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涯拉开厨房门，就和趴在门上的破嶂打了个照面。

“……”

怪不得她俩能玩在一块呢。

裴季涯这样想，脸上却寡淡：“饭？”

“热了。”

破嶂把门关上，靠在流理台上似笑非笑看着她：“说说？”

裴季涯冷着脸把餐盒洗净：“说什么？”

破嶂：“说说怎么我成了电灯泡。”

裴季涯翻了个白眼，意有所指：“是你先背弃我们的感情的。”

“……”破嶂试图解释，“就是帮了个小忙……”

裴季涯：“深度标记的小忙。”

大家都一样，那就谁也别说谁。破嶂默契转话题：“我去做了亲子鉴定。”

裴季涯手一顿，看向她。

破嶂和她对视：“很遗憾，我，或者说原来的，和那些人有血缘关系。”

*

中部星。沙滩，模拟日光烈烈，裴翎带着墨镜躺在遮阳伞下。“哗啦”一声，一人破水而出。林筝大步走过来，端起她的杯子抿口果汁。

刚坐下，闭着眼睛的裴翎手精准落在她漂亮腹肌上。林筝习以为常拿起她的智脑外机：“有消息。”

“请读。”

裴翎眼皮都不想掀开。林筝无奈笑：“懒虫。”

裴翎不愿意了，在她腹肌上威胁性捏，马上感到手下皮肤滚烫。裴翎把墨镜摘下来，挑眉看向林筝。林医生喉咙里溢出愉悦的笑，如她所愿把她按着亲。

“滴滴！”

消息提示音打断温存。林筝微喘着推开裴翎埋在她颈窝里的头：“小季。”

裴翎在她耳边磨牙，拿过自己菱形智脑外机：“我看看。”

林筝慢条斯理抹防晒。裴翎手不停捣乱揩油，被林筝瞪一眼才专心打开智脑看消息。

「举目见日」：在吗？

「千里快哉风」：说

她回说而不是在，说明心情不好。裴季涯心想我也不太高兴，直截了当打字。

「举目见日」：问下筝姐姐，亲子鉴定有没有可能不准确

「千里快哉风」：样本没问题的情况下基本不会。

「千里快哉风」：怎么不问江同学？

「举目见日」：……假期愉快

林筝回两条消息的功夫已经快被裴翎摸个遍，忧愁道：“小季和江同学吵架了。”

吵架？也得能吵起来。一个闷葫芦一个笑面虎，说句话打八百个弯还带来回。

裴翎甩头：“管她们的，咱们春宵一刻值千金。来啊美人～”

*

正如裴翎所料，她们真的没有吵架。只是拉开了距离。不是老死不相往来，而是回到不熟时候的礼貌。

就如现在，江芜举手申请看电视，裴季涯打开，翻身背对她。

裴季涯沉默的厉害。

定时时间快到，江芜一边看一边掐时间记剧情，准备好迎接漆黑屏幕，却见裴季涯智脑外机对准电视，叮一声断开连接。剧中人台词继续进行下去。

“学姐自便。”

裴季涯对她颔首，支起小桌板看论文。

江芜本该高兴的，偏偏笑不出来，唇角弧度维持不住落下去。

“学姐？”裴季涯坦荡直视她探究目光，“有事吗？”

前几天的暧昧荡然无存。江芜换了几个节目索然无味，看综艺都觉得笑声刺耳，于是果断关上电视。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昨天吃晚饭时候还好好的。破嶂走了之后她们还短暂交流几句……不对，吃饭时候她好像就有点走神，好几次没夹到菜就扒饭。

饭前确实也有点不对劲，平时裴季涯会在开火热饭菜的时候偷偷做新学的菜，偶尔做成了就混在厨师送来的菜里面隐含期待看她品尝，大多数时候她会面色不自然地挡着厨房门努力掩饰里面的糊味。

昨天没有。裴季涯和破嶂在里面嘀嘀咕咕，难道是在那个时候？

聊了点什么就和她拉开距离。江芜长睫下垂，过于好用的大脑回转起有关她们俩的记忆，无论是初见时候裴季涯的衣服，还是中部星自由活动时对破嶂的探望，甚至Eliana好几次都刷到校园论坛上对她俩绯闻的讨论，好像都说明一个事实——她俩关系不错，甚至可能超越普通朋友。

这个认知得出，江芜心尖一颤。

所以……所以现在她是因为破嶂要和她拉开距离了吗？

好像也对。

自入学起就蝉联校园论坛万人迷评选第一的江芜悲哀地想，破嶂和裴季涯同岁，更有共同话题。破嶂是明星，外貌更是无可挑剔。更何况，破嶂是个alpha。

钻了牛角尖的人开始检视自己：大四岁，beta，职业无趣……

江芜焦虑，也绷住脸。

空调二十八度的病房像冰窟。

今天不是探视日。晚上江芜坐在阳台上和Eliana打通讯，说完实验之后见裴季涯已经盖上被子准备入眠，于是偷偷摸摸道：“小爱，问你个事。”

Eliana头都没抬：“师姐请。”

江芜：“你觉得我漂亮吗？”

“？！”

Eliana见鬼一样猛抬头，小心翼翼问：“请问您是哪朝哪代的人？在我师姐身体里是有什么未完夙愿吗？你说出你的故事，能办的我给您办，不能办的我让老林帮您办。求求您了，把师姐还给我～还给我～”

魔音贯耳。江芜皮笑肉不笑：“你师姐不会回来了。”

通讯啪的挂断。

江芜被这一闹也觉得可笑。

准备洗漱休息。镜子里的人脸色发红，眉眼含情。

指尖抵在镜面，江芜想，这是她吗？

连扑几捧水在脸上。江芜抹掉睫毛上的水珠，伸手把镜子上的水汽抹掉。像冬季湖面结冰，镜中人脸色随清晰度一寸寸冷下来。白皙脸颊像冰雪雕成。

江芜幽幽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提起嘴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江芜眨眨眼把幽暗压下去，眸中是毫无棱角的温润。面具成形。

这才是她。

那种不可控的让人沉迷的体验太危险。

如果任其发展的省力方式所带来的结果是混乱的话……还是毁灭吧。

————————

柳意再次出现在她们面前时，是来宣布她们可以离开医院，但是也有附属要求：要住在固定场所，出行要有特别行动组的人跟随，当然，名目不是监视，是“保护”。

江芜和裴季涯两个常年被警方保镖贴身保护的人都接受。

有一部分原因是住了这么久院真的想出去走走，另一部分则是出于实际考虑：两个人每天假模假样客气来客气去真的让人气闷。

两辆不起眼的车等着她们。裴季涯手揣着兜目送江芜的车开走，保镖打开车门，裴季涯敛眉迈上去。

“柳组长亲自送我，十分荣幸。”

裴季涯淡道。副驾驶的女人推眼镜：“委屈二小姐坐档次这么低的车。”

“柳组长言过了。”

裴季涯恹恹的：“不奢望太多。”

让你换车你又不干。

“不知道裴小姐认不认识一个人，”柳意本来就是客气一句，“是我们的人，叫顾梨，二小姐认识吗？”

裴季涯睁眼，静静等她说。

柳意继续道：“前段时间她工作上出了纰漏，不服我们的处罚打伤同僚逃走了。我听说她曾经和裴小姐有过节，想着提醒裴小姐一声，最近要注意安全。”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裴季涯一点都不想与她周旋。柳意依旧笑得像个AI：“当然，如果裴小姐有她的行踪的话，也可以提供给我们，毕竟警民共治嘛。”

裴季涯严肃道：“我当然配合你们的行动，但是首先，如果说你们特别行动组都抓不到人的话，我怎么可能比你们还有能量呢？而且，”

裴季涯顿了顿：“毕竟疏不间亲，之后要是顾警官又复职，我一个小小学生该怎么办？”

“裴小姐大可不用担心，顾梨所犯的罪过足够终身监禁，她若落网，此后都不会出现在裴小姐面前。”

柳意盯着她：“当然，我知道裴小姐是非常愿意为了社会治安奉献力量的，毕竟这个疯子跑到哪里都是不安定因素。若是跑到裴小姐身边也未尝可知。”

半是威胁。

裴季涯最讨厌被人威胁，冷冷道：“我若是她的话，会直接把你们特别行动组炸掉。”

“毕竟冤有头债有主。”

“那裴小姐是不肯配合了？”

“我已经说了，我只是一个学生，我又能做到什么？”

意识到言语上占不到便宜，柳意终于拿出谈判的态度：“裴二小姐想要什么？”

“没什么想要的，只是你们特别行动组直属皇室。”裴季涯玩手，“近两年来，皇室成员深居简出，或许也可以让陛下听听下面的声音？”

“如果二小姐是说这个案子的话 ，那，一个顾梨价值远远比不上。”

裴季涯哼笑：“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毕竟如果哪一方得到特别行动组的副组长的话，应该可以知道很多有趣的事情。”

柳意略迟疑，良久无奈道：“二小姐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个案子？”

“因为我是热心市民。”

裴季涯看向她：“柳组长认为？”

“恕我直言，二小姐完全有能力自己做到和我交易的内容。”

更何况，自立宪以来，皇室式微，在当今陛下这一代虽说也掌握着一部分军事力量，但总体来说还要依仗世家。裴季涯到底想做什么？

“不是你，是特别行动组。”

年轻女人五官隐在车子后排阴影里，声音清冽：“我知道你们有特殊的宣传渠道，我要你们真正做到百姓之目，百姓之喉舌。”

柳意低头。裴季涯不在乎她到底答不答应，只是闲闲看着指尖上切菜时留下的浅淡伤口。

柳意终于下定决心：“行。但是二小姐要保证，抓到顾梨，第一时间就交给我们。”

裴季涯没有笑：“当然，我看到她的话一定会报警。”

“合作愉快。”

裴季涯没有去碰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