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暗着,沈云清就早早醒了过来,这时连季淮还没有醒。
沈云清醒过来躺在杯子里缓了缓,才轻轻地挪开了季淮的胳膊,想要坐起来。
他刚刚碰到季淮,男人就轻轻动了一下,也跟着醒了。
“怎么醒了?”季淮问,声音沙哑。
“你继续睡一会儿,我先起来。”沈云清也迷迷糊糊地,声音很小,还有些模糊不清。
“嗯?”季淮挪开了胳膊,做势要起来吗,“要去厕所么?要不要我陪你?”
沈云清摇了摇头,“没事,你继续睡,我一会儿就回来。”
季淮点了点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沈云清做起来,慢慢地穿上了鞋子,连关门都是轻轻地,去了厨房。
他刷了刷锅,又往里加了很多水,架上了篦子,把之前烙好的饼放在了上面,然后开始烧火。
边烧火边坐在旁边打瞌睡,连季淮什么时候醒了走过来都不知道。
季淮摸了摸他的头,他半睁着眼抬头看向男人,“你怎么醒了?”
“睡醒了。”
沈云清又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暗沉沉地,“是我吵醒你了么?下次我小点声。”
“没有,下次不要起这么早了。”
“我不是想让你吃点热乎的么。”沈云清嘟嘟囔囔地。
季淮轻轻笑了一声,蹲下来看着沈云清,“现在天还热着呢,凉的也没事,不用这么辛苦。”
“凉的对身体不好呀。”
“我身体好,命硬。”季淮道。
“不许这么说,年纪轻看不出来,等老了病都找上来你就知道了。”沈云清皱着眉头拍了他一下。
“但我不想你这么辛苦。”
“大家都很辛苦。”
沈云清本就是一个心思很细腻的人,他知道季淮是一个什么事喜欢自己扛,不太爱惜自己的人。
“现在辛苦都是为了以后的好日子,我希望你能爱惜自己的身体,别老不把自己当回事,你还要跟我一起变老,陪我很久很久。”沈云清故意如是说。
最后,话锋一转——
“当然,你不愿意的话,当我随口一说。”
“我愿意,不要……不要当做随口一说。”季淮急忙握住了沈云清的手,他想要陪他心爱的夫郎一辈子。
…
看到锅开了,沈云清站起来,拿着抹布垫在手下,把锅盖拿了起来立在一旁。
又从旁边柜子上的小坛子里夹了他前段时间腌的芥辣瓜儿,切成丁塞到切开的饼中间。
一共弄了六张饼,他给自己留了一张,两张放在案板上,剩下的全装进了季淮的袋子里。
又把季淮昨日的竹筒涮了涮,把晒干的婆婆丁放了进去,再从锅里舀了热水出来倒了进去。
此时季淮已经洗漱完了,从外面走了进来。
“快,趁热吃。”沈云清先把饼拿了起来,咬了一口。
季淮跟着快速地解决了自己的两张饼,拿上东西,跟沈云清支会了一声,就要走。
沈云清拉住他,挖了一点猪油,在季淮开裂的手上抹了抹,又把剩下的一点,涂在了他的脸颊,薄薄的一层,又跟着送到了大门口。
季淮忍不住回头看他,他仰着一张脸,笑着跟他挥了挥手。
季淮定了定,才转头拎着东西走了,等走远了,沈云清看不见了,他慢慢抬起了胳膊,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才继续往前走。
季淮出门了,沈云清把大门关好,又回去补觉了。
…
季淮在镇上干了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季淮一共挣了二两一钱的工钱,因着是苦力活,长在外面晒着,黑了不少,也因着日日回家都有热乎饭吃,倒是也看着壮实了一点点,不像以前,像个杆子一样。
沈云清这些日子里也跟着吴嫂子认了不少人,跟着村里人虽说不上太熟,倒是也能说得上话了。季淮不在家,他除了不是料理家里的活,就是跟着吴嫂子和别的夫郎嫂子上山采野货,屯了不少东西。
小傻也越长越大,日日跟在沈云清身后转悠。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因着马上要开始收稻谷了,季淮从镇上做完工后,就开始收拾家里的农用具了。
先前杂物间里的东西他都给搬了出来,把上边的灰清理干净了就开始修补损坏的地方。
风谷机和谷砻查看了一番发现没什么问题,倒是稻床上面竹片断了几根,季淮用之前剩下的竹子比对着稻床上的竹片削了几个差不多的,仔细修补上了。
沈云清从灶房里探出头来,“收拾的怎么样了?”
季淮拍了拍手站起来,看向他说:“都收拾好了。”
沈云清挥了挥手,开心地笑着说:“那快收拾收拾吃饭吧。”
季淮也被他感染了似的,挂了一抹浅笑在嘴角,忙着去洗手去了。
洗完手出来沈云清已经将吃食都端上了桌子,两人边吃边聊。
“前些日子你去做工,我跟吴婶子每天上山弄了不少东西回来,大部分都晒干放进了地窖里,咱们过冬的菜已经屯的差不多了,”沈云清看向桌子上的炒蘑菇,“瞧,这是之前采的野蘑,用水焯了好几遍再炒的,你快尝尝怎么样。”
季淮听话地夹了一块子放进嘴中,点了点头:“很好吃。”
沈云清笑了起来:“我还碰见了不少油蘑,采回来腌了起来,到时候炒肉吃滑滑嫩嫩可香了。”
“我家宝儿真厉害,什么都会做。”
“哎呀好啦好啦,我们快吃饭吧。”沈云清连忙转移了话题。
季淮虽然话少,但不论他说什么,都会句句回应,上次回门的时候听别人叫他小名,竟学了去,不知何时起,他也跟着叫上了,真是让人不好意思。
…
到了该收稻谷的日子。
天还没有亮透,两夫夫就起来了,对付着吃了一口饭,一块往地里去。
路上碰见了不少面熟的人,沈云清都跟人一一打了招呼,众人跟沈云清打了招呼,看见跟在他身边的季淮心里都是又惊又奇,顿觉煞了风景。
惊的是看见季淮这黑脸凶煞,心生胆寒,惊的是这凶煞竟老老实实跟在这小哥儿身边,看起来听话的很,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谁也没空多想这些,毕竟田里的谷物要紧。
到了田里,季淮拿着镰刀直接抓着稻杆就开割,身后的沈云清一脸官司,顶着个歪歪扭扭的草帽,跟着捆稻杆。
季淮不让他割稻,怕伤了手,怎么说都不听,只让他捆稻,甚至还拿布把他的手仔细地包了一遍,让沈云清无言以对。
他扶了扶头上的草帽,看了看天,这连太阳都没出来呢,非得把草帽给他带上,还做的如此丑不忍睹。
他看着季淮背后挎着的草帽,整整齐齐,心下又得意,还是他自己的手艺好。
他隔空对着季淮比划一下,哼笑一声,又低头做事去了。
天色越来越亮,日头也渐渐的爬了上来,空气也开始变得燥热了起来。
季淮不必说,定是满身是汗,洇湿了身上的麻布衣裳,头上的汗一滴滴往下落,像连了串的珠子。
沈云清嫩白的脸上也缀满了汗珠,身上黏腻得难受。
马上就要到地头了,沈云清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一捆一捆稻杆被麻利地捆好。
到了地头,沈云清翻出了竹筒,打开大口喝着里面的薄荷水,汲取着那一点凉意。
解了渴,沈云清立马拿着竹筒跑向季淮,将手里的竹筒递给他。
“喝点水吧,已经快到正午了,刚好歇一歇,吃点东西。”
季淮抬起胳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才接过竹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跟着沈云清往地头走。
地里的东西耽搁不得,不能分出人来留在家里做饭,沈云清只能将提前做好的馒头夹着他腌的芥辣瓜儿带过来作为两人的午饭。
季淮接过来就大口大口咬着吃。
“别吃那么急,对身体不好。”
沈云清又摸出了两个咸鸭蛋,分了一个给季淮。
季淮抬头看,迟疑地接过,“哪里来的?”
鸭蛋对于不少村户来说都算得上是个金贵东西,季淮都快忘了是什么味了,以前还在季家时,连乔桂兰也很少尝,只有季瑞才能经常吃到这么个玩意儿,是乔桂兰用来给她长身体的。
沈云清笑眯眯地说:“娘之前腌了不少咸鸭蛋,分了不少出来给大家,正好前些日子大嫂回来娘家,过来看看我,娘就让顺路给我送了几个过来。”
季淮点了点头,“等空了下来,你要想回家看看,我再带你回去一趟。”
沈云清惊喜地看了季淮一眼,“真的!那太好了!”
看着夫郎开心,季淮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两人迅速吃完了饭,就又开始干了起来,谁也不敢多歇一刻。
终于,稻子收完了。
沈云清直起了腰板,感觉到有些微凉,身上还带着一丝黏腻。
此时日头早已下山,月亮高悬,天色微暗,月光轻柔。
沈云清等着季淮过来,才一起向地头走去。
地头的包袱里包括季淮当初的烂被褥,今天晚上季淮要在地里住下。
“我今天留在地里看着稻谷,先送你回去我再回来。”
家里没有板车,只能向别人家借,现在正是农忙时节,家家都忙着用,只能等到明天人家用完了再借给他们,因此季淮只能留在地里看着庄稼。
沈云清点了点头,弯腰捡起地上的竹筒,“一会儿带回去装点水再过来。”
“好。”
两人慢悠悠地往家里走,等到了家沈云清一开门,小傻就摇着尾巴扑了过来。
“去。”季淮用眼神恐吓了一下小傻,生怕它在沈云清脚底下闹,把沈云清绊倒。
小傻不怕沈云清,但有些怵季淮,垂着尾巴跟沈云清离开了点距离,看季淮不再看它,又开始摇尾巴。
两人离开时时给小傻放了足够的食物和水。
沈云清看了一眼,发现食物已经被吃的干干净净,水只剩了个底,才放下心来,看来这小家伙儿没饿着。
沈云清看过了小傻,急急忙忙进灶房给季淮装水。
一转头,发现季淮不知道哪去了。
进了房间才知道他进了屋,炕上的被褥已经被铺好了。
沈云清将竹筒递给他,问:“晚上在地里盖那个薄被会不会冷?”
季淮接过来摇摇头,说:“不会。”
“你好好在家里,要是害怕就把小傻叫进来,我先去地里。”
沈云清点头,把季淮送出了门,看人走远了才闩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