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显然喝醉了酒,脸红得像猴屁股。钥匙在锁孔中转了好几圈,都没有将门打开,他的耐烦心告罄,眉头一皱,伸脚狠狠一揣,房门纹丝不动,他动手拍打起来。
“砰砰砰——”
“死婆娘,滚出来给老子开门!”
楼道里嘈杂的声音,很快惊醒了楼上的邻居。床上躺着的孩子,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抱着小熊小心翼翼地挪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
柏祟收回落在孩子身上的视线重新望向门外,对面的卧室门缓慢打开,里面走出的女人年龄大概四十岁左右,骨瘦如柴。
她面上是掩也掩不住的悲伤,眼里泛着晶莹的水花,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开门,而是向着小卧室走过来。
门从外面被打开,里面的小孩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他抬起头,第一次发出了声音,“妈妈。”
女人弯下腰,将他抱起来,快步走进房间中,拉开衣柜门,将孩子放进去,“祟儿,不要出来,也不许哭。”
衣柜门被关上,落入其中的光线越来越少,但是孩子明显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没有吱声,只默默将头埋在膝盖上。
他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从男人单方面的辱骂,演变为争吵,争吵声持续了十多分钟,女人俨然也不是好惹,战事愈演愈烈。
柏祟想走出去,却被一堵无形的墙弹了回来,他被困在了房间里,走不出去。
他想去拉柜门,手却直接穿过。
柏祟叹了口气,直接走进衣柜里。
他盘腿坐下,低着头的小孩往墙根挪了挪,外面的战事渐渐偃旗息鼓,孩子也渐渐停下了哭泣,陷入了沉睡。
柏祟透过破旧衣柜合不上的缝隙,眺望着远处的月牙。
太阳升起来的那一刻,身体也随之一轻,他隐约听见耳边有人在呼唤自己。
他站起身来,裤子却被人抓住,孩子仰起头问:“你是神仙吗?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样让我家变得和以前一样?”
柏祟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这不是你的错。”
应长临推了推柏祟的肩膀,想叫醒对方,却反被扣住了手腕,抽不回去,他干脆翻过身,挪到对方怀里,另一只手绕到柏祟背后,轻轻拍了拍,“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我在呢。”
梦境中的孩子,拉住了长大后的自己,梦境外的柏祟拉住了应长临。
——
应长临尚在睡梦之中,天色便已然大亮。
他翻身坐起来,自然而然的趿着拖鞋去厕所里洗漱,温热的水扑到脸上,才反应过来,这鞋子是柏祟给拎过去的。
他轻笑出声,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往楼下跑去。
厨房里亮着光,他哗啦推开门,里面站着的人早有所觉,头也没回,“洗手吃饭。”
应长临猛地扑到他背上,勾住人家脖子,将脸贴在脖颈处,冰冰凉凉的,在夏天很舒服了。
短发蹭得脖颈发痒,柏祟不动声色往前伸了伸脖子,后面那颗脑袋立刻又贴了上来,“哇,怎么会有人这么贴心啊?是谁男朋友啊,原来是我的!”
他跳过来,顺势将双腿盘在了柏祟,拉得对方一个踉跄,还好柏祟反应快,稳住了重心,才避免了一桩惨案。
他重重将吻落在耳侧。
一个呼吸的功夫,柏祟的脖颈从刚刚被落吻的地方开始直到全身,鬼气掩也掩不住地往外涌。
应长临本想松开手,却在看见他这副样子之后又起了坏心思,将手背贴在他的脖颈上,脖颈上立刻出现了个指印,对方却毫无反应。
他轻嗤一声,“没意思。”
玄既松开锁住对方脖子的手,从柏祟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吃什么?”
柏祟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往他手里塞了双筷子,递了个小碗,赶人道:“出去吃。”
应长临端着手里的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表现的就这么像饿死鬼吗?
犹豫片刻,还是朝着碗伸出了筷子,不要怪他狠心,不能白留下了这么糟糕的印象,这都是他该得的!
应长临只是馋,但胃口小,还没认真吃两口,就没兴趣了,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他坐在桌子上开始认真地磨洋工。
“长临,吃完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句话对于,从出生起十八年都被家里看得牢牢的人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诱惑,吃饭、换衣服、穿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临出门前,还从架子上抽了一张银行卡,万一看见好宝贝他要买,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还用余光盯着柏祟,见对方没有发现,才小心翼翼地将卡片塞到了牛仔裤的口袋里。
应长临伸手到他的面前晃了晃,柏祟才反应过来拉着他坐电梯去往地下车库。
这样子的柏祟很少见,从早餐上桌之后,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看便知,他心里有事,还不小。
柏祟拉开副驾驶的门,“先上车。”
应长临半个身子都探入车中了,却又退了出来,望向柏祟,车库里的光线暗淡,他看不清楚这人脸上的神情,“如果不想去,那就不去了。”
主人公却没有松开扣住车把的手,而是重复了一遍,“先上车。”
许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太不近人情,又加了一句,“我现在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你先和我去了再告诉你。”
车都驶出去一段距离了。
应长临才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哪里…”柏祟停顿了很久,他似乎陷入了一种窘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趟旅行的终点。
最后他说,“我家。”
得到这个答案的人,明显不知道作何回答。
如果说以前,他很好奇柏祟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以至于产生那么冷清的性格。
那么,这半个月的经历就让他完全打消了去探寻的想法,那不是分享童年,而是揭别人的伤疤。
让人痛,让人流泪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可面对柏祟,他又不想拒绝。
往常觉得宽敞的空间,也狭小闭塞起来,空气凝滞到难以呼吸,像要取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