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久没见过了，但钟令还是霎那间就听出了熟悉的感觉，徐思白的声音他不可能听错。

他拿手接了点水浇在脸上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抬头透过一尘不染的镜子看着自己被水打湿狼狈不堪的脸，和镜子里的另一个一丝不苟干净整洁的人。

钟令疲倦地眨了眨眼，感觉晚上喝多了酒现在就有点头疼了。

他拖着略带沙哑的嗓音，说：“不用，我很好，谢谢。”

徐思白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洗手台边的动静。

他一身黑色长T配休闲长裤，衣服看起来有点皱，一角随意塞在裤腰，有种刚忙完就被人拉过来参加酒局的错觉，但是因为个子高又瘦，体态也好，整个人看起来并没有颓废感，更像是一棵笔直的银松。

钟令透过镜子看着衣着整齐仿佛居高临下睥睨一般的徐思白，油然而生些许复杂的情绪。

好丢人……他心想。

他喝酒八百年都不一定能喝吐一次，这么一次偏偏让徐思白撞见了。

徐思白扫了眼他身上的水，因为穿的白色上衣，弄湿了后格外明显，头发发尾也湿漉漉的，这算哪门子的“很好”。

他往前走了一步，继续追问：“你确定？”

吐完感觉好受了不少，虽然还是有点累。

钟令从墙上的纸巾盒内抽出两张擦干手，然后揉成一团抬手一抛稳稳落进垃圾桶内。

他叹了声气，回头觑了一眼徐思白，目光凉飕飕的，声音带着倦意：“徐导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

徐思白没吱声，不知道是不熟练应对这种情况，还是懒得作答。

钟令见他一副哑巴样，也懒得再多说什么。

他无奈地呼出口气，低头拍了拍身上的水渍和脸上的水痕，收起刚才那副不耐的态度，朝徐思白颔首：“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不好让孙编他们等太久。”

徐思白没拦着，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钟令擦肩而过。

钟令回到包厢时孙名飞和张裕彭正在闲话家常，人才刚坐下，包厢门再次打开，是徐思白回来了。

孙名飞见他们俩前后脚回来，笑着对钟令说：“你们回来得还挺快，徐导见你一直没回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要是被人发现大明星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那明天的头条可都要被你包揽了。”

“钟老师今天才霸占了头条热搜，还是让他歇会儿吧。”张裕彭调侃道。

话音未落，钟令朝对面的人投去目光，徐思白垂眸沉默地夹着面前的一盘菜，没看他，仿佛没听到孙名飞的话一般。

好吧，原来是特地去找他的，感觉更丢脸了。

比起和片方一大堆人太过流程化的应酬，今天这顿饭算是比较私人，只有他们四个人，因为孙名飞说想在正式敲定之前和他当面沟通一下。

一般洽谈新戏这种事都是和片方、经纪人他们一起商谈，编剧主动提出私下沟通的还是少见，不过孙名飞在业内算是地位名望都比较高的编剧，他提出这个要求也很合理。

结束这场有点累人的应酬时临近十点，天色已经全黑，张裕彭陪着孙名飞先回去了。

钟令坐在椅子上给何渺发了个消息，抬头间看见也依然坐在原处的徐思白。

手机捏在手上转着圈把玩，钟令大概转了有十几圈，对面的人看起来丝毫没有说话的打算。

偌大的包厢走了两个人，他和徐思白对立而坐，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一时间室内的氛围有种无言以对的尴尬。

钟令拿着手机在指间又转了一圈，觉得这种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氛围实在有些诡异，踌躇片刻后，他说：“你不跟着孙老师他们一起走吗？”

徐思白沉默了一瞬，想了想，说：“不顺路。”

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找话题都是件累人的事，剩下的似乎只有尴尬与沉默。

静默了片刻后，钟令不等何渺的电话过来，便起身朝他点头打了声招呼要先走一步。

手指攥成拳搭在腿上，徐思白看着钟令起身拎上外套推门出去，动作一气呵成，直到背影消失，也没有把话说出口。

他无奈地揉了揉后脑勺的头发，叹了声气。

钟令提前出门，何渺没让他等多久就带着司机过来接他了。

时间不算太晚，但钟令还是很累，上车便闭眼休息。

不过没两分钟车内就想起了聒噪的手机铃声，不是他的，是何渺的。

何渺看了眼屏幕上弹出的蒋宏升的名字，回头小声喊钟令：“钟哥，蒋哥电话，你现在要不要接？”

钟令睁开眼，眼底倦色明显，饭局才结束蒋宏升就打电话过来，估计是为了问问情况。

算了，反正早晚都要说。

他递出手，叹气：“给我吧。”

电话一接通蒋宏升的大嗓门就传进来：“今天晚上怎么样，有没有希望拿下，其实我觉得挺有希望的，不然孙名飞干嘛找你单独吃饭，但是他又不带制片、监制，连我这个经纪人也没邀请，是不是他和片方想法不同，不过我也没听说片方属意哪位男演员，论咖位现在还有比你更大的吗，孙名飞这么大腕的编剧应该有权力自己选择演员吧。”

蒋宏升噼里啪啦自问自答说了一分钟多钟，钟令听得头有点大。

他把音量调低，跳过蒋宏升一大堆的疑问，问出了自己今天晚上一直不解的问题。

他说：“为什么徐思白是这部戏的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