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不睡的后果就是必然的犯困，加上最近这两天放假所堆积的工作，沈青玉久违地觉得特别疲惫。

李不眠的情况也没比他好多少，虽然后面他们并没有再聊什么，但沈青玉没睡，他也没好意思睡多久。

但不得不说，沈青玉对于调整状态是很擅长的。很快他就恢复到了和以前一样的状态，像是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轻松自然地处理所有的事宜。那些脆弱的，甚至是有些任性的沈青玉，好像不见了一般。就连李不眠都要开始怀疑，那到底是不是他的错觉。

可就算掩饰得再好，也还是会从一些细小的地方透露出来，比如李不眠注意到沈青玉在调整好状态赶上工作进度之后，非但没有降低工作强度，反而自己增加了一些工作量。

如果原本他的时间安排表尚有空余，现在就连说是有空余都算不上了。

于此，李不眠有一个很主观的猜测——或许沈青玉是在通过增加工作量这一方式来达到调节情绪的目的。

关于工作，他能帮上的地方是极其有限的，沈青玉的手恢复得很不错，现在已经几乎不需要自己来帮助什么了，于是他只能更多地在沈青玉给他安排的烘焙课上多学习一些，做一些他可能会喜欢的甜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不眠已经很习惯自己的工作，并且将讨好沈青玉当做第一行事准则。

就算他的猜测是错误的，那也没有关系，那就当他只是想讨好沈青玉。至于为什么想讨好，这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他不敢去细想。其实用工作来逃避的，或许是他自己。

——

终于，沈青玉把自己从高强度的工作中解放出来了。

这是因为他明天要去医院复查。以往都是罗然帮他安排好，也就顺便和他一块复查，不过这次，他决定让李不眠陪他一起。

“那我要准备什么吗？”李不眠对复查没有什么概念，只是下意识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不用，如果你想准备的话，也可以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一点。”

李不眠像是没有听出来沈青玉话语中的揶揄，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只是继续追问：“这有什么用吗？”

沈青玉不禁莞尔：“没有，但是会让我心情很好。”

李不眠顿了几秒，亮亮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忽而睁大了几分，像是恼怒，又很快地偏过头去，垂着眼睛小声嘟囔：“你又这样。”

“那你穿不穿嘛？”沈青玉笑眯眯地把脸凑到他面前，他很少露出这种有几分讨好的样子。

“没有人陪同去复查还盛装出席的。”李不眠这会儿倒是有了底气。

“啊，那怎么办呀，我就是很想看我们不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样子～要是我因为没有看到而心情不好影响复查结果的话，想必也不太好吧？”沈青玉故意把后果说得很严重，其实这已经没有了科学依据，唯一可以得到证实的只有心情方面而已。

“我不会那么做的，影响了就影响了，大不了我再多照顾你一阵子。”李不眠索性转身，装作有事要忙的样子。

“就我上次给你买的那套。”沈青玉还是不肯放弃。

李不眠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而后选择妥协：“好吧。”

他说的是李不眠一直都没穿的浅灰色大衣的那套，而李不眠一直没有穿的原因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他不知道其他的雇主是否有给自己的护工买衣服的喜好，他觉得应该是没有的，但似乎自从上次沈青玉给他买了西装之后，就很热衷于给他配各种的衣服，也不说为什么。

于是第二天，李不眠真的很听话地换上了那套衣服。

得偿所愿的沈青玉越发觉得自己眼光不错。

浅灰色大衣硬挺有型，内里搭配了一件蓝色细条纹的衬衫，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露出了一点黑色内搭，下身则是与大衣同色的长裤，由于天气较冷，还搭配了一条灰蓝色的薄款围巾。

李不眠有点不太自在，因为每次他一穿沈青玉给他买的衣服，总要被他盯着看很久，有时还会拍点照片，说什么纪念一下。

“可以出发了吗？”李不眠希望通过催促让沈青玉暂时不要盯着自己看了。

“好啦好啦，出发吧。”沈青玉心情很好地放过了他。

到了医院，李不眠表现得比沈青玉还紧张。好在结果是很好的，不然他可能会把所有不好的结果的原因以及解决方法都详细地和医生问个遍。

距离受伤已经过去了快三个月的时间，沈青玉的手已经快完全恢复了。

这也同样意味着李不眠和他的雇佣关系即将走向尾声。这或许是件好事，至少对沈青玉来说应该是的。但李不眠却觉得心口闷闷的，像是有什么呼之欲出的东西又被压抑在了胸口。

是什么呢？其实不用想也知道的。就算舍不得这份高薪的工作是人之常情，但舍不得雇主就不算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是个很没有职业操守的人，可是这是他第一份工作，就算犯一点错误也是理所当然地，就让他能获得原谅吧。他这样天真地祈祷着。

沈青玉看李不眠拿着复查的报告发呆，戳了他两下：“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准备攻读医学啊？”

“没什么。”李不眠甚至连一点要掩盖自己心虚的意思都没有，似乎还是有点怕被沈青玉说出来，于是又用那种很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眼睛是下垂的眼尾，本就是那种很招人可怜的类型，他也似乎十分善于使用，于是沈青玉假装真的没有发现他的心虚：“好吧。”

最后李不眠都没有问沈青玉他的工作还会持续多久？是否会因为他的康复而结束？结束了之后呢？

他只是让这些问题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脑子填满，让他再也没有办法思考其他的事情，即便如此也不肯问出来半句，因为他在害怕任何可能出现的回答。

于是他下意识地花更多的心思讨好沈青玉。

他不知道沈青玉是否注意到了这一点，就像他之前会注意到沈青玉的状态不对一样，其实如果他也被投以同等程度的关注的话，那么应该是会被注意到的。只是他无从求证。

——

出于某些心思，李不眠准备给沈青玉做一个蓝莓巧克力慕斯。

其实做起来是很简单的。将蓝莓洗净加入糖，压碎成果酱的样子，用小火煮到浓稠，冒出小泡，再加入柠檬汁，煮成蓝莓酱的样子。

再把奥利奥饼干碎和黄油搅拌均匀，倒入模具中压紧实，放入冷藏使其定型。

接着将慕斯层做好，将各种材料搅拌混合均匀，打发，放入模具，为了美观，李不眠多做了几层蓝莓果酱层和巧克力慕斯层，让它看上去是不同颜色分层的。

最后将蓝莓酱铺上，放上蓝莓，撒一点糖霜当做装饰，就完成了。

李不眠将做好的蓝莓巧克力慕斯放在冰箱里，等待沈青玉下班回来。

然而今天沈青玉似乎加班了，一直到晚上十点，李不眠都没有等会到他。

于是他终于忍不住给沈青玉发消息：“今天加班吗？”

沈青玉消息倒是回得很快：“嗯，准备回家了。你在等我吗？”

“没有，我就是问一下。”李不眠得到确定的消息，于是不再看手机，其实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沈青玉的消息。说得好像是他故意在等他一样……虽然确实如此。

但是他不要面子的吗？他是不会承认的。

十点半左右，沈青玉回来了。

长时间的工作让他看上去有几分疲惫，回家之后领带随意地解开了一点，眼镜似乎是忘了摘，还架在高挺的鼻梁上。

“我回来啦。”沈青玉很温柔地对他笑了笑，在那一刻，他们之间看上去就像是家人一样亲昵又自然。

“欢迎回来。”李不眠替他把外套挂好，又给他倒好温度合适的温水，自然得像是已经成为了习惯一般。

“今天怎么想要等我回家？”沈青玉问他。

“没什么。”李不眠嘴上这么说着，却又问他：“你饿不饿？”

“是有点了。”其实并没有到饿的程度，但是李不眠显然是为他准备了什么。

于是他看见李不眠从冰箱里拿出一个慕斯蛋糕。

蛋糕并没有做得很大，显然就是一人的分量，但很精致。沈青玉有些惊叹于李不眠在学习烹饪方面的能力。

沈青玉舀了一点蛋糕放入口中，酸甜的蓝莓配上细腻的慕斯蛋糕，是能让一天的疲惫都冲散的味道。

“怎么样？”其实李不眠也有点拿不准，按理来说应该味道是不错的，但是他知道沈青玉很挑剔。

其实沈青玉是很难把这种类型的甜品吃完的，因为他很容易觉得腻，但是看见李不眠饱含期待的样子，他想，或许没有人会忍心让这样的一双眼睛为你失望。

“很不错。”沈青玉伸出手将李不眠的发丝随意揉乱：“怎么这么乖呀，不眠宝贝。”

李不眠原本打算逃开，可当属于沈青玉的香气将他包围的时候，他又选择了任他处置，甚至很贴心地弯下腰，好让沈青玉更方便一点，小狗一样地蹭了蹭他的手心，眼睛湿漉漉的：“真的吗？”

“真的呀。”沈青玉宠溺一笑，忽而说道：“一直这样好不好，李不眠。”

李不眠没有时间去细想那所谓的“这样”是什么样，甚至不知道他说的具体是什么方面，但是在那时，好像无论什么他已经没有了拒绝的心思，很快地回答：“好。”

其实他不明白为什么沈青玉会那么说，后来想了很久，他才终于明白，原来那些短暂又平凡的时刻，真的是最好的无可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