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狮子歌歌
平台:晋江文学城
文名:豪门白月光重生之后
暮色顺着休息室的菱形格纹流淌进来,将室内光线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春日特有的灰青色天幕在徐徐展开,修剪齐整的草坪裹着春风向远方延伸,几杆孤零零的球棋在绿地上微微颤动。
裴月来仰头咽下最后两粒药,喉间泛起细密的苦涩。
手机嗡鸣不止,群消息正以肉眼难追的速度滚动。
:[旋转寿司人均1200那家怎样?]
:[新开的怀石料理有包间!]
:[阿裴投日料了?那家刺身超绝!]
指尖悬在投票界面上顿了顿,最终落在日料店的选项。
锁屏前最后一条消息弹出来:[地下车库集合,谁搭我车?]
裴月来望着‘公关部林总’的备注,想起上周电梯里对方有意无意蹭过自己手背的香水味,将手机倒扣。
起身时,余光扫到玻璃幕墙外的绿茵场,穿着白蓝工作服的球具技师正俯身调整球杆。
那个男人站在最外侧,金棕发丝被阳光镀成浅金,翻领夹克下的腰线随着挥杆动作绷出凌厉弧度。
忽然,他侧头望过来。
隔着草坪与落地窗,精准捕获了裴月来的视线。
药袋被捏出细碎声响,他没有继续看,在原地站了一会,等待群内确定晚餐地点后,转身走向垃圾桶,打算去跟同事们汇合。
金属盖弹开的瞬间,身后传来门轴转动的轻响。
“扔东西真果断啊。”
玻璃幕墙映出男人的身影。
何瑞申单手插兜,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金色微乱地垂在额前,瞳孔里像凝了冰。
说话间,左手的白色小球啪一声弹到地上,又跳回男人掌心。
药味的苦持久不散,裴月来搭在台面的手指微微收紧。
“何总对垃圾处理有意见?”
“不,只是好奇。”
何瑞申忽然倾身逼近:“我折的花,不喜欢?”
距离远远小于正常的社交距离,裴月来后撤,腰抵住冰凉的木边柜,抽屉把手硌得生疼。
“…什么?”
“收了又扔掉,它该多伤心。”
这样的语气,这样主动找过来质问,伤心的对象大概另有其人。
“扔?”
裴月来仿佛又看见满地的灰烬,被风卷着扑向他的睫毛,“我没有扔。”
他把那支花放在床头,原本打算送完灵再回去拿,结果看到的却是一堆灰烬。
“原本打算送完灵再拿走,回去时只剩灰了。”
说着,向前半步。
他没有能力将烧毁的东西复原,只能空着手离开。
现在送花——或者说烧花的罪魁祸首却在这说是他扔掉的,堪称吊诡。
空气凝滞两秒,何瑞申突然笑出声:“原来如此。”
萦绕许久的谜题终于得以开解。
佣人打扫房间时提前收了垃圾,那支原本躺在床头的纸玫瑰才会去到它不该去的地方。
“我还以为……”
男人的喉结在敞开的领口下滚动,他伸手去碰眼前人,却在触及皮肤前蜷起手指:“你心有所属。”
裴月来抬眼,却撞进对方眼底的金色暗流。
梦中何瑞申攥着他的手腕,抱着他,嗓音沙哑地问他是否要跟裴少康重燃爱火的画面,竟毫无违和感地与此刻重叠。
“小裴,你怎么——”
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拿着手机闯进来的人看着眼前画面,声音戛然而止。
男人的金发垂落遮住眉眼,手正悬在裴月来领口,从某个角度看去,像是要将他按在墙上亲吻。
“何大少也在啊。”
对方扯出僵硬的笑,“打扰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门被重重关上。
“追求者?”
何瑞申挑眉,点评间满是登喜路白的味道,“老了点吧。”
眼前金发晃得目眩,裴月来不理会这人的无理取闹。
“现在说会晚吗?”
白皙指尖从男人的肩线一掠而过,“学长穿黑色…很好看。”
何瑞申有八分之一的斯拉夫人血统。
浓密的金色睫毛投下细密的阴影,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茫茫雪野中旭日投射在白桦林的微光。
“金色,不喜欢?”
“都好看,只是我更喜欢黑色。”
青年鬼使神差地抬手,虚虚描摹对方金发轮廓,“像西伯利亚的夜。”
私人飞机的舷窗边,昏昏欲睡的身影用指尖梳过他凌乱的黑发。
何瑞申怔住,某种近乎疼痛的温柔漫过瞳孔。
他忽然攥住青年悬空的手腕,金发随着偏头的动作扫过眉骨,“哄我?”
“这话哄过多少人?”
裴月来无意识摩挲自己球衫的袖扣,“你这么好哄?”
“或许吧。”
男人盯着他若隐若现的锁骨,退后半步,姿态慵懒,仿佛方才的失控不过是光影作祟。
碧绿草场上突然传来欢呼。
风头正盛的议员之子打出了老鹰球,人群簇拥着往果岭移动。
细碎光斑透过玻璃洒在何瑞申的眉骨,他深深看裴月来一眼,说:“得分人。"
“你到公司上班了?”
裴月来嗯了一声:“总要让养父看到价值。”
他甚至觉得,在何瑞申把那张名片给他的时候,就知道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不好奇我为什么放裴少康的丑闻见报?”
裴家二少爷涉毒的新闻上报是何瑞申放手的结果。
裴月来在知道这一点后,却没有跟裴少康说,而是以此为基点,将对方拉到他的战线。
何瑞申倚着门框的姿态像猛兽盘踞领地,肌肉线条随呼吸起伏,眼底里蛰藏着审视。
“站在我们对立面的不是你。”
裴月来说:“螳螂捕蝉的时候,黄雀最好藏在树影里。”
裴家,何家,两者的敌人是同一个。
男人搭在手臂上的手指轻扣:“我们?”
语气中的不爽让青年失笑。
何瑞申盯着他的笑容,不再纠结这个,语气松了些。
“有事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
“当然,我手机里可存着学长的号码。”
有人来喊何瑞申,他打个手势,不紧不慢笑着哦一声:“听着像是场面话。”
在裴家长大的养子,向来擅长说这样的话。
裴月来心下一紧。
不管是梦境里还在现实中,这个男人总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让他感到棘手。
何瑞申观赏几秒他的表情变化,叹气:“不知怎么,有种被冷落的感觉。”
“…那怎么办。”
“请我吃顿饭。”
回答得真快,像早就在这等着裴月来。
勘察加半岛的极光下也有过这样的对话。
回武港的前夜,何瑞申将冻僵的他裹进驼绒大衣,呼吸如同白桦凝霜:“真想谢我,回去请我吃饭。”
“好...”
冷到忘记自己在谢什么的裴月来蜷在对方怀里,昏沉应声:“去普希金咖啡馆......”
呆在一起不过三年时间,回想起来,每次呼吸都能捕捉到这个男人的残影。
裴月来松开手指,点头应声。
何瑞申一点不客气,“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
“刚刚有人叫你。”
“小事。”
“不行,要公司聚餐,改天。”
日料店的宴席喧嚣如沸。
裴月来望着刺身盘里住渐融的冰雾,有些食不知味。
脑袋里都是他拒绝那个人后对方略显委屈的表情,虽然多多少少有演的成分在。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只有那串倒背如流的数字在指间翻覆滑动。
清酒熏得邻座同事满面红光,凑过来搂他肩膀:“阿裴今天心不在焉,等会续摊去酒吧?”
他正要婉拒,屏幕突然跳出新消息:
[我记得你不吃日料啊]
味噌汤摔倒在榻榻米上,冰镇海胆随着瓷片飞溅。
“什么事啊这么急?”
“阿裴去哪?女朋友查岗?”
在惊呼声中,罪魁祸首不顾抓起外套冲向走廊,任由汤汁在裤脚晕开深色痕迹。
推开门却愣在原地。
走廊尽头,何瑞申指尖烟头明灭。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鎏金睫毛于夜中拓出蝶翼般的影,斯拉夫血统赋予的深邃轮廓在此刻显出鬼魅般的俊美。
听到响动,他碾灭烟蒂走来,夜雾在发梢融成晶莹的水珠。
“吃完了?”
低哑嗓音裹着尼古丁的低沉,“挺快的,饱了——”
“你一直在等我?”
大概是很不习惯打断别人说话,青年的声线紧绷。
走廊顶灯突然闪烁,在两人之间投下晃动的光栅。
“怕你又说场面话。”
何瑞申似笑非笑:“毕竟学弟看起来…很擅长这个。”
裴月来的瞳孔里倒映出男人的五官,听见对方又叫了叫他的名字。
“月来…?”
“嗯。”
青年向前半步,笑着问:“学长这个周末有时间吗?”
应急灯的绿光在二人身后流转,光影将影子拥成暧昧的一团。
“现在预约的话,要排到五年后。”
“真有人气。”
“不过学弟总是有特权的……”
男人说着看向他,笑得很好听:“你可以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