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她将整个镇子大约查看了一遍,皆无异常。到得第三日,她正在一个小摊上吃着一碗清汤小馄饨,突然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摔到地面。她回头一看,却是一位白发老妪躺在大路中间,不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着短褂的男子身后跟着个扎着童髻的男孩从一间茶馆里跑出来,焦急又惊惶地跑到老妪身边。那老妪此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却并未见血,而那男子浑身颤抖着不敢上前,只听得身旁的小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嘴里不住叫唤着“爹爹,快救奶奶,奶奶!”而那男子始终不敢上前。
早在老妪倒在地上,周围陆续聚集了些人,但都只敢远远观望,对于男子对自己母亲不去施救的行为似乎并无所觉。
妘清于医道颇为精通,虽觉得这些人表现有些奇怪,但人命为大,也顾不得许多。于是径自上前,刚要探脉,立刻被喝止,竟是那老妪的儿子。此时,妘清才看清他双眼通红,隐有泪花,眼神却颇为决绝,双手施礼道:“姑娘,多谢好意,但我母亲身上的病治不好,更碰不得。”
妘清奇道:“瘟疫?”
男子摇头道:“并非。但此病现在确实无药可医,而且一旦碰到发作者,触碰者会立时气绝,而发作之人也会从此发狂起来。这是我母亲第一次发作,早先原有听说这个怪病,没想到,没想到……”说着,声音也呜咽起来,好一会儿才说道,“母亲定是有所觉,才会,才会从窗户跳下去。”说完再也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妘清被他情绪触动,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不觉难过起来。但不过一瞬,她便收好心绪,想起适才男子所说的病症,倒不像是病,而是什么东西在作祟。于是她问道:“既然不能碰,那其他得病的人又是如何安置的呢?”
男子道:“这镇上有个书香之家姓赵,家中有位在仙门大家学艺的公子。当初就是他发现这病症,用仙术将那些得病之人收治在赵宅之中,并告诉镇上的人不能碰发作之人。这几年在赵公子的帮助下,近来已很少听说有了,没想到,唉……”他叹息一声,继续道,“适才茶馆的掌柜已帮忙让小二去通知赵家了,我与小儿在这里等候赵家公子,多谢姑娘关心,姑娘还是及早避开为好。”
看来,这病虽怪,却并无性命之忧。妘清放心下来,但也想帮忙寻个救治的法子,既然那赵公子是仙门中人,不妨见上一面,问明情况。于是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也想见那赵公子一面,在下一向于医道有所钻研,或可出力一二。”
那男子见她如此说,也不再说什么,只俯下身安慰自己的孩子,此时周围的人都已经走了,街道瞬间安静了许多。妘清见那男子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于是暗中用灵力探了一探,果然如她猜想,那灵力一碰到老妪立时被吸了进去,幸而她只是用了一点灵力,不然只怕没等到那赵公子过来,这老妪就要醒来发狂了。
过不多时,有一身着青衣长相素净的男子,后面跟着一个短褂布衣头戴布制方巾的小厮,大概就是客栈去报赵府的那位小二了,那这男子定是赵氏公子了。只见他头戴白玉发冠,施施然走来,并无半分匆忙神色,显然对此已司空见惯。老妪的儿子见到他,忙上前跪下恳求道:“赵公子,求您救救小人的母亲!”
那赵公子淡笑着扶起他道:“先将老人家送到我家,再从长计议。”老妪的儿子闻言,也不敢耽误,忙起身让开。
妘清见赵氏公子走到老妪身边,端详了一会儿,方口中默念着什么,随即在老妪周身画出一个阵法,一道白光闪过,那老妪已不见踪影。在场的其余四人,除了妘清,都没见过此等景象,不禁呆愣住。
做完这些,那赵公子才转头看向妘清,抬手施礼道:“在下赵茗承,道友如何称呼?”
妘清还礼道:“赵公子有礼,小女子姓妘。”
“妘姑娘,敢问是何门派?”
显然他已经看出妘清有些修为,妘清含糊道:“无门无派,不过是会些粗浅的术法,护身罢了。倒是那老人家的病,我于医道知晓一二,不知能否助公子一臂之力?”
赵茗承淡笑道:“姑娘既通医道,又有仁心,烦劳姑娘一同去在下府上。”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其余两大一小早已退立在侧,妘清见赵茗承欣然应允倒省了自己一番周折,点头示意,便同赵茗承一同去了赵府。
镇子并不大,两人很快就到了镇中闻名的赵府。果然如老妪儿子所言,较镇上其他房舍气派许多,门前匾额用隶书端正刻着“赵府”,推开朱漆大门,宽阔的青石路。进到内里,房屋布局以及一应山石回廊,颇为考究,乃是循阴阳五行而建,只是又有几处错漏之处,倒也无伤大雅。妘清先前见这赵公子用传送阵,以为必是精通术法,看来并不如此,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修为确实不凡。传送阵虽则并不是什么精妙的术法,但全赖施术者的修为,大部分修士只能传送些小物件,要不费吹灰之力传送人的,在仙门中并不多。只是不知为何在仙门中并未听说这一号人物,随即又想到自己这十多年未醒,仙门中新秀又何曾认识几个呢。
叮铃铃,清音响起,妘清循声望去,原来前面不远处一处高楼上挂着一串硕大铜铃,适才正好风过。身旁领路的赵茗承见妘清看着铜铃,浅笑道:“姑娘,那铃铛可有不妥之处?”
妘清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声音比以前所见要更清越些。”
赵茗承闻言,只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妘清到收容病人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