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安又咳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做个交易。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帮我。”云初微笑道,“事成之后,我给你想要的北境太平,两国交好。”
裴怀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你用什么保证?又凭什么觉得我可以帮你?”
“兵权。”云初眨了眨眼睛,“掌握了边境之后,我才真正意识到兵权的强大,而掌控着不朽军的你,足够给我想要的帮助。”
她站起身,在房间内踱步,似乎在思考,“至于我能给出的保证,大辽的皇帝,难道不能给出这样的保证吗?”
“你果然想要皇位。”裴怀安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云初轻笑一声,“我就知道你看出来了。让我登基,对你们周国是天大的好事。我大辽的王爷比你们周国名副其实的多,而我大辽也从未有过女帝,待我登基,必有内乱,届时我忙于内乱,便是想要与你们周国大战,也分身乏术。”
“你这样坦白,不怕我把你的野心告诉给你们的小皇帝吗?”裴怀安又咳了几声。
云初略带歉意的一笑,“不好意思,药的分量有点重了。至于我那侄儿,你不是早就告诉他了吗?结果你也看到了,我依旧是大将军王,依旧握着边境的兵马。”
裴怀安沉默了一会儿,“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敢离开辽都,难道就不怕小皇帝笼络朝臣,不再需要你吗?”
“京都我自然留有人手。”
“如果你连辽都百官都能看得住,恐怕不需要我的帮助。”裴怀安垂眸道。
云初笑了两声,“京都百官我可看不住,但只要我看住小皇帝就够了。”
“谁会帮你?”裴怀安忍不住问。
“那就是我的秘密了。只要你握住每个人的欲望,总能让他们为你所用的。”云初看着裴怀安,“就像,你也被我打动了不是吗?你会中计就意味着你想要太平,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裴怀安心中一痛,看向云初的目光带了几分怒意,“你杀了我的副将,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云初无声的笑了,她走近裴怀安,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将刀刃抵在裴怀安的脖颈上,“如果一条人命就让你无法接受这样的交易,那就当我看错了人,我不介意现在杀了你。”
她的目光变得冰冷,指尖微微用力,在裴怀安的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裴怀安平静地问道,“我的确想要北境太平,但我不会为此让我大周的兵马赴死。”
云初满意地收回匕首,目光在刀刃的鲜血上停留了一瞬。
“从你单枪匹马追过来,身后只跟了一位副将,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心软的人。你放心,我需要的帮助不会让不朽军死太多人。”云初掏出手帕擦干了刀刃上的血迹,“但确实需要他们闹出一点动静来。”
裴怀安安静了一会儿,“我可以答应你,但不是所有事都是我可以做的,兵权之上,还有皇命。”
“但你们的皇帝与你还算亲近,而且,我听说你们周国有位长宁公主,一直在插手朝政。”云初说道。
“你说什么?”裴怀安顿时心跳乱了一拍。
云初勾了勾唇角,“我的暗探可比你们的有用的多。听说她与你私交甚好啊,我要和她谈。你要帮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来北境,你答应我,我就放你离开。”
“若我出尔反尔,你又能如何?”
“那我就让你们周国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云初笑道。
裴怀安闻言也笑了笑,“既然你也知道,我与皇帝关系亲近,就算我身份暴露,他也未必会对我如何,你以此要挟我?”
“你是聪明人,应该不会如此天真”,云初嗤笑道,“若你真这样天真,那大可以试一试,当今天下,以女子之身行走于世,是何等艰难。”
裴怀安深吸了一口气,“我答应你。”
“什么时候让那位公主过来?”云初问道,“我也好提前准备一下。”
“等我回去,她会来的。”裴怀安道。“另外,我也有一个条件。”
云初挑了挑眉,“你说。”
“射杀我副将的那个人,我要在回去之前,亲眼看到他死。”裴怀安冰冷的目光落在云初身上。
云初沉默了一会儿,“射杀是我的命令,他执行了我的命令,我若因此杀他,有损我军中威信。”
裴怀安的目光没有动摇。
云初轻叹了一声,“好吧,那你就要多待上几天了,三天后他会因病去世,我可以让你看看他的尸体。”
裴怀安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想吃什么尽管告诉阿若,”云初向裴怀安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女生,“我就先走了。”
走到门口时,云初突然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其实原来一直挺讨厌你的,因为你是裴闲的儿子。”
“我知道,我父亲杀了你的父亲和兄长们。”裴怀安道。
“不,不为这个,”云初轻呵了一声,“我讨厌他杀了那么多人,却没有看我和我的姐姐们哪怕一眼。活着是好事,可那种傲慢和轻视,也真的很让人讨厌。”
云初回过头,看向裴怀安,“但现在我不讨厌你了,你居然是女儿身,他若知道,会怎样想呢?”
云初轻笑一声,推门离开。
“你叫阿若?”裴怀安看向身旁的女子。
女子点了点头,略有些怯懦,“是的。”
裴怀安感受着自己无力的身体,苦笑道,“麻烦你帮我躺下。”
阿若于是帮着裴怀安从倚靠变成躺平,“你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
“不了,”裴怀安垂下眼睑,“我没有胃口,想睡一会儿。”
可是你都睡一天了。阿若心想。但想到这是杀神裴闲的女儿,她又没敢说出口来。
裴怀安闭上眼睛,陆小白的身影好像在她眼前出现了。
小白,对不起……
歉疚和悲痛淹没了她的心。
……
在另一位侍女来换班后,阿若去和云初汇报裴怀安的情况。
云初听到裴怀安没有吃东西,有些惊讶,“这么谨慎?”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
“什么?”阿若问。
“没事,你去休息吧。”云初笑了笑,让一个士兵进来。
“去告诉周军,他们的将军好好的,过几天就给他们送回去。”云初道。
士兵立刻把消息送到了拥雪关。
而后消息又传到了京都。
……
原本着急不已的皇帝和长宁安定了下来,然而朝堂之上,却吵得不可开交。
钱琛为首的一群大臣力主雍王战败当罚。
另有大臣认为将士未有折损,贸然惩处,恐寒雍王之心。
但最终,还是钱琛一党占了上风。
“皇兄,”皇帝刚一回到御书房,长宁就站了起来,“绝不能答应钱琛。”
皇帝避开长宁的目光,“可众臣皆认为应当如此。”
“可……”长宁皱起眉。
“长宁,”皇帝打断了她的话,“你说辽国既然抓住了怀安,为什么会愿意放她回来呢?”
长宁愕然,“皇兄,你是怀疑怀安吗?”
皇帝否定道,“不,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有些疑惑。”
“陛下,”徐束进来了,“钱都御史求见。”
“宣。”皇帝避开长宁的目光。
钱琛进来,向皇帝行了礼,说起的又是裴怀安的事。
皇帝仍有些犹豫。
“陛下,若是如此依旧不罚,只怕有损陛下威信。如今世人皆言……”
皇帝皱眉道:“说什么?”
“都说,不朽军只知雍王,不知周帝。”钱琛道,跪倒在地,“臣妄言。”
长宁冰冷的目光落在钱琛身上。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你去拟旨,拿回来给朕看。”
“臣这就去。”
“皇兄!”长宁站起身。
“好了!”皇帝道,“长宁,就这样吧。”
钱琛出去了。
“长宁,你放心,钱琛所言,不过一句斥责和二十军棍而已。北境是怀安的地方,她会有分寸的,谁能打伤了她?”皇帝垂眸道。
长宁轻呵一声,“不过?当年王家富甲江南,明帝也不过一句话而已,此后几十年,江南再没有姓王的人家。”
“长宁!”皇帝恼怒道,“到此为止吧!”
钱琛拿着圣旨回来了,皇帝看过,盖上了玉玺。
“我去北境传旨。”长宁道,“钱都御史也一起吧,不然……”
她冷淡的目光扫过皇帝落在钱琛身上,“钱都御史,恐怕不放心吧。”
钱琛低垂着头,“臣不敢。”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准。明日启程吧。”
“臣,遵命。”钱琛俯首。
……
过了三日,辽军中有人因饮了不净的生水得病死了。
云初秘密把尸体抬到了裴怀安所住的房中。
她叫人放下尸体,“看看吧。”
裴怀安上前拉起身体上的白布,确认那人真的死了,“好。”
云初笑了下,“你真有意思。”
“你可以走了,”云初道,“不过,你得给我一个凭信,至少是那位公主能认出来的。”
裴怀安取下一枚玉佩,“这个她认得。”
“这可算你投敌的证明?”云初玩笑道。
“我活着离开,便是你投敌的证明。”裴怀安看向云初。
云初嗤笑一声,“真是不认输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