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灭绝师太携前来观礼的峨眉众弟子离开雁栖山庄后,又过了几日,秋风渐起,暑气渐消,周芷若才带着一家老小动身。
她与赵敏自是骑马不用说,但周旺四人却没这体力,是要坐马车的,因而赵敏特意挑了一男一女两名蓝雁令随行,不仅是车夫,也充作他们的护卫。
周芷若担心这是大材小用,会令他们心生不满。
赵敏笑道:“他们就是再有本事,也是由我一手栽培的。要是这点小事都不能劳动他们,我要这些人何用?”
更何况她选中这二人另有目的。
虽然眼下系统任务已经完成,但她为此在江湖中布局十余年的势力仍在扩张。更直白些,此时雁栖山庄的名望已不容小觑,无论是其名下的客栈、镖局还是在陆海两道都经营着茶叶丝绸瓷器等生意的山庄本身,每年进益愈增,俨然到了再次扩充人手的时候。而今后无须再对付张无忌与明教,许多事务就不必再统辖于一人之手,是时候提拔各行省的总管事,让他们分管杂事了。
随行的两名蓝雁令,正是安伦他们推选之人,特意派来让赵敏看看是否合意的。
她将这一番用意说明,周芷若当然乐得协助,也不再认为有何不妥。
就这样,一行八人、两匹马、并两架马车启程往北去。
既说了要协助,周芷若一路上便分外留心这二人举动。但见驾车采买、寻路问店等,种种事虽小但尤见性情与本事的,他们都熟稔又尽心。赵敏曾命他们万事以俩幼童为先,是以他们无论是马车布置、吃食或是赶路投宿都分外留心,将小儿们照料得很好。
因而,周芷若私下与赵敏道:“便是我静虚师姐这年纪,跟在师父身旁这许多年,从前因行事不合尊意被师父大加责难也是有的。但这些时日我所见,竟没有一件令人不满的。就单是说话这一样,我原以为,梁延性子活泛些,才这般能说会道,没想到连白阡这看着寡言的,真到了时候也是舌灿莲花。咱们这一路上遇见的,无论是佃户村妇还是剑侠豪客,就没有他们接不上话的。”
赵敏笑道:“镖师也不是闷着头赶路就成的。平日里招揽商旅、进城过桥,少不得要有张巧嘴。她若不行,也不会被推举上来。”
就如昨日,城中有一食肆办了流水席,临近的几间铺子,酒肆、糕点铺、面摊等俱将摊子摆到了街面上,整条街都挤满了人,好生热闹。席上有不少孩童,这可乐坏了周良与周萝,跟着他们玩闹了一整日,到了夜里都不愿分别,还闹着脾气说要留在城中不愿再往北去了,连周旺与姚素娘都劝不听。
若是平日里或许就依了他们,再多住个两日,待他们腻了自然就能动身。但眼下这趟出行处处仰仗着赵敏,周旺本来就担心她只是一时被女儿青春样貌所迷,不见得有多少真情,哪里肯让一双幼儿胡闹坏了她心情,眼见着哄不住他们便难得有些急躁。而那两个小儿却是从未被呵斥过长大的,一点儿重话都受不住,更是不肯消停。
最后还是白梁二人眼明手快,赶在周旺就要举起巴掌前先一人抱走了一个,到一旁又是给果子又是保证到了大都可比这儿热闹多了,再不走就要赶不上趟儿了,这才把两个小的哄听话。而被他们堪比说书人的口才吸引,周良周萝直到撑不住终于睡去的前一刻还央着他们轮番讲故事。
周芷若想到这些便大感佩服。
“虽然相处日浅,但我一时竟想不出有什么能难倒他们的。令他们管辖一省,想来确实恰当。”
赵敏也道:“此二人虽不是我亲手提拔,近些年来倒也常听闻他们姓名,确实不错。”
既得了她们认可,这事儿本也算圆满了。何况过了下一个镇子,下邑,就是中书省地界,离大都愈发近了。一路无事,八人都很放松,哪怕接着连下了两日大雨,他们被困在一间路边的小客栈中也不觉烦闷。
到了第三日终于放晴,几人利落收拾好行囊继续赶路。哪知才走了不到十里,就见路旁一处山坡被雨水冲塌下来,大量土石混着好几棵大树胡乱填在了官道上挡住了去路。
白阡驾着一车行李向来是走在最前头,远远看见了这光景,她勒马停下,回头请示了赵敏,跃身而下到前方小心查看。
察觉到马车突然停下,周旺掀开帘子,四人都探过头来。没等他们开口询问,周芷若先道:“是土石倾泻,埋了官道。”
“这可如何是好?”周旺愁道,“马车可是过不去了?”
这时白阡已回来,她皱眉道:“木石太乱,非我等所能清理,只能绕道而行。”
山道不远,只是刚逢雨水满是泥泞,马车走得不快。
白梁二人都曾途经此地,道附近百姓常走山路,一向太平。
梁延道:“所幸我们今晨出门早,天黑前定是能下山的。翻过了邙山便是单州,正好今夜在城中落脚。”
单州虽是小城,总比在山中露宿要好。
于是赵敏只是叮嘱他们驾车多加小心,一行人就此改道上山。
但正所谓是“祸必重来”,这再寻常不过的山道中竟突然冒出一伙山贼。
不知他们在山中盘踞了多久,除了提刀拦住去路的五人,还有不少埋伏在一侧树林中,搭着弓将他们一个个对准了。
为首的大声叫嚷着,让他们把车上行囊箱子都打开,值钱的都留下。其余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附和着给他造势。
赵敏心中极为不悦。
自从有了系统,她能知方圆几百里大小事,已经许久不曾碰见不长眼的撞到她面前生事,眼下还是在周芷若一家当面。
她垂下眼暗道,没了系统往后都是这般,总是要惯的,这才好受些。
“白阡,前头那几个你来收拾。梁延你要护好车子。”
极快地下令后,赵敏从马上腾身而起,就这般穿入林中,袭向藏身于其中的一个个弓手,要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白阡得令之后立刻从车辕下抽出自己的佩刀,飞身而下迎战前方五人。
虽然只当这些人全是寻常流寇,但江湖中向来是“寡不敌众”,周芷若忧心白阡难以招架。她柔声叮嘱周旺要看好了幼弟妹,不要让他们看见外头的,随后策马往前观战。
只见白阡功夫果然了得,经验亦是丰厚,她一记刀风扫过,便找出了对面最弱的那个,几记连招将他打得连连败退,接着还把他扫到其他几人身上。就这般来回几次,在他们形成围堵之前一个个解决,直到只剩那个领头的。此时她无须再留心防备,只一门心思出招,不到片刻就将他击倒在地。
见周围再无埋伏,周芷若下马,与白阡一道拿出绳索将这几人都绑起来提到一旁。她见白阡出手利落,有心与她探讨一番,却突然看到白阡身后有道身影飞快掠来,兼有一道寒光亮起。
周芷若惊呼:“小心!”随即射出两枚飞镖打到那人臂膀,生生将他去势打偏些许。
白阡听得她提醒,也只来得及偏过头,利刃自她额头划过,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那人眼见一击未中,立刻抽身退到路旁,欲自山崖逃脱。白阡平白受他偷袭哪肯放过,不顾伤势抬手就将佩刀掷去,可惜只留下他一抹衣角。
周白二人上前取了那布料来看,两人俱是心惊。
白阡颤声道:“少夫人,您可看清了,果真是他吗?”
周芷若并不答话,大步回到落在后头的,载了四人的马车前。本应在此守卫的梁延已不见踪影,她猛然将车帘掀开,只见车内一对夫妇正在沉睡,而那活泼的一双幼童已不见身影,只余一张字迹工整的字条,上书“今夜子时下邑临水巷许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