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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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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夜深人静的小巷中,哪怕不小心踩了一片树上落下的树叶,都显得格外刺耳。

月光朝二人的身上洒下柔和的光辉,他们就这样肩并肩走着,步伐一致,影子被拉得颀长。

裴云策又恢复了以往在祁望舒身旁吊儿郎当的样子。

“刚刚吃饭的时候,你是不是和云娘说,很乐意和我相处啊?”

裴云策脸上噙着笑意,垂头看向自己身边的祁望舒。

“没有”

祁望舒目不斜视,看向前方。

裴云策快走几步到祁望舒身前,两手交叉抱在胸前,一步一步倒着走,歪着头注视着祁望舒的神情,高挺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侧影,发丝随着裴云策歪头的动作有些摇晃。

祁望舒不回答他,他便一遍一遍地问。

少年清澈如山间溪流般透亮的声音回荡在无人的小巷之中。

“没有嘛?”

“真的没有嘛?”

……

日升月落。

四人清晨穿戴整齐后便去了客栈大堂用早饭。

与往日不同的是,他们身上都挂着纹样相同、颜色却不同的香囊。

昨晚二人回到客栈时,宋娇娇和金明羽都已经睡下了。

客栈内寂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祁望舒和裴云策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却都没有立刻开门,而是拿起了门口挂着的香囊。

祁望舒手中的是淡紫色的香囊,宋娇娇最是清楚自己的祁姐姐喜爱什么颜色。

裴云策手中的是黑色的香囊,他们不确定裴云策是否最喜欢黑色,但根据裴云策便服的颜色选了这个。

金明羽腰间挂着的是非常符合他气质的金色香囊,宋娇娇的则是粉色的。

“我们昨日逛街时还琢磨着怎的那么多卖香囊的,后来一想,今日是百花节,便买了些香囊回来。”

宋娇娇笑盈盈的看着眼前三人,露出脸颊两侧浅浅的酒窝。

“我很喜欢,谢谢你们。”

“有心了。”

祁望舒和裴云策摩挲着腰间的香囊,先后向两人道了谢。

“祁姐姐,既然老毛叔那里还没有什么线索,不如我们今晚去百花节凑凑热闹吧?”

“好啊!”

金明羽听着宋娇娇这出去玩的提议,原本因早起而低迷的精神一下子兴奋了起来,胳膊搭在裴云策的肩膀上,举起手说:“我们也要去!”

宋娇娇笑着回应,“好啊,反正人越多越热闹。”

白日里几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

祁望舒在思索着日后计划,偶尔拿起话本翻着看看。

裴云策接到了一封飞信后,便急匆匆的出门了。

宋娇娇仍然在院里挥着自己的长剑。

金明羽……没吃饱,又上街买了几个肉包子。

可能街上的狗能够清晰的分辨出谁怕自己,这狗哥闻着肉包子的味就开始当街追着金明羽跑。

最后,宋女侠仗义出手,抢过金明羽的肉包子喂给狗哥。

……

夜晚,华灯初上。

琉璃花灯被雕成了牡丹、芍药、木槿的模样,悬在檐角,整条长街宛如缀满星子的绸缎。暖光将青石板路照得透亮。沿街的摊贩都在自己的小摊上摆了支燃烧着的春花蜡。

街上出来游玩的女子偏多,头上都别着几朵鲜艳欲滴的花朵,极显气色。眉间也点上了牡丹花钿。

祁望舒和宋娇娇今日也盛装打扮了一番。

祁望舒今日身着白渐变藤紫的齐腰纱裙,在光下浮起暗纹。眼尾用黛青掺金粉勾勒出半只蝶翅,耳边以金蝶流苏饰之,腰间仍然挂着那淡紫色香囊。

宋娇娇仍然保持着一如往日的穿衣风格,白渐变樱花粉的齐胸襦裙,裙尾绣着鎏光的樱花。双髻各绑成团子状,缠着光滑缎带,缎带尾端饰以叮当作响的银质铃兰,眼尾在另一侧同样画了半只蝶翅。

裴云策还没回来,祁望舒、宋娇娇和金明羽三人便先在街上四处逛着。

新鲜玩意儿层出不穷,对宋娇娇而言,怎么逛也逛不腻。

她在这个摊上买一些,又去那个摊上挑一挑。

只是在这样人头攒动的街道,两个人在很轻易地就被冲散了。

宋娇娇沉迷于这些花灯首饰,还没发现两人已经分开了,继续往下一个摊贩那走。

偏偏这里正值十字路口,祁望舒不知道宋娇娇往哪个方向去了,便随意选了个方向先往前找宋娇娇。

在这样光线不清晰的夜晚,女子体型与穿着又和宋娇娇十分相仿。这条街走到头了,祁望舒也没寻见宋娇娇的身影。

正要往回走时,却见前方有些异动。

一群人在前方围了个圈,吵吵闹闹的,还夹杂着些孩子的哭喊声。

“我没有偷!这本就是我的东西!”

祁望舒挤进人群前排,就看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似乎是被人踹了一脚,正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他紧皱着眉头,额角冒出冷汗,眼神却依旧恶狠狠地盯着旁边骂他的商贩。

“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家伙,年纪轻轻的手脚这么不干净,谁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呸!”

前排其他围观的群众也在跟风附和着,指指点点着。

“我没有!你别胡说!分明就是你污蔑我。”

小男孩的眼眶有些泛红,却依然不肯示弱地为自己辩解。

商贩不管他的辩解,上前蹲下就开始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小男孩手中一直死死捂着一个精致的香膏盒。

这么看上去,这个精致的香膏盒确实与他浑身的穿着不相符。

祁望舒上前走了几步:“老伯,你可亲眼看见这小男孩偷了你的东西?”

“那还有假?这种香膏,整个户水城,就我这一处卖,你去别的地儿想买都买不到呢!”

商贩声音粗粝,嗓门确实不小。

“可您这话,并不能说明这孩子就是今日在您这摊子上偷的。可能是他在其他城里买的,带到了户水;也可能是他从前在您摊子上买的。”

商贩一听这话便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一大把年纪了还污蔑他不成?”

祁望舒没管身后的商贩,而是蹲下身和这个倔强的小男孩交涉。

“小朋友,可以让姐姐细看一下你这个香膏盒吗?”

小男孩抿着嘴,没说话,也没动。

“我不会把属于你的东西交给别人的,我能还你清白。”

祁望舒的眼睛黑白分明,坚定的目光望向小男孩,信誓旦旦地说着自己的承诺。

半响,小男孩把自己紧握着的香膏盒交到了祁望舒手中。

祁望舒刚刚在人群中就已经看出来,小男孩手中握着的香膏盒有一点磨损,虽然不明显,却已经足够还小男孩清白。

她站起身来,先是再问了商贩一遍:“你确定这个香膏盒是你的吗?”

“当……当然了。”

“诸位请看,在这个香膏盒上,这,这,还有旋开盖子这里,都已经有了一点磨损,磨损不明显,显然是因为使用者的细心呵护。

可这些磨损,即便再不明显,也不可能是一个未出售的产品该有的样子。”

祁望舒眼神锐利地射向商贩:“你既然坚定地承认这香膏盒是你的,那你可是故意向百姓售卖残次品啊。”

“我……”

祁望舒直接打断了商贩的辩解,继续说道:“诸位请再看,这香膏盒上,刻着的是月季而非玫瑰。”说着,顺手从商贩的摊上拿了一个香膏盒,左、右手中的香膏盒一对比就能看出来两者的不同。

“月季花朵大,颜色多,玫瑰则反之。这些年,因为宫中贵妃的原因,已经不准民间对外售月季香膏盒了。

你这是在违抗圣命吗?”

两个香膏盒先是在围观人群中展示了一圈,最后,稳稳地停在商贩眼前,让他自己看。

“啊……这……没有,我没有,绝无此心啊!”

商贩显然没想到,祁望舒能给他扣这么一大顶帽子,顿时慌了。

“好了好了,那你们就拿走这香膏吧,赶紧走吧。”

商贩不再说这香膏盒到底是不是他的,开始催促着小男孩和祁望舒赶紧离开他这里。

“等等,这香膏盒还是你的吗?”

祁望舒没有打算让他把这事情就此揭过。

“如果不是你的,还请你给这孩子道歉。不然我们就去官府评评理。”

若是其他人,商贩可能会继续混过去。可他看着祁望舒这绝不退步的样子,还随身携带长剑,倒是有些怯了。

“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你了。”

商贩拉着脸、声如蚊子般说完这句话,立刻回到自己摊位上收拾东西,今晚应是不准备接着摆下去了。

他也摆不下去了,周围的人们看事件反转,又开始指点这个辜负他们信任的商贩了。

小男孩此时已经被其他人扶了起来,祁望舒转身把香膏盒递给他。

小男孩之所以不自己把这些说出来,是因为一旦他松开了香膏盒,就不会有人再听他辩解什么。但祁望舒不一样,她是个大人,是个不好惹的大人,他们愿意听祁望舒把话说完。其实,在围观的群众当中,哪怕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多了解了解事情真相,都可以帮助这个无辜的孩子。

也许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欺软怕硬。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谢谢姐姐。”

小男孩不再像刚才那般排斥别人,真诚地对祁望舒道了谢。

“小朋友,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父亲出了远门,好几天没回来了。我母亲……她说每逢百花节时,她都会在我身边看着我,但我看不见她。姐姐,是妈妈让你来帮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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