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网上疯传的是温蘅前后两次踹人，被恶意剪辑到一起的视频。舆论的走向明显被刻意引导过，基本都是攻击他复出也不知收敛，在片场飞扬跋扈，为所欲为的。

负责电影宣传的公司，一并负责片场全部的舆情监控及公关处理，这家公司派了六个人过来跟组，他们此刻的应对策略是：找海量营销号还原真相。

程申申对此不置是否，结果六颗脑袋凑一起倒腾了俩小时，话题从四个疯涨到十三个，网络舆论已经从抵制温蘅严重到开始抵制电影。

典型的反向公关。

宣传所在的房间很大，后面没几米就是山坡，窗缝密封性不好，山间的风呲着尖锐的声音灌进来。除了负责在现场巡逻的安保，其他部门的工作人员都已回宾馆，村民早就睡了，外面只偶有犬吠声传来。

凌晨两点，程申申收拾东西要走，孟雷见状跟着起身。

对面的宣传经理腾地站起来，“程制片您先休息，我们今晚肯定搞定这件事！”

程申申问孟雷：“车还在外面么？”

听孟雷说在，她对那几个还在艰苦奋斗的宣传同事说：“你们也一起回吧。”

工作都没干好谈什么休息？

那宣传经理虽然能力不行但态度很积极，她刚想表达解决不了问题她绝不下班的态度，但程申申没给她这个机会，说完拿起东西就出了门。

片场返回县城宾馆的车只剩一辆，程申申准备去车里等那六个宣传的人。

路上，孟雷忍不住问：“老板，现在怎么办？我咋觉得他们处理不了这事呢？”

秋天的山风已经很凉了，程申申收紧上衣，“他们肯定处理不了。”

孟雷：“啊？那您还让他们瞎折腾这么久？”

程申申：“不然怎么有由头把他们换了？”

孟雷懵了下：“您要换宣传公司啊？”

程申申：“换公司那我之前花的钱不就打水漂了？我是让他们换负责人。”

她其实早就看出这个宣传经理能力不足了，但对方好像是那家宣传公司某个领导的亲戚，之前碍于从前交情一直没点破。眼下他们闯了祸，那领导再想包庇也难了。

但这次舆情恐怕不是换宣传负责人就能轻易解决的。

那几人忙活时，她跟程氏公关部旁敲侧击了一圈，这件事应该是程松授意的。

所以解决这事不能急，先让子弹飞会儿。

办法倒是有现成的，但程申申还没找到合适的契机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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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车司机师傅等睡着了，两人来到门前，孟雷敲了好几下门才把人叫醒。

程申申回头看了眼，那六个人还没过来，她让孟雷先上车，她去旁边抽烟。

结果烟还没点燃，百往事的品牌总监就打来电话兴师问罪了。

总监姓文，叫文韬。将近五十的老男人却整天爱穿紧身衣，是个来者不拒的老色批。

程申申当初找他，他几乎没什么犹豫就答应温蘅做代言人。后来她听人说，这老东西几年前追过温蘅，但被拒绝的很惨。

她当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那些年追温蘅的人多了去了，他这种品级是最不值一提的那类边角料。

文韬人在国外，这个时间刚睁眼。

他觉得问题非常严重，话里话外都在计算温蘅的违约金要赔多少。

他噼里啪啦讲个没完，程申申趁空把烟点了，抽到半截才听他说：“申申啊，你在听我说吗？我跟你讲，这件事真的非常严重，上面给我的压力很大。”

烟气在口腔打转，程申申嗯了声，“我相信您能扛得住。”

文韬扯着调子哎呦一声，“我的申申宝贝哟，现在不是我扛不扛得住的问题。他要是再出点事，那可就不是被封杀三年那么简单了！”

这老东西听起来比自己还着急。

程申申笑：“怕什么，有文总顶着呢，您能忍心温老师再重蹈覆辙？”

这小天聊的真得劲，人在千里之外的文韬愣是被捧飘了。

他沉默着不知寻思了些什么，又说：“行，谁让这活儿是我们申申宝贝拜托我的呢。这样吧，我跟温蘅见一面，看看这事怎么处理吧。”

烟很快被抽完了，程申申摁灭烟头，拿纸包起来放到上衣口袋里。

见她这边半天没回应，文韬急不可耐地追问：“宝贝？行不行给个话啊？”

“这事您得问袁经纪，我跟温导只是合作拍戏，商务可管不着。”程申申说。

“袁文博啊？他根本做不了温蘅的主。”文韬估计从前没少通过袁文博约温蘅，这话都是日积月累的经验。

“我更做不了主。”程申申说。

不远处响起细碎的交谈声，她看过去，那六个宣传终于舍得出来了。他们没往这边看，程申申也不打算跟他们打招呼，转身避开了。

“你俩不是那啥关系么？”文韬这话是试探着说的——他应该得到了某些风声，可同时又觉得温衡不可能是大小姐的菜，不然这会儿也不会舔着脸要她帮忙撮合跟温蘅见面。

“我俩没关系，”程申申说，“但我组里有人跟他有关系啊。”

“？”她这话说的突兀，但文韬却很快反应过来，“你说苏冬青？他俩啥情况？合好了？”

“没有吧，我看温导对苏老师没这个意思，”程申申说完又突然一副想到什么的语气说：“但你提到苏冬青，我还真有个八卦想跟你打听打听。”

“什么八卦连你都不清楚？”

“我听说......苏冬青有个三岁的儿子——”

“我草？”文韬听声音都跳起来了，他等不及听完就连环炮似的追问：“谁？苏冬青？有个儿子？你听谁说的？谁的孩子？温蘅的？”

“肯定不是温蘅的，”程申申很满意他的反应，而后引导他：“但不确定是谁的，您在圈里打听打听呗。”

“消息捂这么严实，肯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啊，”文韬语气犹豫。

“哟，这个圈子居然还有文总不敢惹的人？”程申申叹气惋惜，“那看来您这次也保不住温导了，我刚还在想怎么帮您约温导呢——”

“行我帮你打听打听！”文韬一激就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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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峰山高路远，剧组在这里拍摄条件艰苦，但也清净——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片场只要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媒体瞎掺和，就能正常拍摄。只是经此一遭，村民跟有人给他们撑腰似的越发闹腾。

环境不能保证绝对安静的情况下，搭建好的外场就无法正常拍摄。为不耽误拍摄进度，程申申跟其他片场负责人一起调整了拍摄计划，决定先把内场的戏份拍完。

外场戏份主要是讲俩小男孩被拐来的剧情，因为缺少前面的情绪铺垫，董辉和马思琪因为年纪小，又缺乏随机应变的能力，因此迟迟不能进入此刻内场里被折磨的戏份。

这天，在第八遍NG后，温蘅终于决定让大家先休息下。

董辉和马思琪还在哇哇哭，大坏蛋陈青手忙脚乱地跟他们道歉，解释这是在演戏不是真的。但俩小孩被折腾了八遍，眼下什么都听不进去。董辉更是整个人都在抖，她妈连忙把人抱了出去。

监视器后，温蘅翻出水杯喝水。一共拍了八遍，他就给董辉和马思琪讲了八遍戏，来来回回六七个小时，他口干舌燥外加心情烦躁。

烦什么？

说不清。

他身边的袁文博也是一脸愁容。

袁文博是村民闹事那晚到云峰的，刚到酒店就看到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原以为线上出了那么大的事，现下应该会暂停几天拍摄，没想到一切照旧。

不得不说程大小姐就是心大。

只要天不塌地不陷，她就不会让搭建好的片场浪费一分钱。

可温蘅不是说要解约么？

这几天都没再听他提起这话。

难不成想通不解约了？

可程大小姐如今放任舆论不管的态度，又不像已经跟温蘅合好了。

原计划今天要官宣温蘅的代言人身份，可袁文博刚给百往事的商务经理去过电话，对方答复说：他们公司内部还没完全敲定，让他再等消息。

同样让他等消息的还有程大小姐。

大小姐说这几天可能要跟百往事的品牌总监见个面，但还没定好时间。

一个个都是不确定，到底啥是确定的？

袁文博重重叹气，身上的肥肉也跟着颤抖——料到温蘅复出之路会坎坷，但没想到开头就是五指山。

温蘅跟袁文博坐同一张木条椅，那边颤这边也有感应。

他无语地扭头去看，程申申恰好在此时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那晚后他俩私下就没再见过，现场人多眼杂，即便见了面对话也几乎都是工作相关的。入秋后山里的气温不稳定，但白天温度还好，她身上却穿了件薄棉服上衣，脸上是明显睡眠不足的疲惫。

她身后跟着两个之前没见过的女生，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年纪。

袁文博站起来，笑嘻嘻地迎上去，“程制片来了。”

程申申：“袁哥，不是跟您说叫我申申就可以了么。”

袁文博不太好意思地应了：“嗳，行，知道了申申。”

袁文博把温蘅挡了个严实，程申申歪头跟温蘅打招呼：“温导。”

她跟小猫似地出现，温蘅应接不暇，眼神闪烁了一下，不太自然的嗯了声。

“带新宣传经理来认认人，”程申申招呼身后俩女生来到温蘅面前。

“这是陈湜一，宣传经理”她指着身边白净短发的女生，又指陈湜一身边的矮个子女生，“这是杨梦珊，主要负责处理危机公关。”

俩女生跟温蘅打招呼：“温蘅您好。”

温蘅起身，依次跟她们握手，“你们好。”

宣传跟导演不会直接对接，程申申就是带她们来走个过场。

简单寒暄完她带人离开，三人刚走出去几步，她又返了回来。

温蘅坐在椅子上，程申申在他身边俯下身来，凑近道：“温导，明天跟我回京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