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秦诺入住这家酒店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餐厅内碰见温兰初。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之前光顾着吃饭聊天,那个人即便就在餐厅里,自己也并未注意到。
而今天之所以能够注意到,其实也纯属巧合,若非这一次不经意之间的抬头,温兰初进进出出她必然也发现不了。
交汇的两抹眼神都平淡,从中并不能看出她们相互问好的意思,仅仅只是互看一眼而已,谁也不搭理谁。
秦诺面无表情地移开眼,又将剩下的吐司往嘴里塞。
临走时,她本想刻意避开温兰初那块区域,罗帆却走在了前方,她只好紧随其后,眼睁睁看着对方就是那么恰好地从温兰初桌边走了过去。
她不明白为何生活总如此,越是不想触碰的,就越是避不开。
从对方身旁经过时,秦诺故意不往下看,余光却无法不去注意到,坐在位子上的两个人都在盯着自己看。
看什么看……她腹诽一句,在留给温兰初只余下一抹背影时,嘴角几乎快要撇到天上去。
“刚才那是温兰初吧。”
出了餐厅,罗帆突然回头看去,低声问了一句。
“嗯……好像是吧。”秦诺眉心猛地一跳,有些心虚地应着,内心暗叹帆姐眼睛好毒,这都能认出来。
罗帆又问:“不是你大学同学吗,怎么不打声招呼?”
秦诺脸不红眼不眨地告诉她,“是大学同学,但不熟。”
怎么会不熟呢,都快熟透了,熟到一路纠缠,竟也在不知不觉间纠缠了那么多年。
她不自觉咋了咋舌,脸上浮现回味的神情来,刚好被身边罗帆无声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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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号到十五号,分明有近半个月时间,却如川流飞速落下,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快到秦诺还来不及反应,自己就已从《若风》剧组杀青。
晚上八点出头,当那一声“杀青快乐”在耳边响彻时,她整个人有些恍惚,一双大眼咕噜噜地转,扫过前方簇拥着自己的每一道人影,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花束,魂却不知飞去何处,浑身轻飘飘的。
她忽然没来由忆起跨年夜时那一次次在夜空中绽放的烟花,五色的光似又如那天一样落入她漆黑的眼眸中。
她想,或许此刻其实也可以放枚烟花庆祝,一定会很美。
人群聚拢在她周边,她单手抱着花束,另一手竖起拇指,立于自己颊边,看向前方镜头。
所有人同时喊出“杀青快乐”,她亦跟随大家一起,高声呐喊,庆贺所有人顺利杀青。
在这个剧组的拍摄就此结束了,不舍的滋味在秦诺心头蔓延开来,她几乎挨个找工作人员道别,期待着与大家下一次再见面。
她知道,这是结束,也是开始。
团队随她,明日还会继续在燕北待上一日,后天会与她一同飞回燕安。
回到酒店,秦诺拖着稍显沉重的步伐,把自己丢进了沙发里,习惯性拿起一旁抱枕,往自己怀里揣。
她总如此,一部戏杀青时心里就会空落落一阵,过两天就会好了,只是总耐不住杀青当日情绪失落。
毕竟,她们这支队伍并肩奋斗了那么长一段时间,难免会产生感情。
她躺在沙发上的身子又下陷几分,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她拿出手机,一眼仍看到桌面上那个醒目的游戏软件图标。
不过她暂时没有心思玩什么游戏,第一件事,还是点进了微信。
在聊天列表里粗略翻了两下,除季一绮之外,她也能找出其他几位可以倾诉自己情感的朋友,只是她兴致缺缺,谁都没有点开。
正要退出时,她视线扫到了那个悬停于季一绮上方,以另一种形式被置顶的聊天框。
看久了,那只静止不动的紫色蝴蝶仿佛在她眼前扇动起双翼,随时可能会从被限制的头像框内飞出来,又撞破她的手机屏幕,飞往某个它所向往的地方。
真是眼花了……下一秒,秦诺紧紧闭起眼,好一会儿才睁开。
她又盯着温兰初的头像,心想这蝴蝶飞不出来,它只是一幅画,很美,却没有生命,就像她自己头像上那个Q版糯米团子,看起来可口,自己却怎么也吃不到。
之所以与温兰初的聊天框会停留在这上端,其实是因为昨天晚上,她们两个人还在睡前互怼了两句。
算是她先起的头,闲来无事非得去挑衅温兰初,好像不这样心里就痒痒。
她能感觉到,自己这如同欲|望般的念头比从前更烈了,像是一团篝火,总有人不断往其中添柴。
这种异样感,她能清晰感受到它的存在,却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她还是点开了那个聊天界面,入眼即是两个人昨夜的对话。
没有什么实际内容,是她又一次失误造就的情形。
一个短视频,小企鹅在冰上摇头晃脑、歪歪扭扭地行走,她原本是想分享给季一绮,结果手滑又发给了温兰初。
她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个问题,本想趁着温兰初还没回复直接撤回,却反而停了动作,决定要挑逗她一下。
一句“你看这小企鹅傻乎乎的样子跟你像不像”发送出去后,她也不转回视频界面,静静等待着温兰初的回复弹出,心中多少滋生些期待。
她甚至可以想象,当温兰初看到这两条消息时,被气得眼歪嘴斜的模样。
其实完全不像,但她就是要损温兰初一句。
何况,也不完全是傻气,可爱也有几分。
当然这“可爱”一词并非用来形容温兰初,可爱的只有这些小企鹅而已。
她想象中温兰初气急跳脚的样子没有出现,刻薄的回怼话语同样没有出现,温兰初采用一种更“高端”的回复。
温兰初:嗯,你说得对。
秦诺直接傻了眼,心中斗志也涌上来,非得逼得温兰初说点“正常话”出来。
昨晚的她们便是如此,今日再看,简直幼稚得可怕,秦诺却不觉得尴尬。
虽然看起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个真理,但人生当中能有一位像温兰初这样的对头,也不失为是一种独特的乐趣。
秦诺乐在其中,如同一次又一次的比赛,胜利与失败兼具,学生时代或许是意义不大的纯好斗,不过后来,那些比赛时的片段,都成为她沿途看过的景色。
一片纯白中的一点红色,也可能是一点绿色,这个色彩不被定性,可以是任何颜色。
[糯米Q:我今天杀青了。]
从昨夜一瞬穿梭回此刻,秦诺给温兰初发去这条消息。
她也不知道这件事自己有什么好与温兰初分享的,不过发了就发了吧,看温兰初如何回复。
这个时间点,她无法确定对方正在做什么,也许还在剧组拍戏,又或是已经回到了酒店。
几分钟后,她得到了回信。
[蝴蝶:嗯,挺好。]
秦诺下意识眯起眼,这……就没了?
[糯米Q:明天过后你就见不到我喽,我要走了。]
[蝴蝶:我也不太想见。]
[糯米Q:无所谓,爱见不见,不过你之前不是说要请我喝饮料吗,过了明天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你到底还请不请我了,不会说话不算话吧?你也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吗?这可真是爆|炸性的新闻啊!]
秦诺有意去激怒温兰初,未曾想到再次事与愿违,一头撞进一团棉花里。
[蝴蝶:好,那明天吧,明天给你点一杯,想喝什么?]
这么好说话,这还是温兰初本人吗?
秦诺很难不去怀疑温兰初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体了,还是说,因为明天是自己在这里的最后一日,于是温兰初决定给自己一个面子,不再与自己弯弯绕绕。
[糯米Q:还没想好,明天再告诉你。]
[蝴蝶:好,随你。]
[蝴蝶:你呢,是不是还欠我点什么?]
嗯?欠她什么?
秦诺被温兰初这句话弄懵了,不自觉坐直身体,微倾脑袋拧眉思索。
她与温兰初平日里交集又不多,更不可能给对方承诺些什么,哪会欠她什么东西?
[糯米Q:我怀疑你在胡扯,但我没有证据。]
[糯米Q:要不然,给点提示?]
到底欠温兰初什么呢?
秦诺已绞尽脑汁认真去回想,脑中却仍是一片空白。
[蝴蝶:你欠我一个评价。]
[糯米Q:啊?]
[糯米Q:那个啊,那算什么啊,你现在去网上搜搜刺猬,评论不要太多了好嘛,而且各方面的评价都有,你想看什么样的都有,难道还缺我一个吗?]
真要算起来,她的确欠了温兰初一个关于那部电影的评价,那日之后,温兰初不提,她自己也忙,很快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逐渐淡忘。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温兰初心胸狭隘,竟还记得这件事。
[蝴蝶:是不缺,不过你自己说过的话做不到,不就是在打你自己的脸?]
[糯米Q:这么说的话,是不是我还得谢谢你,谢你好心提醒我,让我在打脸前的那一秒悬崖勒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