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看施阳不像病人，但他或许是装正常，毕竟他不在她面前报忧，就像警局的事，他到底有没有被联系，有无听到不好的言论，他都不说，只到最后时刻让人看新闻。

纪清温声道：“我不住唐晚家，和你一起回去。”

到下班点，楼层人陆续乘电梯下楼，有人提包路过，看见施阳，有人喊他。

“老板”“哥”“施总”“施阳”等各色称呼都有。

还好奇他身边的女孩子。

“……嗯，我还下不了班呢，怎么办？”施阳假意为难让她想办法。

创业人总是辛苦的，纪清答：“那上去吃完饭，继续加油。”

“你一起？”

“行。”

云创是一家信息科技公司，现在云台市政府在一步步加大对技术科技公司的扶持，支持信息技术助力产业结构转型升级。

公司里的员工大都是云台大学出来的。

到公司门口，迎面而来一人。纪清目光追随他从公司出来，与施阳打招呼，上电梯离开。

头发微少，是……在云台大学看见抱计算机书的男生。施瑾说他是博士后。

纪清收回视线：“他在你这工作？”

施阳：“不是。”

施阳：“在学校遇见他了？”

纪清：“嗯。”

施阳说明原因：“他是学长，负责信息技术，请他来讲解培训，偶尔也会交流信息。”

纪清：“很难请？”

施阳：“嗯。博士后，学校风云人物，算天才。不过是外地人，没帮衬，妻子刚生孩子不久没法外出工作，想他工作稳定些，可能会留校任教。”

纪清若有所思，孤身无援，再厉害的人也有生活压力。

“或许有缘分，能加入，我去学校一天就能遇见人。”纪清看得出施阳对人的欣赏。

“那就把你的好运气分给我。”施阳带领人去用餐区，拉出一把椅子让人坐。

可她能遇见人的好运是施阳给的，最近所有都是施阳给的。

纪清坐下：“那你要是继续读博能有他厉害吗？”

“卡嗒”施阳掀开饭盒，接着另一个，他道：“我不用这么厉害，专业事有专业人做好，我身上这点东西应付出差，各种会议足够。专业人做出来的东西也能听懂。”

“你也很厉害。”

纪清知道施阳谦虚。在家里的时候他常接电话，困难点都是他在解决。施瑾才会说他的爱好是工作。

“是吗？那你多夸夸我。”施阳逢势而上。

纪清不接：“意思是你是老板不用做这些。”都是她这种牛马干活。

施阳知对面女孩故意为之，口是心非，他反而被俏皮反差萌到。笑道：“那你可冤枉我，员工都是正常上下班的，就我一人加班。”

公司仅剩下他们两人。

施阳：“本科毕业工作过一年多，然后开始创业，学着学着就考上研究生了，对创业有帮助，经过考量决定读下去。”

“我是开公司的，研究生够了，读博对我加成不大，费时费力。而且……我也在乎形象，太费头发。”

纪清听着，施阳一边吃饭一边说，怎么这么云淡风轻？之前自己工作加上应付家里的事就很焦心。

纪清：“很累吧？现在不用去学校，之前两年怎么过来的？”

施阳停下手中筷子，笑着说：“还好，你忘了，我也是学霸，一学就会，而且技术这种东西，不一定要留在公司完成，学校也可以做。”

“我很好。”

他尽量让氛围轻松：“说起这个，陆医生才是备受折磨，一个大男人研究生毕业快哭了，现在还要拼博士。要不是唐晚，谁能忍他。”

其实还好，一个人时间充裕，都在干有意义的事，自我价值，社会价值。其实也很累，筚路蓝缕，资金、团队、变化。

为家人，现在还多了一个你，我每天干活都是开心的。他心道。

等施阳吃完饭，纪清说：“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人，我也想早点下班，有什么我能干的活？技术我不会。”

“懂，各种财报，数据分析你擅长，提取关键做方案厉害，能交给你的活很多。”

施阳毫不客气，在他工位身边给纪清开了一台电脑，五六个压缩包发过去。

“这是年底要用的东西，内部的，外部的，还有报送政府需要的资料和要做的方案，好好做。”

“下个星期有个行业交流会，你先从这个做起吧。”

“……”纪清不可思议，脸色复杂，“你会让原本做这个工作的员工检查吧？”

她迫切的想要得到肯定。

施阳：“不会，交给你就没有其他人。”

“……”纪清后悔，“搞砸了怎么办？”

“赔偿，记账。”四字冰冰凉凉。

纪清争取：“那你给我发工资？”

“扣了，工资不够赔。不要讲劳动法！”

纪清：“……”

突然被压榨，纪清显得毫无防备，也可以说她在施阳面前开始不设防。

她平时清冷倔强，冷静自若都是表象，这会倒像是受惊的兔子，懵懂、可爱、温柔的兔子让人心头一软。

施阳：“相信自己，这是你的领域。”

工作方面纪清倒是不怀疑自己，就是荒唐许久，责任陡然重了。

而且……她没想到施阳会这样说，按平时惯例，施阳应当是顺着她想要的听。

纪清勉强接下工作：“好的，施大老板。”

施阳：“收到，施阳努力，争取早日成为大老板。”

纪清：“……”

债务人开始工作，认真起来就把旁边的人忘了，各种文字，数据，她看得很快。

偶尔遇见不懂的专业术语才想起身边人，施阳俯下身来一字一句慢慢讲，她反提疑问，两人交流观点。

事后又把人忘了。

施阳觉她是故意的！人怎么能用完就忘。她的心里只有工作，把工作漂亮完成。

一晃，两个小时过去。

施阳工作完成歇下来，电脑屏幕上微信打开，陆医生发来信息。

【陆川：刚才进手术室，没来得及告诉你，我说你病了，把人还给你了，没露馅吧？】

【陆川：她适合和你待在一起，唐晚不够细心，照顾不好，不利于她拼好自己。】

【陆川：唐晚也不知，你可千万别露馅，否则我无法交代。】

施阳看完陆川消息，难怪，他也意外纪清的到来。

为不打扰身边女孩子，施阳不敲键盘打字，用手机回复。

【施阳：你要回家了，把人赶出来的吧。】

【陆川：胡说，从医生角度，她在你身边好。】

【施阳：人都已经到两个小时了，我怎么病？亡羊补牢？】

【陆川：两个小时？不可能吧，她不是坐公交吗？她有联系唐晚？】

【施阳：没有。一时想不起唐晚，连我也忘了。】

【陆川：这么久没见……你做了什么能让人把你当空气，视而不见？】

【施阳：吩咐了一堆活。】

【陆川：那不正好，你演一会，假装咳嗽几声，万一她还能心疼你。为了兄弟，帮我一回，决不能让唐晚知道［拜托］［拜托］［拜托］】

施阳转动椅子，看见女孩子专注地坐在工位上，微微低头盯着屏幕。她的长发随意挽在耳后，侧脸柔和而安静。

【施阳：下不为例，我不想骗她。】

【陆川：怎么会没有谎言，善意的也是，你就没有？瞒着她找医生，你们说话间没有吗？】

好像刚才说“不累”就是骗她。

【施阳：不一样。不做保证，可能会演砸。】

【陆川：多谢兄弟！】

陆川还在回诊室的医院长廊，他靠着栏杆摘下眼镜，闭眼按了按额心。半个月夜班人都恍惚了。

有护士经过和他招呼，他礼貌回应，又想到什么问施阳。

【陆川：你昨晚去我家的路上半小时在干什么？我都还没说完，你就挂了，然后电话就一直占线，要不是唐晚说你到家，还以为你出事了。那时恰好有一起车祸急救，你知道我多担心吗。】

【施阳：给纪清打电话，我怕唐晚拦不住，她订一张票不告而别。】

【陆川：明显打不通啊。】

【施阳：那也要打，不想停。】

【陆川：你和淮安都比我想象中对人执念深，既然不听劝，那就照顾好自己身体，不要让我在医院病床上看见你俩。】

【陆川：她正处于情绪低谷，你注意，不要被影响把自己情绪拉进去。】

【施阳：不会，见她一天天好起来，我比之前开心。】

【陆川：才发现你和淮安都是自我攻略型，我之前刚进医院都能被病人的情绪影响，每天都很压抑，而你们身边是时刻有这么一个人。】

【施阳：多谢。你趁着有空就补会觉，或者找唐晚，看得出她这些天有被影响。不用担心我这边。】

陆川不再与施阳聊天，在处理问题方面唐晚肯定不及施阳，涉及纪清，他明显体察到唐晚被牵着走。

唐晚说过纪清是她最好的朋友，也说过纪清帮过她走过一段黑暗时光，但没料到唐晚这样在乎。

经过半个月观察。

他不忍心唐晚每日焦灼。

而且，纪清要面对施阳，她躲着不是个事。

纪清工作时全然不知时间流逝，施阳离开工位去茶水间洗水果，将水果切好递到她眼前：“不急，先吃点。”

“谢谢。”她随手拿一片橘子送进嘴里。

好酸，眉头一皱，没再继续。

施阳靠在她身侧的办公桌边缘，将几种水果都尝一边遍，拿起草莓切递到她嘴边：“这个甜。”

张嘴接了，纪清边滑动鼠标边说：“还要。”

又一颗递到嘴里，咀嚼中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键盘声霎停，都怪唐晚这半个月老是给她嘴里塞食物！

唐晚就是个吃货，零食和水果不停，然后还不忘让她一起品尝。

“还吃吗？”施阳问，手里还拿起一颗。

“吃，我自己来吧。”纪清慌乱中拿起果盘，手一急又拿起一片橘子。

送进嘴里。

酸味炸开口腔牵动眼角神经。

“你忙完了？”她假意没事，转话题。

“嗯。下周的事交给你做了。”施阳将草莓送到她嘴边，“吃了吧，牙挺酸。”

“……”纪清也知自己掩耳盗铃，还不如大大方方吃下递来的水果。

她和唐晚是朋友，只要是朋友，朋友之间可以做这件事。

“谢谢。”她吃着水果，含糊其辞。

“你等我半小时。”

“嗯。”

施阳不信，两人味觉相差很大？刚才明明试吃的，能有这么酸？

他再次尝一片橘子。

这次……酸味，瞬间，从舌尖蔓延。

他立马给自己一片甜味水果缓冲，一个不够，给纪清喂几个后自己又吃几个。

施阳：“不急，慢慢看。”

公司或是回家，都是两个人，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