。
高威脑袋一歪,身体无力,失去了意识。
裴云策手一松,刚被烛台砸过的高威又摔倒在地上。
他看着高骏,拍了拍手,有点被这父子俩蠢笑了。
可能他俩只是听过裴云策的名声,以为都是世人瞎传的,不信邪,非要和裴云策杠上一杠。
本来一剑封喉的事,现在又要耽误时间了。
他还急着去和金明羽会合呢。
“你老实待着别动。你作为既得利益的享受者,今日这一刀你挨的不冤,但我不会杀你。”
裴云策没什么感情,冷淡道。
说完,在高骏反应过来之前,近他身后点了他的穴位,使他不能发声,也不能移动。
裴云策扭头会看地上如同一滩烂泥般的高威,优越的侧脸在地上投下阴影,眼尾的泪痣在日光下异常闪耀。
他迈开步子走过去,蹲下后就对着高威的脸左右开弓。
左一巴掌,右一巴掌。
“啪!”
“啪!”
“啪!”
原本吓得惨白的脸逐渐变得泛起血气,红润,红肿。
裴云策扇了有一会儿,高威才悠悠转醒。
刚被烛台砸了脑袋,又被扇了好一会儿耳光,高威脑瓜子“嗡嗡”地,什么也不知道,反应不过来,只一味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
“罪证有误吗?”裴云策凉凉的声音响起。
“没,没有,是我干的。”
高威话音刚落,裴云策就一刀封喉,了结了他。
方才还在地上痛哭流涕着求饶的人没了动静,也没了温度。
可这是他应得的。
他贪了这么些银两,征收苛捐杂税,天灾人祸时无数个家庭都因为他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们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连官府都在为难他们,他们还能向谁求助呢?
那些原本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与人生的姑娘,因为他的恶行,不仅给自己留下了阴影,也让她们的人生蒙尘。在这个把贞洁看得比什么都重的时代,她们一辈子都会被戳脊梁骨,谁会可怜她们呢?
高威没了气息后,裴云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裴云策也没管身后的高骏,边往外走边说:“你和家人没犯错,我不杀你们,若是想报仇,随时欢迎。”
为虎作伥十几载的县丞府,正厅内,满地鲜血中躺着无数百姓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罪人,县城儿子动也不能动,肩膀处的伤口也停止流血,只有眼神恶狠狠地盯着离开的裴云策。
裴云策走得潇洒,大步流星地朝城南的赌坊而去。
只希望他早点到,别等他到了金明羽输得裤衩都不剩。
相处这些日子,金明羽的赌术他也早已一清二楚。
金明羽去赌坊,纯粹是为了堵赢时的成就感与成功感,倒是和钱没什么关系,即便没有赌注他照样喜欢玩。
不过金明羽有的是钱,也不在乎赌坊中的得失。
你猜怎么着,还真被裴云策猜对了。
等裴云策到的时候,金明羽正在解自己腰间玉带……
裴云策扶额。
走过去按住金明羽的手,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扔给金明羽,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输了多少?”
“就……差不多二十两……吧。”金明羽心虚地说着,转念又一想,不对啊,是裴云策今天突然鸽了他。
金明羽又撇了撇嘴道:“还不是你刚出门就走了,不是你说今日要带我赢遍整个赌坊吗?”
裴云策勾了勾嘴角,不以为意道:“看好了,哥给你赢回来。”
金明羽所在的这桌是最简单赌大小。
骰子手看金明羽把上一局输的钱交了之后,就开了下一局。
檀木赌桌这烛火下泛着幽光,青瓷骰盅贴着桌面如蛇般游走,三颗骰子在骰盅内叮当作响。
骰子手瘦长的手死死扣住盅底,手腕一抖,凌空而起,骰盅在空中摇出幻影。
裴云策右耳微微一动。
“咚!”
摇好的骰盅重新落回桌子上。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啦~”
“我押大!”裴云策把剩下所有的前都往前推。
其他人早就听见了金明羽和裴云策的对话,此时看金明羽这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拿出了点钱试探地跟着裴云策下了一局。
那骰子手一看如今赌桌上的局势,和人群中一男子对了个眼神。
“咔嗒。”
裴云策耳朵一动,听见了一道细微的声响。
他不屑地笑了笑,没什么动作。
在人头攒动、喧嚣沸腾中,裴云策赶在骰子手开盅的前一刻,状似不经意地拍了拍桌子,嘴里还嘟囔着:“快点啊。”
骰子手掀开盖子后,人群中一片欢呼。
“赢了赢了!”
“呜~兄弟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金明羽也两眼放光,道:“裴哥,你真会啊!”
“那是,你哥我以前就是靠这吃饭的。”
全场只有骰子手和和那人群中的男子傻了眼。
裴云策带着金明羽在赌大小这桌玩了一把就离开了。
赢得太惹人注目就不好走了。
裴云策带着金明羽,在一个赌桌上赢两局就换下一桌,换的每一桌玩法都不同。
但,裴云策从无败绩。
当两人辗转到最后一桌时,在这里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祁望舒。
明令禁止所有人,尤其是金明羽赌博的祁望舒。
坐着的祁望舒悠悠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二人,没什么感情道:“坐。”
显然,祁望舒坐在麻将桌前已经有一会儿了,且战绩不错,她身后站满了“谋士”。
两人心虚地笑着,默默走到空出的两个位置上坐下。
“祁姐,你怎么来啦?”金明羽赔笑道。
“八万。”
祁望舒打出了一张牌。
原本没指望着祁望舒回答自己的金明羽,却听见祁望舒道:“赢你。”
金明羽脸上挤出个笑脸,跟着祁望舒扔了一张“八万”后继续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啊?”
金明羽寻思着他们昨晚也没露馅啊。
听见金明羽的问题,裴云策随手扔了个“八万”后,也抬头看向祁望舒。
“你最容易被裴云策拿捏的,无非就是赌术了,而这家赌坊,是整个渡锦花样最多的赌坊。”
祁望舒解释着,话音刚落,就拿出三张牌往外一摆,“杠。”
然后扔了个没用的“二条”,金明羽连自己有什么牌也不知道,看自己也有“二条”就继续跟着祁望舒扔。
裴云策心思也不在麻将上,扫了一眼牌后道:“二条。”
这麻将桌上,除了这三个人,剩下的那个人心思也不在牌桌上,眼神不断地往推牌九那桌瞟。
整局麻将,只有祁望舒在专心玩。
结果也毫无疑问,祁望舒赢。
“走了。”
祁望舒站起身,扔下两个字后就率先出了赌场。
裴云策紧跟其后。
金明羽抱着此前在裴云策的帮助下赢得的比十几个满袋荷包也往外走。
出了赌坊他们才知道祁望舒到底为什么找过来。
赌坊内烛火通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两人在里面玩得忘乎所以。
可此时,看这天色,怕是已过子时。
若是平时,别说子时,就是一天不回去也没事。
可如今,几人已经把杀害魏宰相的凶手抓住,“百病医”制造者被迫伏诛,背后之人很可能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更别说,裴云策替天行道,县丞被杀之事已传遍了整座渡锦城。
夜空中,月亮借给他们一丝朦胧的光亮。
凉风习习,吹起走在前面祁望舒的发丝,吹起她的翩翩衣衫,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
祁望舒面无表情,月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翘长的姐妹遮住她的眸子,看不透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