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湘顺着声源看去，是先前那个笑问她和舒蝶是不是姐妹的男生，叫单（shàn）空濛。
萧湘嗖嗖落座。
“感谢老铁，感谢感谢！”她双手合十对同桌的男生说。
单空濛甩了甩手指，“没事儿。”
“好好考，加油！”
“加油！”
两人同时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而后端端正正地坐好。
“叮铃铃~”响起正式考试铃声。
监考老师抱着试卷走了进来。
闻着试卷上墨汁的清香，听着窗外灌木丛中柳莺自在地鸣叫，看着同学们下笔有神，萧湘初次感觉到长雅温馨的校园气氛。
季衡说得没错，个别另类不能代表整个学校。
凡事要往好的一面想，不要被眼前的阴霾遮住发现美的眼睛。
萧湘轻舒一口气，集中注意力，提笔答题。
时光飞逝，三天考试转眼过去。
刚好又到了周末。
依据长雅休假管理制度，高一双休，高二单休，高三月休。
幸福的高一年级，又放假啦！
一顺百顺。
经过三天考试，萧湘结识了别的同学。得知隔壁寝室有一空铺，她立即向班主任申请了调换宿舍，梁老师爽快批准。
萧湘很快和新舍友打成一片，约好了周末一起去橘子洲。
周六清晨，萧湘她们开开心心向世界上最大的“航母”步行进发。
橘洲尽头，萧湘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季衡。
他正在岸边作画。
萧湘以上洗手间为由跟室友暂时分开，偷偷走了过去。
画中的背景和那晚差不多。不同的是，那晚单车在前，女孩面朝它奔去。而此时画面里的女孩是正面，她正惬意地扶着单车。
萧湘涩涩靠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下那个令他那般专注的究竟是何方女神。
当她看清画中少女的脸，惊得挪不开脚步。
那根本不是什么女神，而是个仅用四笔便勾勒出来的萌萌小卡通。
两个倒V表示眉眼，一个S表示鼻子，一个顺V表示嘴巴。
这容颜……绝了！
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能让眼前清冷的少年画出这样一张脸？
萧湘瞧着女孩的面容不禁笑出了声。
少女欢快的笑声很快传开，传到了画主人的耳中，他侧身看向发笑之人。
少女立于阳光之下，笑靥如花。
“好看吗？”他还问。
萧湘疯狂点头，“好看，好看，太好看了。”
“知道这是谁吗？”
“谁？”
“我的救命恩人。确认了不是舒蝶，而是她。”季衡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在他的预料之中。
萧湘扑哧，“真的假的？人家是对你有恩，可你却是把人家当仇人呀！哈哈～”
“哈！”季衡看着也觉得好笑，他扬了扬眉，直勾勾地盯着萧湘的眼睛，“你仔细看看，这个情景是不是很熟悉？”
“嗯？”
萧湘不知他此言何意，不过她还是乖乖听了他的话，认认真真地看那幅画。
其实初见这画的时候萧湘就感觉里面的场景有些熟悉，只是那时光线暗淡，她亦没有看出所以然。现下再细看，大好晴天之下，每一笔线条都显得那么生动。
熟悉么？当然熟悉！
这背景不正是开学那天晚上的湘江？
那单车不正是当时自己所骑的么？
而女孩除了脸，其他都和自己挺像的。
不不不！萧湘心下否定。
那晚只有天知地知她知他知，季衡怎么会知？
难道……是他？？？
萧湘狂眨眼皮。
细细回想那晚，她在给他做……做心肺复苏的时候好像有接触过他脖子上的红绳子。当时她一心救人无暇多想，倒是嫌那玩意儿碍事儿，直接给它藏后颈下了。现在想来，那绳子串着应是它的护身玉。
联系前因后果分析，竟然合情合理。
妈呀！萧湘瞳孔地震。
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让她痛失“初抱”和“初吻”的家伙竟然是季衡！
想起生命垂危时的前胸贴后背，
想起情急之下时的唇齿相依……
“咦～”羞死人了。
萧湘咬唇捂脸。
怎么会是他？这也太太太羞涩了。
买尬，这以后见面得多尴尬呀！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萧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颗心上蹿下跳的。
她的小萌动，季衡又何尝不是？
自他有记忆起，与人那般亲密接触他也是第一次，他也很不好意思。
少年指腹轻拭唇角，心中热浪翻涌。
“谢谢你！”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说出了这三个最通俗的字。
他说，他还说！
不准说。
萧湘一只手伸出去丑拒，另一只手继续蒙住眼珠子。
“你别说话，你先让我冷静一下。”
季衡轻笑点头，“好。”
“湘，在那边干嘛呢？过来合影呀！”
就在萧湘不知如何收场的时候，刚好室友在附近唤她过去。
“哦哦哦，来了来了。”
萧湘急忙回应，拔腿嗖嗖地冲过去，逃离他的视野。
季衡遥望萧湘离去的方向，擦掉画上少女面部的线条，重新将她的容颜描绘上去。
不过短短几分钟，一张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脸便出现在少年眼前。
栩栩如生，楚楚动人。
季衡收起笔，步至岸边。
凭栏远眺，目光落在那晚他被女孩救上岸的地方，脑海里不断回放当时的场景。
当天给爸爸打电话求助后，季衡就一直呆呆坐在那里盯着江中的动静。
失魂落魄的他不自觉地抠地面的沙石，将它们一颗颗一粒粒抛到江里。忽然，手好像触到了一个大物。他侧身一看，竟是一部手机，湿漉漉的，显然是浸了水。
回忆当初那道匆忙的倩影，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她上共享电的时候没有扫码，直接扭动把手就骑走了。由此可见，她当时手里并没有拿手机，而她肯定带了手机，不然她骑不了。
太好了！
有了手机，想找到她的人就很容易。
季衡激动地拿起手机，还没有细瞧品牌和规格型号，激动过头的他忽地一抖，机子哗啦，掉了。
那一刻，季衡什么都没想，直接跳了下去。
他沿着江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顿摸索，终于还是让他给摸到了。
这一次，他握得紧紧的。
正是因为他用出一只手着重守护那手机，导致他起跳上岸的时候支撑点的力度不够，整个人“嘭”地一声坠回江水中。
落水之前，他奋力抬起手臂，将手机抛了上去，掉在了沿江的绿化带里。
江水再次将他困住。
幸亏巡逻的民警及时赶到，将他拖了上来。
那时的他早已筋疲力竭，再度昏迷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中医院的病床上，还听见了父母说两个同伴已经罹难……
后来爸爸告诉他，监控室工作人员已经查到了救他的女孩。那位工作人员是从女孩下水时开始查的，用人脸识别系统标记跟踪，一直跟到了长雅中学的校门口。
当时校门口的监控系统被切断，他无法继续追踪，他是调取的马路上、对面商场的监控，经过比对得出女孩是舒蝶的结论。
这一结论一开始季衡深深相信，可当和舒蝶相处之后，他便生起了疑。而真正令他质疑结论，是因为萧湘的出现。
这个世界真的有心灵感应，季衡每次见到萧湘他的心里都有特别的感觉，尤其是她奔跑的背影令他记忆非常深刻。而他对舒蝶却没有任何感觉，反倒是看出了她的心机深沉。
季衡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故而考完当天他就直奔城市道路监控管理室，亲自一帧帧地查看，用了半天一夜时间。
他没有纠结自己被救后的画面，而是反向查询，追踪女孩的来处。
尽管女孩当时有意避开摄像头，可倒溯到在此之前，她有在多个摄像头前面露脸，而最清晰的一次便是她和他同上一辆公交车。
原来他们不仅在江边见过，早早在她来到这座城市就已经邂逅。
……
季衡回到原地，收拾好工具，走了。
“那不是隔壁清北班的季衡吗？”
“好像是的。”
“他长得真好看耶！”
“是啊，完全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
“不对，是长在了所有正常人的审美点上。”
“哈哈哈哈……”
室友们围在一起谈笑风生。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正在保存照片的萧湘心生好奇，她顺着她们交谈的视线看去，瞅到扶着画架观赏风景的季衡。
四目相对，电光闪石。
萧湘急忙挪开视线。
她轻咬手指，装作一副跟他完全不识的样子，眼神游离。
季衡亦目光晃悠，假装东瞧瞧西瞅瞅。
他人还在视野范围，只要一看到他，萧湘就会想到他们……
她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呼唤室友：“这边逛得差不多了，我们去那边瞧瞧吧！”萧湘伸手随便指了个方位。
“你傻啊！那里刚刚才逛过的。”室友张静笑回。
“哦哦，那重新找个地方看看。重新找个好一点的地方。不是，重新找个没去过的地方……”萧湘抬眸扫视四周，语无伦次。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尤其是女生的眼睛，更是毒辣得很。
室友们瞧瞧出了季衡是在看萧湘，也发现了萧湘的不对劲，断定他俩之间有故事。她们笑着交换了一个眼神，假借组团如厕的由头，一齐走开，为他俩腾出空间。
“哎哎哎，你们去哪儿呢？”
五个阳光女孩齐刷刷回头，异口同声：“新陈代谢。”
“……”
萧湘冲她们直摆手，“快去快去。”
见她的同伴们走开，季衡飞奔走了过来，完全不给萧湘开溜的机会。
“聊聊？”他说。
萧湘别过头不与他对视，“聊……聊啊！你想聊什么？”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接不接受以……”
不待他说出来，萧湘立马伸掌丑拒，“别别别，我们还未成年呢！”
“呵！”季衡轻哂，他伸手就要去搓她的头。
萧湘急忙躲开，“男女授受不亲。”
“……”
季衡立即将手收到裤兜，怔了几秒，与她道：“我是说，你能不能接受以后和我做好朋友。你这黑西瓜里想的什么呢？”
“我以为你想要以身相许呢！”萧湘悻悻地说。
季衡白眼球一掀，对她竖起大拇指。
“我不要你报答，我压根就没想过回报。我只希望你把那段记忆删除，永远别想想起。”萧湘说着，做了一个作揖的动作，“求求你了。”
季衡自是懂她所指，他点了点头，“可以。这事儿以后我们谁都不提。”
萧湘疯狂点头，“对对对，让它烂在肚子里。”
骄阳为证，他们友好约定。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既然发生了，就要做好会被人发现的准备。
萧湘完全没有准备，以致于当她的家人知道她为了救季衡差点丢了性命后大发雷霆。
那是国庆放假，萧湘回到家。
自从住校读书后，爸爸和奶奶对她格外照顾，往常她只要她回到家，那都是各种好果好菜招呼。偏偏这一次，啥也没有。
又累又饿的萧湘也不敢多问，想着没有就没有，反正自家园子里多的是橘子。她随手摘了几个，坐在庭院前的樱花树下就准备开吃。
奶奶上前把橘子抢了过去，她一改往日的和蔼，气鼓鼓地说：“帮别人家生的孩子！别浪费我们家的粮食。”
“奶奶！”萧湘惊住，“您说什么呢？”
“我说，你爸爸把你养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