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榆儿朝着沈策走去,走到他身边站定,斜眼看他,含笑道:“时间还有啊。”
“我瞧他面熟得很,可是以前见过。”江榆儿轻挑眉毛,目光又落回到崔言身上。
她身旁的沈策沉眉不语,心生不悦,为什么对崔言表现得这么感兴趣,是喜欢他的皮囊,还是心里还有他?想到这一可能沈策的心便一点一点沉下去。
“夫人,回来之后再说。”忽的,沈策拉着江榆儿的手,想让她上马车。
江榆儿这才发现沈策不对劲,这几日对她都是言听计从,怎么这次不听话了。
“嫂嫂……”崔言刚要开口,沈策扭头睨他一眼。
“忘了阿乐嘱托你的事情吗。”他语气不善道。
江榆儿对沈策另眼相看,盯着他看了很久,一直到上了马车后也不移开。原著里沈策确实不喜欢崔言,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这以前怎么没发现崔言在沈策这里吃过鳖呢。
“夫人生气了吗。”沈策苦涩道。
“?”生气?生什么气?
沈策别扭地侧着脸,还未平复的心抽痛着。
江榆儿凑上前看他,他就故意躲开,江榆儿见状索性坐好,“我脾气可是很好的,没事不会生气。”
“那夫人为何一直盯着那小子不放。”沈策想了想,最后问出口。
江榆儿的思绪飘远,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便一直围着崔言转,两岁到十六岁里,每个阶段都死过。对于崔言江榆儿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这次再见,是意料之外,是因为沈策这个变数。
“他长得挺好看。”崔言从里到外就只有那张脸能看了,江榆儿轻笑一声,突然想到以色侍人。要是哪天反过来,狗男主来讨好她那真是爽快。
沈策余光里江榆儿的笑很刺眼,他看着闹心,眉头拧着松不开。
该死的狐狸精,只是一面就将他夫人的心给勾远了。
江榆儿还在幻想折磨狗男主的画面,丝毫没有发现身旁的人冷脸心烦,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等马车到了江府门口,江榆儿准备下马车,沈策伸手拦住她。沈策先行下去,再搭手扶着江榆儿下来。
江榆儿这两日已经适应沈策的体贴,他喜欢这样做那自己享受就好了。
江府门前冷冷清清,唯有一个扫地的小厮。
江榆儿看见这个场景也不意外,自若地往里边走。沈策的眉头又皱起来了,江家上边两代人都有当官,到了江贞更是考中进士谋了个不小的职位,后边又有人举荐,礼数什么的不该不懂才是。
夫妇二人一路到了待客的前院,只见到江母杨静书一人,不见江贞。
杨静书一见江榆儿忙上前相迎,满脸笑容,“怎么来得这么早,早知道这个时间我该去外边等着的。”说着,杨静书拉起江榆儿的手,请她上座。
“沈大人也快坐吧。”
沈策不动声色将江府的场景尽收眼底,家奴如常做着手里的活,梁上的红锻已经不在,江母身上的衣服也是朴素。
下人上的茶是匆匆煮的,江榆儿那盏甚至还有茶沫没有撇干净,就是对待客人也不该这样。
江榆儿安静坐着,听杨静书与她说嫁做人妇该如何听话懂事,这些应该在闺房说的全都搬到了大厅之上,女婿面前。
沈策心中开始不舒服,却也没说什么。
两个人都默契地不怎么说话,杨静书看着有种貌合神离之感,顿时蹙起眉头,“你们夫妇二人,可要好好相处,莫要去理会外边的流言蜚语。”
“母亲,父亲呢。”江榆儿忽然问。
“你父亲被你郑叔父叫去商量些要事,今日不知能不能回来。”说着杨静书眼神不自在地往下移,“榆儿,你父亲是太忙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了。”江榆儿坐着好没意思,想走了,在这不停认清楚自己是没人要的小孩,不如回去实施折磨狗男主的计划。
“岳母,榆儿恐是累了,不如小婿带下去休息一下。”沈策好像是看出了江榆儿的无聊,于是开口。
“这有了身子确实容易累着,那就让梦蝶带着下去吧。”
“还恕小婿失陪。”沈策扶着江榆儿起身,每一步都配合着江榆儿的速度。
杨静书身边的夏妈妈不由感叹,“三姑娘真是嫁了个良人。”
“是啊,这孩子也算有个好归宿。”杨静书望着他们离去的背景,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起来。
“你是想看看我住的地方吗。”江榆儿看都没看沈策,目光正看着一路的花草。
沈策不好意思笑笑,“夫人看出来了。”
“搞不懂你为什么好奇。”江榆儿想把手从沈策手里抽出来,但是沈策死死拉着,还靠近了点,“这可是很多人都看着。”
江榆儿无语抿了一下嘴,在没有任何商量下,二人都把奉子成婚这件事贯彻在日常的每一个角落里。
好像江榆儿肚子里真的有个孩子。
江榆儿不知道沈策让她假孕的目的何在,不过怀孕了能方便做事,也就欣然配合他。
沈策不知道江榆儿在那天晚上质问之后为什么没有戳穿,这是不是代表江榆儿还是愿意和他在一块的。
毕竟没有这个孩子,他们大概率是走不到一起。
二人心照不宣不提此事,漫步在阳光时隐时现的长廊中。
江榆儿在江府住的小院位于最偏的西边,与外街就隔着一堵高墙。江榆儿的院子不大,里里外外又都给江榆儿种满了花花草草,远远一看就更加显得小,拥挤。
沈策静静看着,这院子很干净,住着会很舒服。
“过段时间,这里怕是要荒了。”江榆儿小声嘀咕,走上台阶推门进去,里边属于她的一切都乖乖待着,梳妆台上放着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屏风不是刺绣的,是江榆儿用染料画的满春花卉。
“夫人,这些都是出自你的手吗。”沈策不住问道。
江榆儿早就在屋里的摇椅上躺下,“嗯。”她颇为疲倦地合上眼睛,早上起太早确实是想睡会儿了。
沈策在屋里四处打量,这间略显拥挤的小屋充斥无法理解的东西。
桌上粉红的花瓶瓶口是歪七扭八的,上边插着颜色不统一的月季。冰裂纹罩上挂着很多长短不一的珍珠链子,光照进来的时候整间屋子都闪起似湖面的波光粼粼。
屋内还有许多花草,多是没见过的,沈策蹲在地上仔细辨认,啊–在药典上见过!
沈策有些惊喜,回头时才发现江榆儿已经睡着了。
他慢慢起身,放轻了脚步出去,“你知道哪有毯子吗。”沈策瞧见门口的梦蝶,上前问道。
“回姑爷的话,屋里边那个红柜子里就有。”梦蝶道。
沈策转身回去,找来毯子给江榆儿盖上。盖上之后沈策蹲下身,盯着江榆儿的睡颜看了很久。她年岁还小,嫁给自己会不会不喜欢?
这个问题,在沈策决定放出谣言之前犹豫了很久。
这些天生气是因为这一点吗?
沈策想问又不敢问,在没人的地方偷偷看着江榆儿,期待哪天江榆儿能发现他。
“江榆儿。”
“榆儿。”沈策念着忍不住勾起嘴角,要是江榆儿看见他现在的表情,该起一身鸡皮疙瘩了。
一觉睡醒,早已经过了午时。
江榆儿从摇椅上坐起来伸懒腰,身上的动作带动椅子摇起来,靠着椅柄假寐的沈策被晃得立马站了起来。
……
四目相对,空气好像停滞。
“有床不睡,搬个小凳坐这干嘛。”江榆儿睡眼惺忪,鬓发微乱,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粉红。
沈策怔愣住,“我,我。就是,想和你带在一块。”
江榆儿轻笑一声,心里暗自笑话沈策装纯情,“随便你吧。”
“你这屋子真好看。”
“当然啦,这可是我一手布置的。”江榆儿还挺感谢江父江母遗忘她这个bug,在这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劈头盖脸地臭骂,没那么多规矩指指点点约束她。
自由在这片土地生根发芽。
沈策看江榆儿脸上的骄傲,心情很奇妙,一个有血有肉活的江榆儿在自己面前。
噗--
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从江榆儿口中涌出来,江榆儿的唇被鲜血染得鲜红刺眼,下巴上流淌着的血一直没有停过往下掉。
“咳!咳咳!–”江榆儿呛得厉害,双眼猩红,泪珠子在里边晃动着掉不下来。
“沈,沈策,别哭。”江榆儿看着沈策叫人,他的眼睛也红了,他握着自己的手在抖。
真是的,还要她一个病人来安慰,沈策真的是大夫吗。
“你听我说,这是常事,不用,这么紧张。”江榆儿没说一个字都会带点血出来,这个肺估计快废掉了。
“别说话,我会治好你。”
江榆儿被抓着的手有点疼,低头看时沈策的手不抖了,只是将她抓得很紧。
“治不好的。”只要没有完全放弃攻略男主,一个任务都不做……
“我会治好你。”
“……”江榆儿盯着沈策认真的脸,蓦地笑了一下。
沈策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江榆儿。
“你的医术我可不敢恭维。”
沈策没有说话,等江府的大夫给江榆儿看诊,下人见怪不怪的收拾摇椅,地板。
他问大夫,“很棘手吗。”
大夫摇摇头,忍不住叹气,“活到现在已是不易。”
“大夫,我还能活多久。”江榆儿坐在床上,嘴角的血刚刚擦干净。
她的眼睛很亮,虽然脸色苍白仍然不失生气。
“只能看造化。”大夫不忍多说,看了看江榆儿,又看向沈策,“沈大人医术精湛,心里应该有数。”
大夫走后,下人打开四面的窗户,沈策正要阻止,江榆儿拦道:“我想透透气。”
“你坐在这……陪我一下。”
江榆儿扭过头放下一边床幔,沈策走到床尾坐下。
忽有一阵清风,吹起床幔往里边钻,隔开了江榆儿和沈策。
江榆儿想了很多,“沈大人看到我今日这副样子可害怕。”
“不怕。”
“今日这情况很经常,沈大人也不怕吗。”
“我是大夫,不会怕这些。”
“那我还能活多久。”清风进来又出去,床幔跟着清风的动静,此刻正好往外走。
吹起的床幔不再挡着二人。
“你会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