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震怒,一众天兵围住离言。
“神仙动情,三界不宁!”帝君缓步从高台上走下:“现在断开,本君既往不咎!”
离言眼中冒着火,戮魂自腰间飞出,霸道的劈开一众天兵,为他打开一条通路。
“我听说过一些神仙动情的故事,你给我的案卷中也有,总起而言,不过是怕神仙凭借手中的权势能力倾天下之力来讨好一人,”
“可是帝君,我做的是通冥官,手中无权亦无势,从不曾动用天界的任何东西,我只想她好好的,仅此而已。”
离言抱着的千魅越来越轻,轻到他觉得她都快要消失了。
刑台不远处是三界之途,从那里跳下去就可以直接到达地府。
神离早就已经预估到了会有这一天,派了人天天在那里守着。
离言单膝跪在三界之途旁边,将千魅抱在怀里,面上是无限的柔情:“你先回去,过几天,我来找你。”
他抱起千魅,将她扔下天梯。
千魅模糊的视线中,最后看到的是离言温柔的笑容。
……
天梯下通向的是地府黄泉旁,漫天的曼珠沙华飞舞,一道身影重重的落在花海中。
“大人!”守在花海中的女判官冲过来,满脸的心疼。
千魅盯着已看不见的天空,眼角终于有泪水滑下。
神离早已经收到通知,已经往这边赶了过来。
千魅默默爬起,拭掉眼角的泪水,远远的,看到神离赶了过来。
“殿下,”千魅坦坦然走过去,单膝跪地,请罪般跪在地上。
“千魅,你先起来。”神离看着她不稳的神魂,焦急且心疼。
“千魅有罪。”
神离闭上眼睛,深深地喘出一口气:“错,不在你啊。”
“请殿下允千魅入冥河。”
“冥河?”神离身旁的鬼使被吓了一大跳,失声道:“大人,浸冥河很痛苦的。”
“没关系,”千魅嘴角带笑,眼角带泪:“痛苦就痛苦吧,这样才不会难受。”
“那是惩罚罪孽深重之人的。”
“千魅有罪!”
“你若是真想去,便去吧。”神离闭着眼睛,制止了求情的鬼使:“可是你真的想好了吗?若是他回来了……”
千魅笑了笑,抬头仰望着无边黑暗:“他能留在天上才是最好的。”
冥河水一沾,痛入骨髓。
千魅一步一步入了冥河,冥河底有一块青色石板,冥河中浸泡了几千年,已经被染成了如血的红色。
她慢慢沉进水里,落在那块石板上,神离用一个结界护住了她,让她可以不那么痛苦。
“别告诉他,我在哪儿。”
“该醒的时候,你会醒过来的。”
……
离言浑身伤痕累累,他觉得自己已经快神消形散了。
“离言!你可知错!”帝君万分震怒。
神离慢慢跪下,他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帝君,臣,不想再做神了。”
“你说什么!”帝君震惊了,手一个劲的拍着桌子:“你可知,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知道,”离言坦坦荡荡的看着帝君,眼底满是嘲讽,面上是和煦的笑容,温和而心之所向:“臣终究是世俗中人,做不了断绝七情六欲的神仙。”
他重重的对帝君叩了一个头,戮魂飞起,刺进了他的胸口。
金光闪闪的骨头被生生的剜了出来,离言咳出一口血,决绝道:“恳请帝君,废了臣的神格吧。”
“你!”帝君痛心不已:“你可真是!”
他攥着拳头,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半晌,终于松了口:“罢了,料想你也没有心思待在天上了,你便走吧,你想好,走了以后,就在也没有机会回到天上了。”
离言无所谓的笑笑,又叩了一个头,这才起身离开。
帝君在身后大发雷霆,整个刑台几乎都被砸了个遍。
……
“本君知道你为了什么不做神仙,”
“你想要的,本君偏不给你。”
“本君要你,回来求我!”
……
“三生之石,
三界之途,
红线断牵,
终生不见!”
……
你就带着这烙印往人间去吧。
你们两个,你生她死,她生你死。
你们二人,终生不见。
……
三界之途隐隐呈损毁迹象。
离言落在大片的曼珠沙华中,落在千魅曾经躺过的地方。
他没有见到千魅,随手抓的鬼魂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女判官守在三界之途旁,替着神离等他。
离言回了竹楼中,认真沐浴后,换了身新衣服,将身上的伤痕挡住了。
刚到院子,就看到了司命的小青牛在啃他的花草。
看见他,小青牛“哞哞”的叫了几声,又继续吃草去了。
离言笑笑,只觉得终于见到了些生气。
司命坐在竹椅上,一杯茶放在旁边,一口都没有动,已经凉透了。
“司命怎么过来了。”离言的脸色苍白,与黑色的衣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怎么回事啊?”平时总是慢吞吞的司命此刻也急了起来:“居然能放弃神格,剜掉神骨。”
离言优雅的喝着茶,指节泛白:“为了她,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放弃的。”
司命倒是很容易接受,毕竟平常看的都是相关的情情爱爱的话本子,里面也有不少神仙为了凡界的爱人放弃神格的故事。
然而现实中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倒是有不少仙人下凡历劫或者是游历时会遇见对眼缘的人,然而不过是逢场作戏,够了就离开了,哪里会甘愿放弃来之不易的神格呢。
“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气。”司命砸着嘴说了一句。
“我也是啊,”离言安然受之:“遇到她以后,我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茶盏空了,离言整理了衣襟:“我该走了,不然她会等急的。”
“祝你好运吧,”司命招呼了自己的小青牛,牵着牛跟着离言往外走。
“说不定我们日后也会转世为人,到时候还要拜托你把我们的命格写好一些。”
司命苦涩的笑了笑,最后仍旧是没有办法开口。
天界最有能力和天赋的煞神离界,帝君震怒,怎么可能会容忍他们在一起呢?
离言离开后不久,帝君就召了司命,给两个人下了诅咒,诅咒两人生生世世不能在一起。
神离一早就发现了两人身上的诅咒,然而他没有办法解除,只能做一些更改。
离言回身去看,竹楼中空空如也。
曼珠沙华已经落了,只有流水不变。
离言毫无留恋的离开竹楼,直奔地府。
神离似乎一早就知道离言会来,一直在他的府邸中等他。
离言到时,神离已经批了一厚摞的文案。
“殿下。”纵然仙界与冥界当属两个地界,该有的礼节还是应该注意的。
神离抬起头,点了点头:“离言将军,你来了。”
“千魅呢?”
“呵,”神离轻笑一声,从堆积如山的折子中钻了出来,在矮桌旁坐下,他摆摆手,离言在他对面坐下。
白瓷茶壶端起,氤氲的茶香飘出,注入同样的白瓷茶杯中。
“你啊,果然只关心她一人。”
离言握紧了茶杯,重复着自己的话:“她去哪儿了?”
神离不紧不慢的喝了茶,道:“她很好,也很安全,她现在,正在一个地方休养。”
“我想见她,”离言急道:“只要一眼。
“不可,”神离盯着他的眉心,一缕细细的黑线蔓延至他的耳后:“三界之途毁了,你们天界的帝君看来也没有打算让你好过了。”
离言垂着头看自己的指尖。
神离伸出手在他的耳后掐了一下,一团细细的线被他掐在了手心里。
“这是……断缘?”
神离将那段线收进袖袋里:“断缘一起,死生不见,不是你死,就是她亡,所以,你想怎么样?”
离言的手抖了抖,捏碎了手中的白瓷杯子。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神离不心疼杯子,只忧愁缚绅的事情。
“什么办法?”离言追问道。
神离看着他,缓缓说道:“断缘的效用是永生永世的,但是,它不是不可克的,我可以更改它的效用,”
他在沉默中继续说道:“十生不见,再见便是缘起时。”
……
十生不见,人生百年,十生便是千年。
千年而已,转瞬即逝。
……
离言苦涩的笑了笑:“十世……千年……千年而已……我……等得起。”
……
“离开天界,你准备去哪?”
“她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留在地府吧,我帮你们解除诅咒。”
离言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地:“若是能解除我二人身上的诅咒,离言这条命都可以交给殿下。”
“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生世留在冥界。”他看着离言,微微露出一个笑意:“十世之后,你们自会再见。”
离言微微一笑:“足够了,离言,愿生生世世,尽忠阎王殿。”
彼时阎王殿也不安定,恶魂门被损毁,其中关押的恶鬼在鬼王缚绅的带领下朝着地府反扑,大有将地府屠戮殆尽取而代之之势。
彼岸花海中,缚绅与离言打的昏天黑地,白衣飞舞露出她的半个肩头,眼中柔情万千,下手却干脆狠厉:“离言大人何必为了一个先天女鬼而为地府卖命?不如你看看我,你我二人联手必能颠覆这三界!”
离言不语,只是一昧的想赶紧宰了她。
宰了她,他才能去轮回,去入世,去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