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压着厚重冰雪，像是梅京公馆她的被子一样温暖。
好舒服。
裴季涯之前常跑医学院，听过有个老教授授课，说人在冻死之前会出现幻觉，还会因为人体本身的热量调节机制混乱而感到热。
一阵一阵眩晕，裴季涯想，她大概是快死了吧。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并不少见。自十六岁那年被强制性带到这个世界，她就没有哪一刻不在死亡的威胁下。
窒息，烧灼，现在要体会绝望的，身体一点点变凉的方式。
不可以！她要活下去！
“师姐，没关系吧？”
金发姑娘探头往里看。alpha手脚束缚在床上，陷在梦魇里无法自拔。
“师姐，这……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有窒息风险！”
江芜抬腕：“准备强行唤醒。”
“好。”
床上的alpha脸涨得通红，抬起的脖子上青筋暴起。
Eliana全神贯注操控机器人近前。“砰”，机器人的头被狠狠摔在她们面前的玻璃上。Eliana吓了一大跳，回头就看见她师姐面沉如水。
里面的人已经坐起来。
“这可是军方的设备。”
Eliana苦笑：“师姐，这下怎么弄？”
江芜突然道：“不好。”
“师姐？”
监视器猝不及防黑掉。江芜眼神一凛，双手敲击键盘调取监控。Eliana打内部通讯联系保卫科。
保卫科让两人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待，注意安全。Eliana应声，就见江芜双指抵在太阳穴上轻点几下，耳骨上玫瑰花纹发亮。
“师姐？”
江芜冷静道：“根据监控里的行进轨迹，她大概会跑到那里。小爱，你不要出去，注意安全。”
Eliana感到异常：“那你呢师姐？”
江芜带上医疗包走到门边，安抚性笑：“不必担心我。”
“我和你一起去。”
江芜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Eliana盯着她，轻声道：“师姐，那你要保重。”
从前几天中部星之行后江芜就很不对劲。Eliana不止一次看见她对着实验基地的内部地图发呆。
Eliana和江芜沉静的黑眸对上。心神突然安定下来。她不该怀疑的，师姐做事总是胸有成竹。
“注意安全。”
江芜颔首，把门推开一道缝钻出去。
保卫科发布了高阶alpha志愿者出逃的消息，要求各部门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基地里安安静静的，江芜沿着智脑的轨迹图小心跟随，直到进入一片监控盲区。
整个实验基地建在地下，只是为了他们这个项目专门建设。她们三个人是整个实验项目的核心，拥有最高权限。但这片区域，就连她们都没有权限查看。
一道漆黑的门横在走廊中央。江芜深吸一口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漆黑瞳仁折出瑰丽的光，白皙手指轻触门。
下一秒，漆黑的门洞开。门后是一条幽暗长廊。江芜正要进门，红色光点亮起，是门的攻击系统被触发，江芜愕然，暗道不好。
眼见激光就要把她切割开来，一只手把她拉到一边，只有裤脚被灼出一个小洞。
“这次是什么剧情？”
alpha声音清冷：“目睹暗恋学姐窃取机密的我要不要阻止？”
裴季涯穿着简单白衬衫，揉着手腕自言自语：“那么我需要干什么才能走完这段剧情？”
江芜听她像是胡言乱语，虽然没懂还是笑道：“我是来找你的。裴同学跟我回去吧。”
裴季涯啧一声，低声道：“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时间线？”
江芜手已经摸到了腰间。
裴季涯凑到她面前，鼻尖几乎触到她的鼻尖，恹恹道：“这次的死因是什么？灭口？”
江芜觉得她可能真的是疯了，头后仰，无奈道：“看来这回的副作用是混淆虚拟现实。”
裴季涯没在意，自顾自道：“还不动手？看来还是得走点剧情。”
alpha嘟囔，然后一马当先进了门里。江芜发愣，裴季涯回头招呼她：“快过来啊，别浪费时间。”
江芜：“……”她这该进去吗？
见她驻足，裴季涯回头看她，见她脚踝处一点血迹。自认为了解她的不便，alpha大步走过来，不等江芜反应过来就抢过医疗包蹲下去给她包扎伤口。
江芜愣愣看她冷着脸打个漂亮的蝴蝶结，正要开口，裴季涯霍然起身，长臂一展把她扛在肩上。
江博士天旋地转里还不忘抓起医疗包，声音里罕见带着羞怒：“放我下来。”
裴季涯想着看在这张脸的面子上也要给点面子，依言把她放下来。
江芜落地时脚踝一错，忍不住“嘶”了一声，于是立马又享受了一把飞一样的感觉。
再次离地的江博士攥着手里的东西重申：“放我下来！”
裴季涯松开揽着她肩膀的左手，低头散漫看着下意识抱紧自己脖子的江芜：“别闹，这样快点。”
她语气漫不经心，走的倒是又稳又快。江芜心惊胆战，只觉她右手像铁铸的一样箍着她的腿，愤愤想这人不是个瓷人吗？现在到底是哪里来的牛劲？
漆黑门前，裴季涯思索着扯了扯江芜的小指：“密钥呢？”
女人面无表情和她对视。裴季涯也不废话，左手去摸她的耳侧。
虽说裴季涯自己没用过植入式智脑，但也见过身边的人使用。开关无非就那么几个地方。
裴季涯指尖捏住她的耳垂轻揉又要继续往上摸，江芜忙喝住她，脖子绯红：“我来开！”
裴季涯收手，莫名有点不自在，想着就算是在梦里也不能这样对她：“抱歉。”
两只手抱着她脖子的江芜：“……能先把我放下来吗？”
瘦高alpha半蹲下去，先确保她的脚在地上站稳才慢慢把她扶着站直。她体贴至极，江芜愈发不自在，退后两步才轻击太阳穴打开智脑。
玫瑰纹路显现。
“很漂亮。不知道她的智脑开机效果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不过她可能不会设置吧。
这人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江芜深吸一口气，压着脸上的热向直直看着她的人伸手：“智脑。”
裴季涯递手腕，江芜看过去，只有红绳孤零零挂着。
“……”
江芜叹气：“我投影出来。”
“为什么要叹气呢。”裴季涯又贴她眼前，“我想帮你。”
“你想得到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至少在梦境里，你可不可以不要叹气？
梦境竟然如此真实，真实到裴季涯感到自己的心脏都鼓噪起来。
她一直知道江芜有一双尤其漂亮的眼睛，白水点墨一样莹润澄澈对比明显，轮廓是极漂亮的丹凤，睫毛长到微微低眸就如树影森森看不清眼里神色。
就像现在，裴季涯也看不清她在想什么。江芜睫毛无措颤抖，乱乱扫在她面颊，带出一阵酥麻的痒意。裴季涯喉咙里忍着的痒被勾起，强忍着不服输般盯着她。
对峙可能很久，也可能只是一瞬。江芜几近狼狈错开脸：“只是好奇。”
“是吗？”
裴季涯没再问下去。
江芜伴着她的闷咳声将投影放到墙角一块阴影。
这密钥是上次在车上她偷偷潜入研究所系统里拿到的，她推算过几次，应该不会有错。或许裴季涯会有方法。
在江芜隐含着期盼的目光里，alpha低眼，认认真真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郑重道：“看不懂。”
江芜：“……”
“但是可以猜猜。”
裴季涯把衬衫脱下来，只着一件小吊带。江芜一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白衬衫飞起来，在半空中没遇到一点阻碍，却在靠近地面的时候被激光点燃。
头顶的烟雾报警器给两人兜头浇了个正着。
裴季涯个子高给江芜挡了不少水，抬手抹脸：“看来得飘进去。”
这个高度。江芜测算一下：“有一条路线可以进去。”
裴季涯等她说。江芜示意她低头。裴季涯弯下腰，余光瞥见锋芒闪了一下。裴季涯向后仰倒：“又一次。”
裴季涯不得不庆幸幸亏是在梦里，要不她对江芜的信任就完了。
江芜一击不中，知晓再难把她甩掉，气闷沉默。
果然，和真的还有点区别。裴季涯心想，要是真的江芜的话，现在应该也是从从容容的，不会这么……可爱的吧。
意识到她在想梦里的江芜怎么这么可爱，裴季涯收敛心神：“有什么方法？”
江芜自己气了一会又觉得没必要，抬手示意墙壁。
“我们不是壁虎。”
之前基地采购了一批增强摩擦的特制手套，江芜现在明白用途是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保卫科的人马上会找来。
江芜想，可能只能下次准备好再来了。她也明白，这种机会不会再有了。
收敛思绪。江芜正要带裴季涯回去，就见alpha绑好鞋带从地上起身。
裴季涯回头冲她笑了一下：“不过在这里我真的可以是。”
江芜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她是说自己可以是壁虎。不由失笑。
发了疯的alpha撤后几步助跑起跳，在落地之前蹬向墙壁将自己送向对面，兔起鹘落之间长廊竟已过半。
眼见裴季涯的落点越来越低，江芜不由揪紧了心。
“裴季涯！小心！”
下一刻，裴季涯稳稳落地。
江芜后知后觉背后濡湿，颤抖着慢慢舒气。
裴季涯半是炫耀看她。她在落到危险区域之前看到一个红色按钮，眼疾脚快够了一下。
“看来我运气还不错。”alpha矜持微笑，“来吧。”
那一声紧张的大喊给了一些使用勇气的思路，裴季涯大胆唤外面明亮灯光下的女人：“过来吧阿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