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吧？”
“先不回吧！”
萧湘季衡异口同声。
又同时示意对方先说。
无声地谦让了好几十秒，最终还是萧湘先开了口。
“我刚在里面听到了舒蝶的声音。”
不知为何，萧湘不太喜欢在季衡面前提起这个人，就好像她是悬在他们两个之间的一把剑似的。明明他都那么说了，他跟她并没有什么交情。
季衡点头，“我在男厕看到了张旭文，也就是那个被你关水龙头的那个男生。”
“嗯，我知道。我刚听到舒蝶打电话提到了他的名字。她说他安排了八个机位，等着曝光她们，让她们尝尝绝望的滋味儿。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她们’，跟她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难怪那废旧的工地会有人布线装监控，原来是这个原因！季衡恍然大悟。
当时萧湘急着往前冲没有留意到，可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舒蝶在这樟城人生地不熟的，能和什么人有深仇大恨？
季衡想起当初和她独处的时候，她故意让自己看到她身上的伤。
第一次她说是自己不小心弄的，第二次说是室友开玩笑弄的，第三次她说是室友故意弄的，并且请求他的帮助。恰恰在她第三次有意为之的时候，他已经看清了她的品性，最重要的是，彼时他已经开始怀疑她不是那个她。
即使已经怀疑，但没有完全确定。季衡不想做恩将仇报的事情，故而对她进行了一番精神安抚，谁知她变本加厉，以救命之恩要求他帮她转宿舍并教训那几个女生。
以季衡的家庭背景，要“教训”几个人自然不在话下，可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动过他家里的资源，也不屑去动。那一次，他和舒蝶彻底谈崩。他拿出积攒的零花钱，尽数打到舒蝶的卡里，整整八十万。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对他有恩，直接给她买断了。
……
季衡原本对他埋下的某个种子心存愧疚，眼下看来，有些人可能并不是完全无辜。
到底该不该自私对自私？
季衡忽地陷入沉思。
“咦，你发什么呆呢？”萧湘伸手在季衡眼前晃悠悠。
季衡挑眉回神，“所以你决定先不回学校，是想要跟过去瞧瞧？”
见他一脸“请勿多管闲事”的表情，萧湘也有点不好意思。她确实有点多管闲事，可万一真出什么大事儿就不好了，就舒蝶那个语气像是要置人于死地。路见不平，还是得吼一吼。
萧湘没有做声，但她的眼神告诉他，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季衡再次发问。
萧湘比出一个剪刀手剪啊剪，“也不用多久，一两个小时吧，看看情况就行，还得赶去上晚自习呢！”
晚自习？季衡记得前两天，他作为长雅校董之一的爸爸过了一个关于特优班节假日返校可不参加晚自习的流程。流程发起理由是考虑到很多同学是偏远地区长途跋涉过来的，舟车劳顿太辛苦，为学生身体着想，故而不强制要求上晚自习。而且他也在学校公众号上看到了这一通知，看样子萧湘应该是不知道。如此，他更加确定舒蝶要对付的是哪个‘她们’。
拿萧湘没有办法，她从小就是那样，喜欢行侠仗义。
既然改变不了她，又放不下她，那就跟去看看，正好可以观察观察，谋定后动。
季衡摊手耸肩，“好吧，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舍什么命？不至于，本女侠罩着你。”萧湘手背挞了挞季衡的胸脯，嫣然一笑。
这笑，有毒。
毒得季衡甘愿摒弃妈妈的叮嘱，陪她一起去疯。
——
公交站。
张旭文叼着一根烟，摇摆脑袋四处张望，跟个扫描仪似的。
“看什么呢？”舒蝶问他。
“你有没有感觉被什么东西盯着？”
舒蝶扫视周遭，精准的瞟了一眼萧湘和季衡的方位，转过头来，笑说：“没有啊！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老子会怕？笑话！老子长这么大就从没有怕过什么。”
瞧着张旭文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舒蝶反倒有点害怕。
“你们有钱人家的孩子都这么大胆的吗？你们就不怕……”
张旭文阴险一笑，“怕什么，天塌下来有站得高的人顶着。”
一辆黑色宝马车开过来，张旭文钻了进去，勾着手指示意她跟着。
舒蝶随他上了车。
她腿脚并拢，双拳紧握，很不自在。
“怎么，怕了？”张旭文开窗点烟，“现在后悔晚了哟！老子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可别给老子说你不干了。”
想到过去一个月自己遭受的种种，舒蝶咬唇砸拳，谄笑，“我后悔没有早点跟你合作。”
“哈哈～接下来你就等着好好看吧！”张旭文扫了她一眼，指腹点在她的长裙上，顶腮咬舌，极尽猥琐：“别急着谢我，来-日-方-长，哈哈哈～”
与虎谋皮，舒蝶使劲挤出一个微笑。
“老子困了，先睡一会。”
“好的。”
张旭文脑袋一偏，整个人就只剩下呼吸均匀。
越是看着他睡得那么舒适，舒蝶心里越是不踏实。她脸贴着窗户，一路望着外面的风景。
司机先是把他们送到了张旭文家拿点东西，之后把他们送回学校，来来去去一共走了将近两个小时。
沿途的车水马龙看得舒蝶更加心烦意乱，她一边痛恨这种报仇雪耻方式，一边又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们的报应。
临近学校，她实在坐立难安。估摸着时间还早，距离他们的计划还有个一个多钟头，那个地方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可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端看起远程监控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一个身穿纯白防晒服的男子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她的“秘密基地”，操着一把大剪刀，“咔嚓”“咔嚓”把她的监控线缆给剪了。
手机端“呲”的一声下线，监控没了信号。
是什么人蹦出来搞破坏？舒蝶气得直跺脚。回想那人的装扮，感觉很是眼熟。
一个激灵，她忽然想起当时在马路上看到萧湘的时候，就有个全身白衣的男子一直跟着，直到进了公厕。当时她以为是巧合，以为那个男子纯属路人，现在想想，怕是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一起的。
“醒醒，学长快醒醒。”舒蝶急忙将身旁的张旭文摇醒。
得知情况的张旭文大怒，“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竟然敢捣老子的乱，被老子揪出来，老子弄死他。”
舒蝶柔腔控诉：“当时就应该听我的，买无线的方便多了，你非要装有线的。这下好了，被人毁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是你说要用在乌漆嘛黑的时候？老子特地找我爸公司的专家咨询过的呢！他们说有线监控比无线监控视频质量高些，而且不容易被攻击。”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自己过去拍呗。”
“不能……不能重新买几个无线吗？”
“你是不是傻？无线也是需要连接WiFi的，去哪里找路由？你自己去拍吧，老子回去睡觉了。”
“不要啊，你走了我怎么办？”舒蝶抓着张旭文的手臂，“那个地方太偏了，我害怕。”
“怕什么，除了她们几个，全都是老子的人，保证你好去好回。”
张旭文说完，无情地甩开舒蝶的手，下车进校，徒留舒蝶在风中凌乱。
她掀开胳膊，露出上面的淤青，满腔愤恨。
“你们都不让我好过，都不让我好过！不让我好过，那就一起毁灭吧！”
——
季衡找了个隐蔽角落脱掉手套和口罩，提着八个监控脑袋向萧湘交差。
“干得不错，季大爷。”
她是真给他改外号了，“季大爷”都喊顺口了。
季衡轻浅一笑，“女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萧湘寻思着把舒蝶布的监控给破坏了，青天白日的，还是在这法治社会里，她应该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差不多就行了吧！
她耸了耸眉毛，应道：“打道回府吧！”
“好。”
季衡将手套和口罩扔进垃圾桶，脱掉已经被身体烘干的防晒服，背起钓鱼装备，掏出手机准备打车。
有钱人家的孩子随时随地滴滴出行，真奢侈！萧湘发现自己竟然仇富。
不可不可！
她急忙将视线挪开，投向城市主干道上认真奔波的公交车，露出一抹看似苦涩的笑容。
刚点完上车位置的季衡，抬眼看身旁的女孩，追寻她的目光所至，即刻取消打车，迅速查找公交路线。
“我刚查了下，没有直达学校的公交车，但有两趟公交车可以到达附近，需要走一小段路。要坐吗？”
萧湘的视线被季衡的声音拉回，她眼睛一亮，“好呀，走一段就走一段呗！”
季衡点头，“好了，996路车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两人并肩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候车，还没有开始聊上，萧湘的手机消息开始响个不停。
“不好意思，我回下消息。”
一如先前他接电话，她模仿得倒是又快又像。
季衡也学她的，从并肩而坐挪到长凳的尽头，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到底谁学谁呀！萧湘不觉好笑，抬手示意他：“稍等一下下，我马上就好。”
季衡颔首，笑意渐浓。
他别过脸，将脸侧向目标公交车驶过来的那头。
余光中，女孩垂着脑袋哒哒哒地回着消息，霞光映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反射出玫瑰般粉红。
微风轻拂，撩动少年的心思。
这一趟到底要不要陪她一起走呢？
季衡眉头紧皱，纠结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