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飞檐时,马芷瑶正捏着墨蝶玉扣在妆匣前踱步,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安,这暮色仿佛也笼罩着她未知的命运。
铜镜里映着西窗垂落的九连环铜锁,细碎阳光在鱼戏莲叶纹路上跳跃,那暖金色的光芒如灵动的精灵,闪烁的样子倒像是今晨王逸尘说这话时眼底闪烁的光,让她不禁微微脸红,心跳也快了几分。
"姑娘快些,"小翠捧着青竹食盒撩开珠帘,那珠帘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王公子特意让墨池的婆子蒸了桂花糖藕。”,甜腻的香气丝丝缕缕钻进马芷瑶的鼻子,让她原本有些忐忑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后山石径蜿蜒至琉璃亭,藤萝垂落的紫雾里浮着点点萤光,宛如梦幻的星河。
马芷瑶踩着青苔拾级而上,脚下的青苔软软的,带着些许潮湿的凉意,忽见石缝里卡着半截机关锁——正是前日被王逸尘解开的三重连环。
她弯腰去捡,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锁身,却见锁芯里夹着片金箔,镂着"月移花影动"五个小篆,那笔锋刚劲又不失飘逸,在黯淡的光线下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这诗谜原该用墨池新荷来解。"温润嗓音自头顶传来,王逸尘月白袍角扫过石阶,腰间玉佩晃着墨色莲花暗纹,那玉佩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马姑娘可愿与我赌三局?”
马芷瑶将金箔折成蝴蝶簪在鬓边,手指轻轻触碰,能感受到金箔的光滑质感:"若我赢了呢?"
"便赠你墨池西窗的钥匙。"王逸尘从袖中取出鎏金锁匙,末端坠着的翡翠莲蓬突然裂开,露出藏在其中的蓝宝石,那宝石散发着幽蓝的光,美丽而夺目,"但若我赢——"他指尖轻点少女发间玉扣,那轻轻的触碰,让马芷瑶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便要借这墨蝶一用。”
山风卷着落花掠过石桌,花瓣轻柔地拂过马芷瑶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花香。
檀木食盒里飘出糖藕甜香,丝丝甜味弥漫在空气中。
马芷瑶咬着银匙偷瞄对面执棋的青年,他正专注地将桂花糖渍点在棋谱残局上,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
棋枰突然轻响,黑子精准落在"花"字纹路中央,那清脆的落子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惊醒了趴在棋罐上打盹的萤火虫。
"第二局该换我来出题。"马芷瑶忽然抓起石缝里的萤火虫,萤火虫在她掌心轻轻扑闪,痒痒的感觉传遍全身,她将它们塞进镂空竹筒。
星点微光在竹节间游走,宛如流动的星河,竟在青石地面映出"风动香凝"的诗句,那光影闪烁,似在诉说着神秘的故事,“王公子可能让这些活字再添半阙?”
王逸尘笑着解下腰间玉佩,墨莲暗纹恰与竹影重叠,那玉佩温润的触感在他手中传来。
当月光穿透蓝宝石的刹那,满地萤火突然聚成"影摇情生"四字,那光芒璀璨,照亮了整个琉璃亭。
他指尖拂过少女沾着糖霜的唇角,那轻柔的触感让马芷瑶的心猛地一颤:"这算不算作弊?"
更深露重时,琉璃亭四角悬起鲛绡灯,灯光昏黄温暖,将亭子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中。
马芷瑶裹着王逸尘的云纹披风,那披风柔软而温暖,带着王逸尘身上淡淡的气息,看他在宣纸上勾画改良版的九连环机关。
夜风忽然送来几声模糊的犬吠,那低沉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让她指尖微颤,朱砂在"香凝"二字上洇开红痕。
"冷么?"王逸尘将暖手炉塞进她掌心,那温暖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却触到她腕间冰凉的墨蝶玉扣。
金丝缠着的红豆突然滚落两颗,在石桌上敲出清越声响,那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马芷瑶正要俯身去捡,忽见亭外花丛簌簌摇动。
十几盏灯笼顺着山腰蜿蜒而上,那摇曳的灯光在黑暗中格外显眼,隐约传来书院巡夜人的铜锣声,“铛铛”的声音让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慌忙将披风兜帽拉紧,却不防发间玉簪勾住了王逸尘的衣带,那轻微的拉扯声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当心。"青年扶住她踉跄的身影,掌心温度透过薄衫渗入脊背,那温暖的触感让她的心跳再次加速。
挂在亭角的竹筒突然倾倒,囚在其中的萤火虫倾巢而出,那漫天飞舞的萤火虫闪烁着微光,将两人笼在流萤织就的星帐里。
与此同时,马文才正攥着断箭在山脚徘徊。
他盯着石径上零星散落的桂花糖,心中满是嫉妒和怨恨,家族中马芷瑶的受宠和王逸尘的才华都让他长期以来心理不平衡,突然抬脚碾碎那颗裹着金箔的糖块,那“咔嚓”的声音仿佛是他内心愤怒的宣泄。
身后几个学子举着火把面面相觑,其中抱着酒坛的圆脸少年怯声道:"院长最忌男女私会,咱们这般......"
"你们难道不想看机关锁秘笈?"马文才冷笑着展开半幅泛黄图纸,正是从父亲书房偷来的墨池机关全解,"只要坐实他们违反院规——"他猛地将图纸拍在树干上,惊起夜枭凄厉的嘶鸣,那尖锐的叫声划破夜空。
马芷瑶坐在琉璃亭中,偶尔瞥见石桌的一角似乎有一道极细的缝隙,她当时并未在意,却不知这将是他们进入地下密室的关键。
后山忽然起雾了,那白色的雾气缓缓弥漫开来,如轻纱般将一切都笼罩其中。
马芷瑶数到第七声更鼓时,王逸尘正在教她拆解改良过的鱼戏莲叶锁。
青铜机簧咬住她一缕发丝,那轻微的拉扯让她不禁轻呼一声,青年低头为她解困时,呼吸拂过她耳畔的萤火虫,那些微光便慌乱地撞进雾里。
"当年墨池主人为求娶心上人,在九重机关里藏了九百九十九首情诗。"王逸尘突然扣住她乱动的指尖,那温热的触感让她的脸再次泛红,"最后一重需两人同时转动锁芯......"
话音未落,山腰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那沉闷的声音让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马芷瑶警觉地望向声音来处,却见王逸尘将鎏金锁匙插入石桌暗格。
琉璃亭四柱缓缓下沉,藤萝帷帐如瀑垂落,转瞬便将两人藏进地下密室。
"是巡夜的教习。"他在黑暗中小声解释,温热呼吸扫过她颤抖的眼睫,那痒痒的感觉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这密室连着墨池的暗渠......"
马芷瑶的惊呼被突如其来的水声淹没。
机关启动的轰鸣中,她感觉王逸尘的手护住她后脑,整个人跌进铺满软垫的船舱,那柔软的垫子让她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
头顶石壁裂开缝隙,月光如银练泻入暗河,那清冷的月光洒在身上,带着丝丝凉意,照见船头摆着的琉璃盏——正是她昨日弄丢的那只。
"现在能说赌注了么?"王逸尘点燃船头的莲灯,暖黄光晕里,他指尖捏着从她发间取下的墨蝶玉扣,"我想要......"
哗啦水声吞没了后半句话。
船身突然剧烈摇晃,马芷瑶栽进青年怀中时,听见岸上传来纷杂的脚步声,那嘈杂的声音让她的心再次揪紧。
夜雾中似有人影幢幢,但当她扒着船窗张望时,只见对岸竹林中闪过半截断裂的箭羽。
萤火虫不知何时又聚成星河流向洞口,王逸尘将外衫披在她肩头:"该回去了。"他说话时,袖中滑落的金钥匙突然勾住她腰间丝绦,在船板上敲出清越的颤音。
马芷瑶弯腰去捡,却发现钥匙末端刻着极小的一行诗。
当她借着萤光辨认字迹时,忽然听见地面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像是有人踩塌了年久失修的屋顶。
夜风突然变得阴冷,卷着几片枯叶扑进船舱,那冰冷的风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王逸尘抬手为她系紧披风时,两人谁都没注意到,暗河尽头的石缝里正卡着半幅泛黄的机关图纸,浸湿的墨迹晕开了"月移花影"的印章。
琉璃盏中的莲灯忽然明灭,船板缝隙渗入的河水打湿了马芷瑶的绣鞋,那冰凉的河水让她的脚瞬间冰冷。
王逸尘揽着她后退半步,暗河水面突然浮起数十盏萤火虫灯笼,将密室照得如同星落玉盘,那璀璨的光芒让她不禁惊叹。
"马姑娘好兴致啊。"马文才阴恻恻的声音穿透石壁,七八个学子举着火把从暗渠转角转出,"这墨池禁地藏着前朝机关秘术,倒成了你们私会的......"
"兄长怕是昨夜又偷喝了父亲的醒酒汤。"马芷瑶突然轻笑,指尖捏起船头浸湿的图纸,"墨池机关全解第三卷明明写着——"她将残破纸片对着萤火高举,透光的虫翅竟在墙面映出完整图谱,"月移花影处,当取竹影为匙。"
马文才脸色骤变,他身后举着火把的圆脸少年突然惊呼:"这萤火虫排的星图和王公子玉佩暗纹对上了!"众人这才发现,悬浮的萤火正随着王逸尘腰间墨莲玉佩的光晕流转,在石壁勾画出完整的机关锁解构图。
王逸尘忽然抓起案上棋罐,黑玉棋子暴雨般射向暗河对岸。
马文才慌忙举臂格挡,袖中暗藏的淬毒银针叮叮当当落了满地,那清脆的声响在暗河中回荡。
当最后枚棋子嵌入石缝,整条暗渠突然响起清越的编钟声,萤火虫组成的星图瞬间化作"风动香凝"四字。
"好个风动香凝!"书院院长苍老的声音自暗渠深处传来,两个杂役抬着雕花木箱蹚水而至,"王公子改良的九连环机关,老朽在藏书阁看了整夜。"木箱开启的刹那,三百枚改良版鱼戏莲叶锁如瀑布倾泻,每枚锁芯都刻着"影摇情生"的小篆。
马芷瑶突然扯下王逸尘的云纹披风,浸水的绸缎在月光下显出暗纹:"诸位请看,这披风内衬绣着墨池守则第七条——"她翻转衣角,金线勾勒的守则条文竟与院长手中古籍完全吻合,"凡解九重机关者,可入禁地研学。"
"你!"马文才额角青筋暴起,突然抽出身后学子佩剑刺来。
王逸尘袖中滑出半截九连环,精钢锁链缠住剑身轻轻一扯,剑刃便没入石壁三寸,那“噗”的一声让马文才的脸色更加难看。
马芷瑶趁机将鎏金钥匙抛给圆脸少年:"劳驾张公子试试第三重锁眼?"
钥匙插入石壁的刹那,整座密室突然翻转。
众人惊叫着跌坐在铺满软垫的机关台上,二十八个铜制莲灯自穹顶垂下,灯罩内旋转的诗文正是墨池主人当年藏的情诗。
院长抚须大笑:"妙哉!
这双人共启的机关,老朽找了三十年!"
马芷瑶感觉腕间一紧,王逸尘正用金丝红豆串帮她固定散乱的发髻。
青年指尖扫过她后颈时,藏在袖中的改良版墨蝶玉扣突然轻响,九重锁芯同步转动的清音在石室久久回荡。
"此事老夫自会与马御史说明。"院长忽然收起笑容,目光扫过马芷瑶衣襟处的墨蝶纹样,"三日后墨池宴,还望两位带着完整的九连环赴约。"他说着突然咳嗽起来,杂役连忙捧出个描金木匣,"这枚前朝玉珏...咳咳...就当提前贺礼。"
回程时星河已淡,王逸尘执意要送她到女舍月洞门。
马芷瑶摩挲着木匣边缘的蟠龙纹,那细腻的纹路在她指尖滑过,忽然发现夹层里掉出片金箔——正是昨夜嵌在机关锁里的"月移花影"残片,只是背面多了道凤凰衔珠的印痕。
"冷吗?"王逸尘突然停下脚步,替她系紧披风时,指尖状似无意地擦过金箔边缘。
晨雾漫过书院飞檐的刹那,马芷瑶看见他玉佩上的墨莲纹竟与凤凰印痕严丝合缝,仿佛某种传承百年的密语。
女舍方向传来早课钟声,惊飞了竹梢宿鸟,那清脆的钟声在晨雾中回荡。
王逸尘退后两步拱手作别,转身时袖中忽然飘落张洒金笺。
马芷瑶拾起对着朝阳细看,笺上未干的墨迹写着:"墨池宴后,当赴瑶台。"
她将洒金笺按在怦怦直跳的心口,檐角铜铃突然被风吹得急响。
装着前朝玉珏的木匣在掌心微微发烫,匣底不知何时多了道水渍勾勒的宫门轮廓,像极了金箔背面凤凰衔珠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