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仍旧不为所动,王江决定给柏祟点甜头,用父子情软化他,让他心甘情愿给自己钱,“爸爸向你保证,这一定最后一次了。”
柏祟捕捉到了重点“一定”,反复承诺是最后一次,那必定不是最后一次,他拧眉沉思。
见他还是不吱声,王江明显坐不住了,以为他是心疼钱,出主意道:“那少爷那么有钱,我要的这点,你哄他两句就有了,何必和我在这里犟。”
“你要多少?”柏祟问。
王江伸手比了个五。
“五千?”
“五十万。”
柏祟站起身来。
王江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坐下,坐下。 ”
他依旧站着。
对方威胁道:“我有一个你的秘密。”
柏祟坐下了,“什么秘密?”
“以前捡到你的时候,你有一块玉,在我手里,你给我钱,我把东西给你,你可以凭它去找你的家人。”王江掏出来自己最后的砝码。
“额…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他觉得这玉佩无伤大雅,真心想来找他的人,哪里会因为少块玉佩就不认了,如果对方并非真心,那认不认有什么区别?
王江坐在位置上,见他无动于衷,额头上急出一层冷汗。
他心中怒火更甚,猛的提起茶壶往桌子上一砸,“老子是你爹!你孝敬老子天经地义!别家儿子都是主动给,哪家有你这种不孝子,爸爸低头说软话还这副态度!我欠你的吗?”
柏祟站起身来,太阳穴处黑色的鬼气的里面流动,脖子上的紫金环又一次收紧,滚烫的枷锁让脖颈处传来灼烧的痛处。
他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椅子在地上划过,传出刺耳的噪音,呼吸急促起来,于是利落的把话说完,“你求我也没有用,别说五十万,就是一毛钱我都不会给你。”
周围人的将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王江眼见来硬的不行,他的视线在周围人群里面转了一圈。
脸上表情一变,猛地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膝行着跟上柏祟,抱着他的脚不撒手,“我不要那么多了,我就要三十万,就三十万。”
明明没有人在说话,但柏祟总感觉周围一直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指责自己,他的发梢开始滴落漆黑的粘液,但是没人看得见。
嘀嗒,嘀嗒…
声音不断在他身后响着,心中烦闷的情绪愈演愈烈,指尖鬼气暴涨,他的视线在人群中寻找,终于看见那道身影从位置上站起来,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来人蹲下身,掰着王江的手,“松开,你别欺负我朋友,他身上的伤都是你打的,你还要钱,你还欺负人。”
应长临应付鬼怪是有法力加持,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善用法力。
自幼虚弱的身体使不上多少力气,王江还为了要钱,脸皮都不要了,怎么可能掰得动,“松开!”
柏祟如梦初醒,他往后退,挣脱开束缚。
视线触及咖啡厅中拍摄的众人,拉着应长临转身就跑。
王江从地上爬起来,显然要追他们,但是身材肥硕的他,根本跑不过年轻人,三两下就被甩在了身后。
柏祟伸手拦了辆车,两人一溜烟跑了。
应长临坐在车上,喘着气,视线瞥见后视镜里被远远抛在后面的人,才摊在座位上。
缓过气来就察觉到柏祟握着自己的手,低头看见对方手上泛起的红痕,他连忙将手挣脱出来。
柏祟抬眸看他,眼中的慌张掩也掩不住。
他反应过来,自己虽然是在关心对方,但是没有说话,对方此刻心里乱,没办法冷静看待他的关心,可能会解读成嫌弃。
应长临没好当着司机的面说,抱歉,我是看你和我牵手被我伤害到了,是为了保护你。
太弱智了。
扯衣袖裹住手掌,反握住对方,安抚道:“我在呢,没事儿,没事儿。”
他从来都是被人安慰的那一个,鲜少安慰别人,词到用时方恨少,但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了。
柏祟负面情绪持续的时间很短,还没两分钟就恢复如初。
应长临正想说些什么宽慰他,就听见司机问:“去哪里?”
安慰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堵在了嗓子眼,一时之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他咳嗽一声,“去云崖小区。”
气氛断掉之后,话就更难说出口了,但好在柏祟心思细腻早就懂了,捏了捏他的指尖。
两人一路无言,汽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摇下车窗,应长临露出那张标志性的脸。
保安在保安亭中敬了个礼,打开大门,“长临少爷,请进!”
——
应长临软若无骨的窝在沙发里,湿哒哒的头发软趴趴的搭在额头上,挡住了眼睛,他懒得动弹,只吹了一口气将它弹开。
累啊!
大少爷身体不好,平日驱鬼靠得是法力支撑,今天纯靠肉体凡胎跑那么一大截路,可谓是运动量超标,要了命了。
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下,他才勉强打起精神,拿起丢在一旁的衣服站起身。
这是他自己的住处,父母给他买的房子,不是柏祟的房子,屋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他自己的,自然压根没有柏祟换洗的衣服。
大少爷思来想去,决定挑自己给他穿,可每一件都是照着自己身形做的,柏祟比他高了一个头,平日里还经常健身锻炼,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从浴室里面走出来的人就很好笑了,裤子尚算宽松,衣服就一五一十的将人的身形勾勒出来了。
应长临按捺住自己想要翘起的嘴角,竖起大拇指,“帅得没边了!”
柏祟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在憋笑,但依旧决定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微抬下巴,开恩道:“笑吧。”
真见对方笑得前仰后合的,他又郁闷了,“这么好笑?”
应长临忙收了攻势,膝行到沙发边,两只手勾住柏祟脖颈后,将对方往下拉,“没有笑话你,别难受了,哥哥…”
他借现在说过去,好在对方也懂了,沉默半晌,嗯了一声。
这件事依旧在两个人心里都埋下了种子。
应长临派人去查这件事,得到的资料残缺不全,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手续没现在的完善,好多都是花钱从邻里街坊口里买出来的。
男的叫王江,女的叫陈绒,两个人是在外省打工认识的,后来回老家结了婚,但一直没孩子,就收养了被遗弃的柏祟。
刚开始一家人生活得也算幸福美满,夫妻俩在当时有一份卖菜的工作,收入够养家糊口,还能攒下一部分钱。
菜场里卖菜天不亮就得去,但是收摊也早,下午收了摊,还能顺路从幼儿园接孩子回家,三个人手拉着手,幸福美满。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柏祟六岁那年,养母得了癌,家里面那些微薄的积蓄哪里填得了这亏空。
赚钱的人还从两个变成了一个,压力更大了,巧的是,王江远得不知道哪房的亲戚从国外回来了。
亲戚听到他家里面的情况,给介绍了个不错的路子,于是王江就去了。
再然后,家里就变了天,不是摔盘子就是摔锅,噼啦啪啦一通吵。
柏祟迟迟没有去上小学,养母也在没多久之后气绝身亡,再后来,居委会接管了柏祟,出钱给他读完了九年义务教育。
后来的事,应长临多多少少听别人说起过,不用看资料也知道了。
他将文件夹合上,视线瞥见书桌上自己一家人照片,心中滋味万千。
他拿起手机,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最终又放了下来。
应长临不理解,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对王江意见非常大,完全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但是王江却将他视为救命稻草,一直在他们住所处蹲守。
他刚一回家,就被发现了。
王江拦住他,脸上肥肉艰难地堆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小子,我终于等到你了。”
应长临注意到他手上提着的塑料袋,往后退了一步,谁知道这种人为了钱,会干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