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走了,去找离开古宅的办法。
只剩下兰岚和沈熙。
兰岚抱着膝盖坐在角落,不愿意看向沈熙的方向。呆呆地望着古宅阴郁的天空。穿堂风把她的发丝吹得十分凌乱。她好想离开这里,好恨这个把她们困在这里的人。但她只是个普通人,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想做厉害的人安排的事。然后祈祷,她们能带回来好消息。
沈熙被绑在椅子上,四肢不能动弹,嘴唇泛白起皮。
她眼睛下垂的时候,看着是很无辜可爱的。这也是为什么她戴上胆小无害的假面,浑然天成。
没有再伪装的必要了。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小小的、缩成一团背影,兰岚翻飞的发丝,好像那个傍晚——她的姐姐飞在天上,一头长发在空中飘扬,然后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狠狠地砸到了地面。那天,她姐姐流的血,比她把王之遥大卸八块,流得还要多。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兰岚?对不起。你想……听个故事吗?”
*
在古宅的探索。总不是很顺利。
她们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把每一个角落都搜索完了。总是担心会不会还有遗漏的地方。
因为,古宅中的雾气,真的很大。
渺茫而不知边界的雾气,或许来源于深山潮湿的环境,或许来源于连年的雨水,或许来源于不见光的天,或许来源于……
“舟舟……舟舟……”
“舟舟……舟舟……”
“舟舟……舟舟……”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着苏竞舟的名字。
苏竞舟不确定自己还在不在大队伍里。如果在的话,为什么听到这个诡异声音,身边没有任何反应?
她努力地伸出手。想要找同伴,找刚刚还在自己身边走着的连越和姜引川。
她的双手在雾气中努力地摸索着。
突然。她摸到了一只手。
那只手的触感阴湿冰冷。
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气。
她想缩回手,可那只手紧紧地攒住她,猛地把她一拉!
龚芊芊!
她看到了龚芊芊!
怎么可能?
龚芊芊的面颊青白,好像第一次笑似的,挤出来一个僵硬的皮笑肉不笑。
脖颈的伤口不再淌血。
但是狰狞的伤口,盘踞在她纤细的脖颈上。这是痛苦的标志,是失去生命的代表。蜿蜒的血红,记录了曾经有一个刽子手,残忍得,或许不分青红皂白得,夺取了一条不满20岁的生命。
她好像地狱走出来的人……
她就是从墓地里爬出来的!
死而复生?怎么可能?
在古宅里,人真的能死而复生吗?
她僵硬地动着嘴唇,用空洞的眼睛看向她,问道:
“你想……听个故事吗?”
*
沈熙给兰岚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对亲姐妹。感情很好。
妹妹初三的时候,爸爸妈妈离开了她们,那时,姐姐刚刚成年。
姐姐告诉妹妹,她会打工挣钱,不会让妹妹的过得比以前差。
妹妹在姐姐温暖的港湾中,仿佛亲人离去的痛从来没有发生过。她还是那个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妹妹成绩不好。高三那年,姐姐给妹妹找了数学补习。也是同学,价格不贵。
为了表示感谢,姐姐每天都会骑着小电驴接送老师。
上课约的七点。
六点钟,姐姐就从家里出发了。
那天天气还不错。姐姐在妹妹额头留下一个吻,叮嘱她先写作业,但记得吃切好的水果,就出发了。
妹妹在二楼窗边。
看到残阳如血。
热烈的夕阳拥抱着大地。也包容痛苦的人们。
妹妹看到姐姐飞到空中,又落到地上,回到大地的怀抱。
后来的一切都像走马灯。
直到医生说——再早两分钟送过来的话,也许能救。但是,对不起。
她的魂才回到身上。
她想起,她当时清楚地听到了,是王之遥跟她说妻子说着,“快走!快走!你不要慌——没事的,我们快走”
交通事故犯罪,肇事逃逸致人死亡者,判了十年。
王之遥呢?教唆妻子逃逸。为什么因为没有证据,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他还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说自己要和最爱的妻子分开十年,真的好痛苦好痛苦,那我呢?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我要痛苦一辈子!”
沈熙的手被绑住了,她只好任凭不知何时产生的眼泪肆意。
沈熙冷静了一下。平静地说道:
“他的想法是我后来听到。在姐姐下葬前,我很难有心情去干别的。等我正常了,我就在他的家里、身上、办公室安装了微型摄像头,手机上安装了监听器、定位仪。我想,我总会找到机会的。”
沈熙的表情很平静,可大大的眼睛里像有流不完的泪水,
“我知道我这么做姐姐也不会开心,她会骂我,她会恨我,恨我不珍惜自己。可是我好痛,我真的好痛,姐姐也好痛,为什么伤害姐姐的人尝不到姐姐的痛苦?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为什么还要活下去……?”
“他等十年,能等到自己的妻子?可我呢?我等多少年,能等到姐姐?”
兰岚不应该动容的。
她面对的是一个杀人犯。一个可能还没有成年的,残忍杀人犯。
可是兰岚想,至少此刻,让她不要再哭了吧。
她帮沈熙擦去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