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起身，对孟秋笑了笑，“那我先去，那什么，橙橙是我女儿，今年读大三，小孩儿脾气不好，不接不行。”
孟秋心平气和，甚至笑了下，“那你快去吧，接孩子要紧。”
老许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二人。
孟秋问：“那个橙橙，你见过了？”
孟慧琳点头，“嗯，早就……就见过几面。”
“哦，”孟秋说着，起身，“我先回屋休息一会儿。”
“秋秋啊，”孟慧琳也跟着起来，“咱们家就俩卧室，你们俩……”
孟秋回身看她，“我知道了，不过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今晚我出去住酒店吧。”
孟慧琳摆摆手：“不用不用，反正你应该很快就走吧？凑合凑合得了，都不是外人。”
孟秋面无表情，“是吗？”
孟慧琳顿了顿，“你什么意思？”
孟秋耸耸肩，“没什么意思，妈，我不喜欢跟别人一起睡，就让我住酒店吧，行吗？”
孟慧琳不太高兴，还是说：“行吧。”
孟秋把行李箱拖出来，这才发现她的卧室有其他人住过的痕迹。
她问：“橙橙住过我的房间啊？”
孟慧琳想了想，“好像是，哦，暑假的时候住过几天，就几天而已！我都把床单洗干净了，放心吧。”
孟秋点点头，“好的。”
又回头看她：“今晚我约了同学，不来吃饭了。”
孟慧琳还想说什么，孟秋看着她，脸上没有一点温度。
她把话咽了回去，“好。”
她拉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一直到走出很远，她才突然卸了力一样，蹲在路边，将头埋进臂弯。
她很想吐。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看着渐渐落山的夕阳，大口喘着气。
腿麻了，站不起来，她扶着行李箱吃力地站起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想了想，随便搜了一下酒店，选定一家，打车准备过去。
折腾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躺在了酒店柔软的床上。
泪水在这个时候才止不住地流出来。
她的家，变成别人的了。
她的卧室，没经她允许，被别人住了。
她妈没想过要接她，甚至不知道她几点到家，却惦记着接别人家的孩子。
那个橙橙早就知道他们在一起了，她却不知道。
没人告诉她。
没！人！告！诉！她！
她握起拳头，狠狠地砸到墙上。
她的脑子很乱，断断续续胡思乱想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都是抖的。
手机一直在振动，她懒得搭理，就这么哭着哭着，睡过去了。
醒来后，她看手机，只有顾燃一个人的信息，还有几个未接电话，她微信回了顾燃一句“在家玩的很开心，勿扰”，就把手机丢在一边了。
她在酒店呆了三天，门都没出，每天靠外卖度日，哭了几次后就不再哭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
直到大年三十晚上。
孟慧琳给她打电话，“秋秋，今晚别忘了回家吃饭。”
她有气无力地说：“我不回去行不行？”
“不行！”孟慧琳说，“你得见见橙橙啊，人家今年特意从她妈那边过来的，要有礼貌！”
孟秋扯起嘴角笑了笑，“好。”
她洗了个澡，对着镜子化了妆，眼睛已经看不出肿了，还不错。
刚走出酒店，孟慧琳又给她打电话，“秋秋，来的时候去建设路那儿看看那家卤肉店关门没有，橙橙想吃。”
她想说现在是大年三十，哪还有店开门，但是她忍住了，大过年的，算了。
于是她说：“好。”
但是她根本没去。
她才不会去。
回到家里，她敲了敲门，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门开了，开门的是个年轻女孩，扎个马尾，脸蛋白净漂亮，对着她笑：“秋秋姐。”
这应该就是橙橙了。
她勉强笑了笑，“橙橙，你好。”
橙橙挠挠头，“你快进来吧，不好意思啊，我来了之后才知道你居然出去住了，怎么也应该我出去的，但是阿姨非不让……”
“没事的，”孟秋走进了，换好鞋子，拍拍她的肩膀，轻飘飘说一句：“反正都是一家人。”
两个人一起走到餐桌边，老许跟孟慧琳在厨房忙着，一人端了一道菜出来。
孟慧琳把菜放在桌上，拍了拍手：“齐活儿！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孟秋有些难以置信：“这都是你做的？”
孟慧琳看老许一眼，眼神中满是热恋的娇羞，“也不全是，还有老许做的。”
老许拍她屁股，“我就是打个下手。”
孟慧琳对他眨眨眼。
橙橙对他俩的打情骂俏似乎见怪不怪了，招呼孟秋：“秋秋姐来坐，尝尝阿姨的手艺，阿姨做饭可好吃了，这个一看就是我爸做的，有点糊，哈哈哈！”
“怎么，这么快就向着你阿姨了？”
“没有！”
“你就有！”
“哈哈哈！”
孟秋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几个人坐定后，橙橙努努嘴，“我要吃虾。”
老许和孟慧琳同时放下筷子，“好！”
随后，三个人又是相视一笑。
孟秋低头吃饭，飞快地扒拉几口后，起身：“我还有点事，你们吃。”
她走到门口，孟慧琳有些吃惊地追上来：“你就走啊？”
孟秋换好鞋子，拉开门，“嗯”一声，不等孟慧琳说话，关门下楼。
想吐，她好想吐。
刚来到楼下，她就忍不住，飞奔向草地，哗啦一声吐了出来。
她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只觉得天旋地转，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慢吞吞走到小区门口，本想买瓶矿泉水，结果便利店全部关门了。
车也打不到。
她只能走路去酒店。
路上，偶尔传来零星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炸响在寒冷的夜空中。
她觉得这些声音仿佛离自己很远，心里空荡荡的，麻木得连一丝情绪都提不起来。
手机响了，她不理，又响，她不耐烦地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顾燃”两个字，她皱了皱眉，按下接听键，语气冷淡：“怎么了？”
顾燃沉默了片刻，小心问：“你在外边？”
“嗯。”孟秋低声应了一句。
“你……”
孟秋的情绪突然崩溃了，声音颤抖着：“顾燃，我被抛弃了！”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闸门，忍了好几天的委屈、孤独和无助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顾燃立刻说：“把你定位发给我。”
“发给你有什么用啊！”孟秋突然大喊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在老家呢，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你离我那么远，你能做什么？”
“孟秋，”顾燃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在你家附近呢，你在哪儿，把定位发给我，我马上过去。”
孟秋愣住了，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掉。
她手忙脚乱地点开微信，可手指哆嗦得厉害，怎么也发不出去定位。
她急得哭出声来，声音断断续续：“我发不过去！你从我家小区西门往北边开，沿着那条该死的都是宝莲灯的路，一直开，就能看到我。”
顾燃没有多问，只是简短地说：“好，你不要挂电话。”
孟秋蹲在路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手机贴着耳朵，耳边是顾燃平稳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车停在了她面前。
车门打开，顾燃快步走了过来，蹲在她旁边，轻声说：“孟秋，我来了。”
孟秋没有抬头，依旧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
“秋秋，”顾燃说，“跟我走。”
孟秋不动，顾燃直接把手绕过她的腿弯，将她“端”了起来。
坐到车上后，她任由顾燃为自己系上安全带，又接过顾燃给她的矿泉水，总算是漱了口。
她没再哭出声，但眼泪依旧慢慢流着。
顾燃没问，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呼呼”声，还有孟秋时不时的抽搭声。
不知过了多久，孟秋问：“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都是哑的。
顾燃的目光依旧注视着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想你，原本想着远远看你一眼就好。”
孟秋愣住了，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她慢慢转过头，盯着他的侧脸，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因为想我……才来的？”
顾燃终于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她，眼神里没有一丝躲闪：“不然呢？”
孟秋摇头，“为什么？”
顾燃眼神很坚定，“一定要我说吗？”
孟秋捂住额头，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忽然想到什么，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但是今晚是大年三十，你家里不会生气吗？你不在家过年，他们不会怪你？”
顾燃笑了下，“我跟我爷爷说我要去追老婆，他就让我赶紧来。”
孟秋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顾燃看了她一眼，声音温柔了下来：“别想那么多了，今晚我陪你。”
孟秋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车窗外夜色深沉，远处的鞭炮声依旧零星地响起，但她的心情比刚才好了很多。
过了一会儿，她说：“去酒店吧，我开了房。”
顾燃看她一眼，“嗯”一声，开动了车子。
大年夜的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孤零零地亮着。
孟秋看着窗外，眼神有些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