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林子陆跟叶瑧回了江市。
冯瑶这次很大方，给剧组放了三天假。
林子陆看着车窗外的夜景，一路上大红灯笼挂着，张灯结彩的，路边还有人在放鞭炮。
还挺热闹的。
“你想放烟花吗？”叶瑧问她。
“能放吗？”林子陆不太清楚，以前江市是有烟花禁令的，市区内是不准燃放烟花爆竹的。
“现在没有明确禁令了，但也只有过年这几天可以放。”叶瑧跟她解释。
“那我想放。”林子陆说。
听到林子陆语气中的雀跃，叶瑧笑说：“那等会儿我们买点回去，去江大附近放，那边靠近河岸，会比较安全。”
“好。”
两个人驱车开到老城区。
这次林子陆下了车，从后备箱拿出行李箱和礼物后，没有杵在门口当门神了。
她敲了门，是叶霖开的门。
“爸。”叶瑧喊了一声。
“叔叔，过年好。”林子陆也礼貌的喊了一声。
“好好好，过年好，快进来。”叶霖开了门让她们进来，然后跟里面的人说：“丽青，瑧瑧和小陆回来了。”
沈丽青从厨房出来，林子陆依然是跟着叶瑧叫了人。
“你们先坐会儿看看电视，还有两道菜，马上就好。”
林子陆放下东西，将外衣脱下后，走到厨房跟沈丽青说：“阿姨，我来帮你。”
沈丽青把她推出厨房：“不用，这里有叶霖帮忙，你跟瑧瑧两个去客厅看会电视休息一下。”
叶瑧在一旁笑着看林子陆献殷勤却失败的画面，把她带到客厅，给她倒了一杯水。
“你怎么那么自觉啊？”
林子陆小声凑到叶瑧耳边说：“网上说，勤快点能增加岳父岳母的好感度。”
“可惜你被赶出来了。”叶瑧说。
林子陆又起身：“我还是去洗点水果吧。”
叶瑧把她拉回来：“不用，等下吃完饭你跟我去刷碗，再把水果洗了。”
林子陆想了想：“也行。”
沈丽青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的时候，林子陆还是去帮忙拿了碗筷摆在桌上。
吃饭的时候，叶霖给三个人都发了红包。
林子陆不是第一次收红包了，但这是她第一次，收到年夜饭上的红包。
她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跟家里人一起吃年夜饭了，自从她上初中后，她们家的人能见上一面都是奢侈，更别提过年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一个人过，如果碰上陈玲回国，她还能带林子陆出去玩，有时候也会带她回陈家吃饭。
后来出了事之后，林子陆在国外，渐渐的都忘了过年是什么样。
而现在，叶瑧坐在她旁边，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跟她搭话，她只是在一旁听着看着，都能感觉到很开心。
林子陆时隔多年，才再次体会到过年的热闹，不是喧嚣的吵闹，是流入心里的，温暖的家长里短。
饭后林子陆揽下洗碗的事情，叶瑧跟在她后面一起。
两个人又陪着二老看了会儿春晚后，拿了烟花出门。
江大的河岸边有很多人，都是在这里放烟花的。
叶瑧看着林子陆点燃仙女棒，然后把自己手上的仙女棒递过去，从她那里点火种。
“哎，可以写字。”
林子陆在空中比划了叶瑧的名字，有烟雾残留的痕迹，但不过两秒便消散了。
她又点了一根，比划了两下。
叶瑧见她乐此不疲，有些好奇：“写了什么？”
林子陆收起自己的仙女棒：“不告诉你。”
“什么呀，还不告诉我。”叶瑧想要追问。
“想知道？”
“嗯。”
“你追上我，我就告诉你。”
林子陆拿了一个很大的加特林冲天炮往河边跑。
叶瑧已经放弃了，跑是跑不赢林子陆的。
但她还是快步跟上，等她到的时候，林子陆已经占据了最佳放炮的位置。
“叶瑧？”旁边有人在喊她。
不是林子陆的声音，她往声音源头看过去，看到了一个熟人往她们这边走。
“沐老师。”叶瑧喊了一声。
“真的是你，你带着口罩，我差点没认出来。”沐堇站到她面前。
林子陆看了眼叶瑧，叶瑧跟她介绍说：“这是我在江大读书的时候，教我古代文学鉴赏的沐老师。”
“沐老师，你好。”林子陆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叶瑧又对沐堇介绍说：“这是我朋友，林子陆，也是我目前合作的导演。”
沐堇：“你好。”
叶瑧问她：“沐老师怎么会在这里？”
沐堇手里还牵了一个小朋友，跟叶瑧说：“带小朋友出来玩。”
林子陆这才注意到沐堇手里还牵了一个小孩。
她低头看了眼那个小孩子，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扎着丸子头，挺可爱的。
小孩跑到林子陆面前，睁着眼睛看她手上的加特林冲天炮，有些好奇。
“小加。”沐堇喊了小朋友一声。
“没关系。”林子陆说，她蹲下来跟小朋友说：“这个比较危险，你不能玩，姐姐给你一个仙女棒好不好？”
说完，她掏出一根仙女棒给小朋友。
小朋友回过头看了眼沐堇，不知道该不该接。
叶瑧说：“沐老师，陆陆带着她玩，不会有事的。”
小朋友看见沐堇点头了，开心的接过了林子陆手里的仙女棒。
叶瑧看见林子陆替小加点上仙女棒，小心地护着她，还教她比划两下。
“你的这位朋友不回去过年吗？”沐堇问叶瑧。
“她在我家过年。”叶瑧说。
沐堇有些诧异，被叶瑧带回家过年？关系应该是不错了。
但出于礼貌，没有再多问。
而是说：“之前我让你来江大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叶瑧笑了笑：“沐老师，这件事我还没考虑好。”
“还没考虑好？你是打算编剧当到老了是吗？”沐堇的语气有些不满。
“当初你放弃保研，进影视圈的时候，我就应该极力反对。”
叶瑧的文学功底很好，如果培养的好，在文学领域是可以有很大成就的，沐堇当初就是看中这点，才一直想让叶瑧回江大，跟她一起研究古代文学。
谁知道叶瑧居然放弃了保研，大学毕业后，一头扎进影视圈，给沐堇气得不行。
也就是最近得知一文不败是叶瑧的时候，才知道叶瑧没有放弃研究古代文学，重新联系了叶瑧，想拉她进作家协会。
“沐老师，谢谢您的栽培，不过我目前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可能要辜负您的期望了。”叶瑧说。
沐堇冷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一向很有自己的主意，我也不指望这次你就能同意。”
叶瑧低了低头，掩下了眼中的神色。
她的人生太过顺遂了。
从小到大，她要什么有什么，所有人都说她人品好，性格好，样貌好，成绩好，活脱脱的别人家的孩子。
她也知道，如果她当初选择继续读研，这一路上也不会有太多的坎坷，她的事业会一帆风顺。
可这样的舒适圈，从来都不是叶瑧想要的，就像当初她毅然决然的从文科班转到理科班，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来都不是安于现状的人，她喜欢将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变为自己擅长的事情。
事实证明，她也都做到了。
但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在遇见林子陆之后，上述所有，就已经全部都被打破了。
林子陆是她顺遂人生中唯一的例外，在林子陆这里，叶瑧无论是进是退，都毫无办法。
所以她如今只会为林子陆做例外选择，无论好与不好。
林子陆带着小朋友玩了一会儿，叶瑧见她很开心，就没有打扰她，只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但沐堇要带着小朋友回去了，小朋友跟林子陆道了别，还有些不舍的回头看了眼。
叶瑧说：“她看起来很舍不得你。”
林子陆摸了摸鼻子：“小朋友很可爱。”
她看了眼沐堇的方向：“我刚才看沐老师离开的时候好像不是很开心，你们的谈话不愉快吗？”。
叶瑧笑了笑：“她想让我回江大教书，跟她一起研究课题，然后顺势将我介绍进作家协会，我没同意。”
“为什么？”林子陆不理解，这对叶瑧来说应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叶瑧说：“因为我现在很自由啊，如果要去教书，那就要朝九晚五，还要研究课题，每天都要扎进一堆文献里面，很累的。”
“你看起来不像是怕累的。”林子陆若有所指。
叶瑧挑眉：“哦？那得看特定情况了。”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林子陆带着叶瑧把最后一个加特林冲天炮放完，感觉还意犹未尽。
叶瑧问她：“你喜欢放烟花？”
如果林子陆喜欢的话，以后每年她都可以准备一下。
林子陆笑着说：“你知道吗？我上一次放烟花还是我初中的时候，我小姨带着我在江市的河边，那个时候还有禁令，我们两偷偷放烟花还被警察叔叔抓到了，当场接受了十分钟的教育。”
叶瑧问：“十分钟啊，说什么了？”
林子陆：“也没什么，主要是教育我小姨，说她那么大个人了，还带着我一小孩违反禁令，怕她教坏我。”
“但其实我小姨一点都没听进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瑧：“为什么？”
林子陆牵起叶瑧的手，跟她说：“那天我小姨跟我说，以后不会再让我一个人过年了。”
陈玲不想让她一个人在这么热闹的日子里面太过孤独，所以才带着她出去玩。
她低了低头：“但是她工作很忙，还是缺席了两次。”
她不是喜欢放烟花，她只是不喜欢在热闹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
叶瑧发现，林子陆孤独的时候，不是只给你一个单薄的背影，而是在沸反盈天的喧嚣里，你以为她开心的跟周围的人一样，但却不知道她心底的安静跟这个热闹的世界格格不入。
这样的林子陆，又让叶瑧心疼了。
她松开林子陆的手，去了旁边的小摊上，买了几种烟花，然后又跟老板说了什么。
等她回到林子陆身边的时候，对林子陆说：“今晚都出来了，那就要玩个尽兴吧。”
然后拉上她：“走，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她带着林子陆去了一个比较空旷的广场，那边摆满了烟火，周围也都是人。
她说：“我问过了，等会零点，这里会有烟火晚会。”
她又把刚才买的几种烟花塞到林子陆手里：“我们先玩这个。”
林子陆接过她手里的烟花，两个人又玩了半个小时。
她能感受到叶瑧有了困意，想要回去，但叶瑧不打算走，非要看烟火晚会。
“马上快到时间了，再等会儿。”叶瑧说。
林子陆见她眼皮都快抬不开了，笑说：“没关系，下次我们再来看也可以。”
叶瑧摇了摇头，她靠着林子陆：“不要，陆陆，以后的每年，我都陪你一起放烟花，一起看烟火晚会，好不好？”
不想再看见林子陆一个人的身影了。
林子陆任凭叶瑧靠在她身上，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等着零点的烟火晚会。
她心想，以后的每年吗？
如果身边的人是叶瑧，那她会觉得，即便是用尽余生的所有来换，那也值得。
“好。”
伴随着倒计时的最后一秒，林子陆回应了叶瑧，然后她低头看见叶瑧的眸子里有绚烂的烟火倒影，和被星光打碎的星辰。
她听见叶瑧在她的耳边说：“新年快乐，林子陆。”
仿佛她们过了很久这样的时光，叶瑧的轻柔一直搁浅在她耳边。
“新年快乐，瑧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