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青溪这边,那迎亲的大汉被芸娘吓退之后,二话不说,赶忙回到了府上。
结果意料之中,二公子并不在府中,
大汉又赶到了醉花楼。
二公子正搂着美艳的小娘子喝得醉醺醺,听大汉一说,登时酒醒了,腾得站了起来。
“好啊,把那玉牌给我!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
大汉把玉牌奉上。
二公子是个识货的,他打眼一看就认出来,这玉牌是用上好的南阳独山玉制成,雕工精细,用极优美的笔法刻了个“蔡”字。
“那女人有说她是从哪来的吗?”
大汉摇摇头。
二公子一时有些踟蹰。
这女人竟然敢如此行为,必然有所倚仗。朝里姓蔡的官员不多,但也有几个,不论是谁,怕都不是他们家能惹得起的。
他还没能想到这是宰相府的牌子,毕竟在他看来,芸娘一介女流,怎么可能拿到当朝重臣的信物。
实际上,这是上回金明池那次,福金借口从蔡鞗那里骗来的。
她怕芸娘出行路上遇到官府阻碍,有时候,在这些地方官眼里,公主的名头并不如蔡家的好使。
蔡鞗只以为是帝姬想要枚定情物,乐得应允。
“你去城里客栈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过来什么新面孔。”
大汉领命退下。
二公子被这一搅,也没了兴致,忧心忡忡回了府里。
衙门里无事,县太爷此时正在家里品茗泡茶。
青溪离临安不远,此时也是新茶上市的时候。只不过,青溪的茶园不多,都被一些大商贾们所有,县太爷平日里喝得都是靠他们孝敬。
“爹!”二公子急匆匆地大踏步进来,“你看看这是谁家的玉牌!”
县太爷慢悠悠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不满地教训儿子。
“急什么,我是不是之前跟你说过,不要急躁,急躁成不了大事——啊啊啊啊啊!”
看到玉牌,县太爷一嗓子叫了出来。
“你从哪弄来的?!”
“一个女人给的,爹,这是谁家的?”
“蔡相公家的!”
县太爷疾言厉色道:“快快,谁给你的牌子,带我去拜见他!”
他是进士出身,封官时正是蔡京二度为宰的时候,因此他是见过蔡家的玉牌。
二公子一下子冒出了满脑门的冷汗,嗫嗫着不敢说话。
见儿子这幅样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这肯定是犯了什么事,被人家抓住,送了个牌子过来警告。
于是怒气冲冲问:“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二公子只好把事情一说。
县太爷一听,心放下了一半。
还行,只是抢了个亲,没杀人,回头给这个方家多多赔罪就是。
不多会儿,派出去的大汉回来了,说是最近只有如意客栈来了新客。
闻听此言,县太爷忙带着人匆匆赶了过去。
芸娘刚到客栈,还未下马,就见一个穿官袍的中年人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一群衙役,手上还捧着一个小盒子。
她跳下马来,穿官袍的中年人恭敬上前一步。
“在下是青溪县县令,不知贵客驾到,有失远迎。”
芸娘知道,这估摸着是帝姬的那枚玉牌起了效果。
她回了一礼。
“县令客气,我只是途径贵地,县令来访可有要事?”
“无事无事,”县令弯腰伸手指向客栈里面,“咱们里面说话。”
几人落座,县令示意儿子起身。
“未知小娘子贵姓啊?犬子之前恐对您有所打搅,实在不该。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说完,踢了一脚,二公子连忙给芸娘倒了一杯茶。
芸娘笑呵呵接过;“我姓张。县令太客气了,我又没见过二公子,怎么同二公子有了龃龉?恐是小人们多嘴罢了。”
“是极是极。张娘子是个明白人。”他从衙役手中拿过盒子,打开,满满一盒的黄金和珍珠,他将盒子放到芸娘手边。
“本地地小物微,没什么好东西。微薄之礼,还请笑纳。”
芸娘脸色有一瞬的不好,但是她忍住了,没让这县太爷看出来。
她家早年也算殷实,家里还有钱送她和石榴去上私塾。只是因为当官的横行乡里,父亲被逼至死,之后母亲带着姐妹俩流落京城,一次风寒就过世了,后来石榴进了宫,日子才好过一点。
这县令的宝盒一出,由不得她想到这得是多少百姓的血泪钱。
“这怎么敢,”芸娘推拒,将盒子推了回去,“我只是奉蔡公子和帝姬的命令,路过此地罢了,县令如此可是折煞我了。”
“哎,这正是给您践行用的,”县令又将盒子推给芸娘,压低声音,“我就是想请您替我在贵人前美言几句罢了,区区金银,张娘子就不要同我客气了。”
芸娘只好假意为难的收下了。
县令见她收下,露出了笑容。
又张罗着要请她吃顿好的,芸娘忙道自己奔波一天,已然疲累,给推拒了,县令只好作罢。
芸娘站在客栈的二楼,悄悄打开窗户,见楼下县令的人手终于离去,轻轻松了口气。
她第一次出来办差,无论如何,都不能落了帝姬的脸。
一口气刚松完,就看到楼下又跑来两人,气喘吁吁的,正是方家兄妹。
芸娘估摸了一下,怕是她刚走不一会儿,这两人就追了过来。
倒是够果断的,她想到。
方百花拉着哥哥“噔噔噔”上了楼,芸娘已经把门打开。
“我们答应。”
她气还没喘匀,就迫不及待的喊道。
“好。”
芸娘从县令给的银子里拿出一块,扔给他们。
“拿好了,三个月后我会再来的。”
福金这边,她又折腾起另一件事。
赵佶如今痴迷道教,在全国各地大兴神霄宫,自己更是自封为道君皇帝,三不五时就会邀请道士们或是讲经布道,或是展露神迹。
其中,他最宠爱的就是道士林灵素,据说,这位林大师上知天宫,下识地府,能通鬼神,上清宝箓宫就是专门为他修建。
福金之前就听石榴说过,下周,林灵素会在上清宝箓宫开一场大法会,他会当场展现自己的法术。
她立刻让人出去打听一番这位林大师要表演什么法术。
下人们出去转悠一圈后来报。
说是林大师有一套神秘的符纸,喝下之后能让眼瞎耳聋之人立刻痊愈。
福金眼珠子咕噜一转,计上心头。
若是一切顺利,这回她就能取消和蔡鞗的婚约。
很快,一周过去。
这期间,赵瑚儿几次三番想要喊福金出去玩,都被她以各种理由给拒了,弄得赵瑚儿以为福金同她生分,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今天,她提前喊上了赵金罗和赵瑚儿,三人约好一起去上清宝箓宫开开眼。
出了晨晖门,就到了上清宝箓宫。整座道宫穷尽花草树木繁盛,踏入里面仿佛离开了皇宫,来到了深山密林之中,这里是赵佶用来和林灵素讲经论道的地方,也是他用来与神仙相通之地。
福金听说过,上清宝箓宫的旁边就是鼎鼎有名的艮岳。
每次在上清宝箓宫的法会阵势都不小,赵佶要求文武百官、宗室和太学学子都来参加。福金三人刚进去,就看到乌泱泱的人头。
中官领着她们到了赵佶身后的座位。
刚坐下没一会儿,赵佶就到了。
见到她们,很是欣慰:“好啊,你们就该多来听听法师讲解经义,这可都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
金罗领头,带着福金和赵瑚儿行礼。
福金行完礼,笑眯眯的走到赵佶身旁。
“父皇说得是,女儿昨日做梦梦到了母亲,母亲跟我说她想念您许久,今日林大师做法会,她也会下凡来观看呢。”
“哦?”赵佶立刻来了兴趣。
之前林灵素就同他说过,明达皇后刘氏在天上曾经是仙官,因仰慕赵佶,才私自下凡与其相会,如今终于得返天庭。
今日见福金如此一说,赵佶深信不疑。
“父皇,母亲还说,让我今日也同林大师一起上台,届时她会附在我身上,同您说会儿话。”
“好好好!”赵佶大喜。
刘氏如今可是神仙,林灵素也说等闲见不到她一面,如今她自愿下凡,赵佶很是开心。
两人正说着话,林灵素过来了。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瘦零零一条,黄色的道袍披着确实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周围众人见到他来,纷纷拱手参拜,虔诚极了,看得福金暗暗翻了个大白眼。
好一个嚣张的骗子,等着落在她手里吧!
林灵素向赵佶行礼。
赵佶伸手,示意福金上前来。
“先生,昨夜紫虚元君传信,今日会前来观礼,到时候就附身在茂德帝姬身上,待会儿就让帝姬同你一同登台吧。”
紫虚元君就是林灵素所说,刘氏的法号。
福金就看着林灵素山羊胡子一抖。
“这,贫道昨日并未收到元君传信啊。”
福金硬生生挤出几滴泪水。她佯装哭泣,举起手帕擦拭。
“大概是母亲想念父皇,也许久没见到我,才托梦于我,怕是忘记通知大师了。可是附身于我有何不便?反正母亲说了她今日会来,不如大师行个法术请母亲先行过来?”
林灵素看向福金,细细打量片刻,方呵呵笑道:“紫虚元君爱女心切,我等自然理解。帝姬一同登台当然可以,只是老道施法时四周必得安静,帝姬可不能随意出声啊。”
福金连忙答应,跟在他后面步上法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