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年在林家还有这番纠葛,楚恒殊心头一阵翻涌,自他醒来后所见,林婉和林素尘不曾表露半分,林婉也就罢了,林素尘显然是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以他对她的了解,若是以前的林二小姐,决不可能如此坦然。随即又觉得自己未免幼稚可笑了些,十几年的光景,世事早就不知变换多少模样了。
不过,他倒是想知道,之后为何自己会在山洞之中,又灵识受损,根据妘清的说法,当时有人是想置他于死地的,难道是林婉找到自己了么?于是问道:“聂夫人,当年在莲岐山中找到我,并将我困在洞中要我命的也是你么?”
林婉闪过惊讶神色:“你是说当年你从梦泽门出去后,还在莲岐并有人困住了你?”
闻言,楚恒殊与妘清不约而同看向对方,先前他们都以为,那山洞中的凶兽也是林氏的手笔。妘清开口问道:“聂夫人可知那山中有何物?”
“什么?”林婉先是低眉沉思一会儿,陡地恍然大悟:“是他?”
楚恒殊问道:“谁?”
林婉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扯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呵,难不成你们忘了我们现在可是敌人,我可没兴趣再和你们废话!”
说着一抬手,一掌朝二人打去,一团黑气随之射了过去。幸而楚妘二人早有防备,楚恒殊打出灵符,妘清一招流光斩同时发出,二人合力,一道巨大的白光直将那黑气打散,但那白光并未停止,直直朝林婉而去,林婉双掌奋力相挡,生生挡住这一招。而就在林婉奋力挡住那一招之时,妘清拿出那枚由血玉一分为二克制林婉血魄的鱼纹玉佩施法朝林婉眉心攻去。顷刻之间,血魄自林婉身体中飞出,两人乘机合力借血玉之力将其打散。楚恒殊摇头说道:“啧啧啧,可惜了,为免再有无辜人受害,也只能委屈这宝物了”。
另一边的林婉因着血魄离体,周身不断涌出黑烟随后消散,感觉身体里的力量消失无踪,她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不可能!”
楚恒殊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的柱子上说道:“怎么不可能了?”
原来,林婉刚吸收血魄,还未来得及将其化为己用,体内两股力量相冲,又受了妘清清灵咒的影响,一时间竟使不出半分法力,故而一直以言语拖延时间,为的就是争取时间。却没料到虽然她所言确实影响了楚妘二人的心神,但妘清早在扶着欲倒的楚恒殊之时,以手示意,而在问林婉的时候,二人实则也在蓄力,刚刚那两招,已是用上二人全力,自然威力非同小可。
多番谋算功亏一篑,倒在地上的林婉忽地哈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却带着无尽愤恨与凄婉。如今,聂氏的秘密因她而现于人前,她自己这般模样又被仙门弟子见到,谋算落空,往后仙门已再无她的立足之地。
见她如此情状,楚恒殊心下不忍,叹了口气,看向院子东侧的角落说道:“老朋友,怎么还不出来吗?”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头束紫冠身着灰色长袍眉宇坚毅的男子显现,正是林婉口中的夫君,聂氏宗主聂元。他缓步走来,扶起地上神志不清的妻子坐在凳子上,抬眼却深深地看向妘清,妘清拱手行礼道:“聂宗主。”
楚恒殊见他盯着妘清,气不打一处来,他平日最看不上这种三心二意的家伙,一闪身挡在妘清身前,说道:“看什么看!我夫人!”妘清乍然听到楚恒殊如此称呼,也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称呼他,但眼下情形,她也不愿在这些事情上纠结,只想早些了结带弟子们安然回天机门。虽如此想着,但还是不免一抹薄红袭上如玉面颊,耳后也有些热热的,幸亏楚恒殊背对着她,不然又不知说什么糊涂话了。
聂元见楚恒殊将妘清挡得严严实实,拱手作揖道:“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我们将血魄毁了。” 楚恒殊道。
聂元仍旧一副表情,声音也十分淡然:“早该如此。”
妘清自楚恒殊身后上前,问道: “聂宗主,聂夫人不是说……”
聂元解释道:“夫人那点灵力,并不能将我如何,先前因我已将参悟的新功法完成,但修炼之时必须将原先的功法引出,夫人便是在这时用阵法将我困住。”
楚恒殊微微一笑:“如今聂宗主灵力更上一层楼,看来是成功了,聂氏弟子往后可以摆脱原来功法的影响。恭喜了。”
聂元深深一揖,楚恒殊立刻正色起来看向妘清。
只听他仍旧是淡然语调,神色肃穆:“从今往后聂氏弟子将潜心修行,仙门之中再无聂氏,过去的罪孽,便让我去赎。还望各位看在内子并未真的造成孽果的份上,勿再追究,多谢了!” 聂元既如此说,妘清和楚恒殊也不好再说什么,至于林氏和天机门的其他弟子,因楚恒殊并未撤走他们的结界,故而还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恢复了心神的林婉,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茫然地低唤了声,“夫君。”
聂元轻轻拍她的肩:“夫人,聂氏试过了,你也试过了,如今这样的结果,那些不属于我们的,就莫再强求了。往后,夫人可愿与我一道放下这里的一切?”林婉紧紧抓着他的手,眼中噙着泪道:“夫君,我明白,我们夫妻同心,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聂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见他们夫妻两情形,楚恒殊本不欲打扰,但有些事情,他却不得不问,于是厚着脸皮打断他们:“聂宗主,我有一事要请教二位。”
聂元道:“请说。”
“先前伪装成聂氏二公子的,究竟是何人?”
聂元皱眉道:“他一来我便知他是假的,见他似乎很了解聂氏的事情,就想到并非仙门中人的姜玉荷居然能利用禅一对聂氏做那么多事,背后必然有人指点。何况当年这里发生那些事情后,就设了结界,料想姜玉荷背后之人未必知晓,便假装不知。只是,他在聂氏之时,却不曾有任何的异样,实在奇怪。”
正当楚恒殊和妘清疑惑之时,林婉开口道:“那人曾找过我,不只是最近,还有十三年前。”
闻言,几人俱是一惊,楚恒殊问道:“聂夫人可知他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
林婉摇头:“我并不知他的目的,只知与林氏颇有渊源,当年……”说起当年,她停顿了一下,“当年,也是他告诉我法子,之后再未见过。前段时间,他伪装成禅一,起先我并不知情,忽一日他暗中给了我一张纸条,我才知他就是当年的那人,也是他告诉我血魄的事情。”
楚恒殊与妘清面面相觑,倒有些搞不懂这人到底是什么目的了,楚恒殊问道:“你先前说是他,所以很有可能当年要害我性命的人就是他?”
林婉点头:“那个时间,他确实就在莲岐,他会林氏的功法,并称与林氏颇有渊源,原先我一直以为他或许曾是林氏中人,如今看来,只怕是想当然了。”
楚恒殊双臂抱胸,心想,此人行事,颇为迂回,恐怕没这么简单,若背后指点姜玉荷的人也是他,也就是说他隐在幕后,只靠两个弱女子就牵连了三个仙门,所图定然不小。
妘清问道:“夫人可知此人真实相貌?”
林婉摇摇头:“初见时,他是一个瘦癯白发长须的老者模样,再见时,他是以禅一模样出现。”
楚恒殊道:“如此说来,此人很擅伪装,现在有可能是任何一个人,甚至是我们认识的人。”既然林婉这里没有其他线索,楚恒殊也没再问下去。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楚恒殊便解开结界,将妘氏弟子与林氏弟子放了出来,掐着腰说道:“好了,事情都了了,你们这些小鬼,和我们一起回宗门吧。”谁知少年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化身好奇宝宝,吵得楚恒殊头疼,妘清皱眉淡淡瞥了一眼,那些少年竟不自觉一个个低下头。楚恒殊看着实在好笑得紧。
另一边,聂元又与林婉说了些什么,见林婉点头,才起身过来,叫住正准备离开的天机门人。楚恒殊不耐烦:“聂宗主还有事?”
聂元并未看他,只朝妘清拱手道:“妘副宗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恒殊忙挡住道:“不行!” 妘清对他甚是无奈,上前一步向聂元说道:“自然可以。”聂元做了个请的姿势,妘清便同他一道走到院子里。
见妘清走开,楚恒殊摸摸脑袋,只得靠在门边,望着两个人的方向。妘衡见他如此,于是问道:“父亲,既然这么紧张,为何不过去?”
楚恒殊不看他只定定地看着妘清和聂元那边说道:“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哦,父亲是怕娘亲生气对不对?” 妘衡恍然大悟。
楚恒殊见被自家孩子说中心事,恼羞成怒道:“唉,你这孩子,瞎说什么,我堂堂男子汉有什么好怕的!” 妘衡见状只抿着嘴笑着,楚恒殊手叉着腰说道:“笑什么笑!”说着便作势要教训孩子。
院中,妘清问道:“聂宗主所为何事?”
聂元道:“失礼了,若非心中执念,也不会扰了你的清净。这些年,我多方打探你的消息,皆无所获,如今见你良人在侧,也可以放心了。”
听见良人在侧,妘清有些不好意思,道:“聂夫人亦是情深义重。”
聂元道:“我明白,早该放下了。让她伤心非我本意,往后我会一心一意的。”
妘清拱手道:“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