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了山,有了树冠的遮盖,就凉快了许多。
季淮走在沈云清前面,手里拿着树棍开路,山里什么都有,沈云清胆子没那么大,他怕蛇虫鼠蚁什么的吓到沈云清。
沈云清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看着前面汉子的背影说:“咱俩往里走走吧,外面没什么了。”
大多数人进山都赶着早上凉快的时候,他俩这个时候来,外山自然没有什么了。
平时沈云清是不敢往里多走,只不过今日跟着季淮,胆子大了些。
季淮应了一声“好”,带着沈云清慢慢往里走。
沈云清也捡了个小树枝来回扒拉,突然他眼睛一亮,叫住季淮,“这有一个草帽哎!”
草帽是一种蘑菇,形似草帽而得名,这是乡下叫的土名。
季淮回过头去看,沈云清蹲下身子,将那一枚草帽蘑小心翼翼采下来放进了竹篮中,他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一个蘑菇怎么就能让他高兴成这样。
“怎么这么高兴?”他笑着问道。
“这可是我今年采到的第一个蘑菇,当然高兴。”
两人说说笑笑往里走了一会儿,季淮突然停下,沈云清疑惑地看向他,“怎么停下了?”
季淮转过身来,让开了一点,用手中的棍子指向前方,“你看看那是什么?”
沈云清往前一看,是榛蘑,而且有一大片,“这么多!”
两人一块儿上前去采,不一会儿沈云清的竹篮就装满了大半。
沈云清看着刚刚被他不小心踩碎的蘑菇,有些心疼,“可惜了。”
季淮安慰他,“没事,一会儿说不准又遇见一大片,”他看着沈云清手里的篮子,又问:“沉不沉?”
沈云清晃了晃脑袋,又开心了起来,“才这点东西,不沉!”
季淮见他开心,微微笑了一下,想哄人开心,于是问道,“我知道哪有黑瞎子果,想不想吃?”
沈云清听见这个,咽了咽口水,有些馋了,他好久没吃到过这个东西了。
“想吃!”
“那我带你去。”季淮带着沈云清去采。
靠山吃山,整个村子里都靠着这座大山过活日子,像野果子这种东西,少有没被人摘走的,小孩子又多,慢了一步就可能摘不到了。
“咱们来的这么晚,不会被人摘走了吧?”沈云清问。
“不会,”季淮回答道,“那地方很隐秘,我以前没什么吃的,嘴馋了就会去那里摘,一直没人去。”
他两岁时乔桂兰嫁到了季家,不过那时候他还小,舍不下阿爷,直到他三岁阿爷去世才被带回季家。
那时候季瑞还不到一岁,乔桂兰嫁过来不久,明面上也不敢苛待他。
可是后来季瑞渐渐长大了,又被送去读了书有了出息,乔桂兰在季家又没有公婆管束,气焰也就越发高了起来。
她开始不让季淮上桌吃饭,让他不停地干活,季德才好歹是季淮亲爹,一开始会管,可乔桂兰不听他的,只要他为季淮说话,乔桂兰便会掐着腰骂他:“他一个人吃了家里多少东西,吃了饭凭什么不让他干活?”
她指着季德才的鼻子嚷道:“我嫁给你可是头婚,还给你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瑞儿将来可是要考秀才的,你就这么偏帮那个死了娘的,你脸上过得去么你?”
后来乔桂兰的所做所为也就没人管了,她给季瑞吃零嘴,季淮只能看着,甚至季瑞会故意拿到他面前馋他。
他平日里吃的都是剩饭剩菜,根本就吃不饱,季瑞还这么馋他,肚子饿的咕咕叫,土豆不好时时偷,只好趁着白日上山背柴时找点吃的藏起来。
无意中发现了那丛黑瞎子果,摘回去晚上饿的不行时放嘴里吃几颗,或者馋零嘴时放嘴里一颗,那是那时他嘴里尝过的唯一的甜味,就这么挨了许多年。
不过这些没有必要说给沈云清听,都已经过去了。
那里的黑瞎子果很繁茂,一直没人摘,季淮先摘了一颗递给沈云清。
沈云清接过用袖子擦了两下,放进嘴里,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好吃!又酸又甜,”他也摘了一颗,擦了擦放进季淮嘴里,“你也尝尝。”
“确实不错,这时候刚刚好,不会太酸。”季淮说,他看向沈云清,“喜欢就多摘点回去吃。”
沈云清重重点了点头,“好!”
摘完果子,俩人又去采了点扫帚蘑和木耳。
弄了些马齿苋、地皮菜和婆婆丁等野菜带了回去。
由于上山晚,两人最终也没装满背篓,倒是沈云清的篮子装满了新鲜的蘑菇。
下山时,沈云清想起家里没有装水的竹筒,就跟季淮去砍了竹子。
季淮本想砍成一节一节带回去,可时候不早了,两人还没吃午食,怕沈云清饿,只能拿出绳子绑了拖回去。
季淮背着背篓,拖着竹子不好走,沈云清本想把背篓拿来自己背,季淮没让,想着里面装的都是野菜,确实没那么沉,沈云清只好做罢。
他走一会儿停一会儿,等着季淮,季淮见他手里还提着东西,担心他会累到,等下了山,便让他自己先走,正好早点回去生火,能早点吃上饭。
沈云清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便没刻意等季淮,可也保持个不远的距离。
过了拐角就是季家,沈云清心里膈应,加快脚步好快点走过去。
可谁知,好巧不巧,乔桂兰正好推门从院里出来。
她脸上的伤还没好全,青紫青紫的,看见沈云清,眼里像着了火,她觉得都是因为沈云清,她家亏了钱,又没了干活的劳力,还把儿子的事宣扬的到处都是,让瑞儿说不到人家。
她上前拦住沈云清,“站住,”她扫了一眼沈云清,又看向他手里的篮子,夹着嗓子,“呦,你个小贱蹄子,见了婆母连这点破玩意都舍不得孝敬,你娘教没教你规矩,没教养的贱东西。”
沈云清瞪大了眼睛,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皮的人,他骂自己就算了,还刮带自己娘。
他忍着脾气,好声道:“前些日子你们已经签了断亲书,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可谁知乔桂兰“切”了一声,嚷道:“那又怎么样?季淮他老爹还活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以后他还得养他老爹呢,你说不认就不认了?怎么会有你这种不肖的儿夫郎!”
一听这话,沈云清也冒了火,对乔桂兰这种人就不应该给她好脸色,“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不要你那张三尺厚的老脸皮,还要季淮养他爹,我呸,怎么不让你家那瘸子养呢,做人有点良心吧,你们家怎么对季淮的自己心里有数,还敢想着这茬,做什么美梦呢?一家子臭鱼烂虾,没一个好东西!”
乔桂兰听见这话,指着沈云清的鼻子,咬紧牙齿地恨骂道:“你个小贱蹄子,嘴巴这么不干净,我今日非撕烂你的嘴皮不可,替你娘收拾收拾你,”她挥着手就要往沈云清身上打,“你个小狐狸精,和我儿子婚都成了却不消停,还勾引季淮那个遭了瘟的娶了你,小娼货。”
沈云清哪里打得过乔桂兰这个老泼妇,看她伸手过来,转头就跑,乔桂兰见他跑,跟在后面追着跑,嘴也没闲着,污言秽语连珠串似的往外蹦。
季家附近的邻居有人趴着门偷看热闹,可谁也不敢上前去阻拦,要不然就等着被乔桂兰站在院里骂八百个来回带拐弯的吧。
跑过了拐角,看见季淮就在不远处,沈云清心脏狂跳,连忙喊他,“季淮!”
本来季淮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沈云清急急忙忙地喊他,刚要问怎么回事,一抬眼看见了追在后面的乔桂兰,登时知道沈云清受了欺负,眼神一凛。
他松开手中的绳子,撅下一根竹枝快步跑了过去,将沈云清护在身后。
“她打没打到你?”季淮问。
沈云清气还没喘匀,摇了摇头,“没有,她刚要打我我就跑来找你了。”
看见季淮,乔桂兰也不追了,也害怕季淮这煞神打他,立马就要往回跑,季淮哪能放过她,直接撵了上去,一脚把她踹倒,拿起竹枝就往她身上抽。
乔桂兰疼的直叫,在地上不停翻滚。
沈云清看乔桂兰受了教训,心里暗爽,但怕出事,还是上前阻拦。
“季淮,够了别打了,为着这种人犯不上。”
听见沈云清说话,季淮停了下来,看着乔桂兰威胁道:“下次再欺负我夫郎,我就去把季瑞那条好腿也打折,你看我敢不敢!”
说完,将竹枝扔在地上,牵着沈云清的手回去拉竹子,“别怕,下次她不敢找你麻烦。”
留下乔桂兰躺在地上嗷嗷叫,新伤叠旧伤。
出了这茬,季淮也没提让沈云清先回去的事了,没多远就到家了,他便一手拉着竹子,一手牵着夫郎回去了。
沈云清被牵了一路没反应过来,直到回到家被放开,才回过味儿来,他被季淮牵了一路!
沈云清顿时脸通红一片,扔下一句“我去烧饭。”就跑了。
季淮看他这模样,倒是头一次笑开了,“慢点,别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