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浮白包扎完,一转头,听到了穆依依的喃喃自语。
她抿抿嘴,把蛇仙从地上抱了起来。
然后一撑腰,从地上起身。
她随意寻了个方向走去。
“别担心,这个世界出现了异象。总有办法让你变成人。”
“什么办法?”穆依依还沉浸在思索中,随口就问了。
“试试《道德经》。”
“?”蛇仙歪头,仔细盯着洛浮白的下巴一角,想要透过面巾看到她的脸,这说的是认真的吗?
小白那么安静乖顺,还会开玩笑?
却不想洛浮白是认真的,她读道:“天下之至柔,而修炼内功则以气为引,吸天地之灵气纳于己身。”①
“种花家古人的智慧是无限的。”
“你以蛇身吸收日月精华,凝聚天地灵气,修炼成人未尝不可?”人都能穿成蛇了,还有什么不能尝试的?总不会再坏了。
骆浮白在心里淡淡想道。
穆依依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竟真的在认真思考,修炼?“要怎样吸收灵气啊?”
骆浮白眼尖,在山里找了块大石头,翻身过去恰好用袖子扫去尘土,石头正上方没有树荫遮蔽,月色正浓郁。
蛇仙被轻轻放在大石头上,调整好姿势。
丹田朝上,尾巴相互缠绕呈现横八字,然后脑袋和七寸向上高高举着,视为“蛇仙打座”姿。
“先从晒月亮试试。”
白天晒日,晚上晒月。
穆依依听得半信半疑,懵懂的点头,闭上眼努力感受月华。
骆浮白轻手轻脚地将周围打扫一圈,赶走栖息在树梢的鸟兽,把熟睡在树洞里的五只兔子一窝端走,送去了三十米外的草垛上。
“咯吱。”
穆依依掀开一只蛇瞳,看到一个黑漆漆的身影走到她身边盘腿坐下。
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覆盖到她冰冷的蛇脸上。
“闭眼,静心,感受月`精。”
蛇仙点点头,内心安定了下来。
渐渐地,日光照亮了这片山头,蛇仙的身躯不比一开始打坐的姿势,越发瘫软,像泡软的面条一样,没一会儿就瘫成了一张蛇饼。
穆依依四仰八叉肚皮朝上躺在石头上,蛇嘴不自觉地吐着信子,流下一串晶莹剔透的蛇涎。蛇瞳没有焦距地盯着一个方向,白苒来回覆膜。
不知过了多久,穆依依猛地惊醒,她一动,脑袋脖子都是酸疼的。
一条蛇猛然翻身,从大石头上滚了下来。
“!”
“我睡着了?”
穆依依睡得五迷三道,蛇身劈里啪啦一阵响,好一阵扭曲才缓过劲。
她从骆浮白的手中撑着落枕的脖子抬起头,蛇下巴扒着她的掌心边缘,心虚地说:“我,那个,不好意思,我睡着了。现在几点了?”
穆依依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一觉睡到大中午,太阳晒得她整个人,哦不,整条蛇都晕乎乎的。
骆浮白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揉捏她的后颈,却是看着她,认真道:“巳时一刻。”
看到蛇仙很懵,她又道:“早上九点半。”
穆依依连忙收起傻楞的表情,爬到骆浮白身上,羞愧的将脸埋进她的怀里,闷闷的说:“我不会修炼。那月华和日光我都吸收不明白。”
“嗯。我知道。”骆浮白点头。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穆依依抬头问。她忽然想起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骆浮白和她的朋友们相约在什么镇子上见面的事情?
她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吗?
“小白?”
穆依依被骆浮白抱了起来。
只见骆浮白在林子里熟练地走着,来到一条小溪边,将她放进浅水湾的几块石头搭成的“小水池”里。
穆依依渐渐缓和心虚,“小水池”的水仅仅漫过她的脊背,她在“小水池”如鱼得水的畅快游来游去。
骆浮白撩起一湾水,拂到她的身上。
穆依依喝饱了水,被晒得干裂的黑色鳞片恢复了光泽,她玩够了,很是懊恼地从水里钻出头来,游到骆浮白的掌心。
然后虚虚地趴浮在水面上。
骆浮白把她抱了起来,又从百宝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细细擦干她的鳞片。
穆依依还想说什么。
“小白,我……”
“翻身。”骆浮白道。
穆依依照做,蛇身扭转成麻花,在她掌心打了个转儿,然后把柔嫩的尾巴尖露出来,递给她慢慢擦拭。
骆浮白不听她的,穆依依只好闭嘴,紧紧盯着她。
很快,骆浮白寻问她饿不饿,想吃什么。
穆依依找到机会,又问她:“小白,这里是哪里?我们走了这么远,你还能去和你的朋友们会面吗?”
“这里是伏虎岭。”骆浮白伸展腰肢,她昨晚守夜,一晚上没睡。
神奇的是,穆依依睡着后,她看到月光变成了丝线和雾团,盈盈缠绕在蛇仙身边,但被穆依依吸收的却是风毛菱角之数。
日光更不需提了,什么效果都没有。如果不是骆浮白看出了端倪,伸出手为蛇仙挡住越发刺眼的阳光。
什么都不知道的穆依依现在已经被晒成蛇干了。
妖物能够吸收月华修炼,但收效甚微。
要想让穆依依幻化成人,恐怕还要另寻他法。
骆浮白一边想着,听到穆依依的问话,镇定自若道:“不去。”
“嗯?”
“我从未答应夜影要回厉王府,我去意已决,何须再去和他们见面?”
“现在去妙犀镇,只怕早有埋伏。我们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蛇仙会说话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十影耳中。她不信厉王爷会放过极有可能就是天玑的蛇仙。
事出反常,她又在这时和蛇仙逃了,这些自诩聪明,手握权势的人必有追究。
骆浮白逃离杀手,一直都是朝着远离妙犀镇的方向。
就算夜影和夜八想追,也已经晚了。
穆依依一想也是,豁然放松。
“是哦。小白,那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我发现我穿成蛇以后,几天不吃东西都没事。睡一晚上,就不饿了!”
穆依依舒坦地趴在骆浮白的掌心,任由她托着走。
骆浮白不是话多的人,穿越后就更不爱说话了,闻言仅是点头。
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总之先离夜影他们远一点,于是埋头在山林里赶路。
伏虎岭不大,但群林密布,气候干燥,有许多凶恶的猛兽雄踞于此。一人一蛇提心吊胆的走进了无人深入的险地,爬过一片嶙峋的石头山。
石头缝里都是蜈蚣、蜘蛛之类的毒物。
骆浮白淌过一条溪水,蹲下给水囊灌满水,没曾想,侧头就与一只布满毒囊面目丑陋的蟾蜍对上了眼。
“咕呱——”蟾蜍和她打招呼。
骆浮白屏住气息,把水灌满,然后拧着木塞跳出溪流旁,双足用力,落到一个石头上。
穆依依也吓得不轻,刚刚她趴在骆浮白的膝盖上,探头舔水喝。水波晃动,她和水面浮木上的毒蟾蜍来了个脸对脸。
一张蛇嘴都吓歪了,傻傻张着不敢动。
自打变成了蛇,这些原本体形藐小之物,原来在蛇的视野里是如此巨大。
一人一蛇逃出危险的毒物林,来到伏虎岭的山脚下。
穆依依深深吐出一口气,嘶嘶吐着信子,“真吓人。”
骆浮白认同的点头。
她把面罩摘了下来,洗干净了涂料,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这是穆依依说她,既然已经不打算回去了,不如大大方方试着把脸露出来。她明明长得挺好看的,为什么要藏着呢?
骆浮白依言照做,这种改变她不讨厌。
“小白,你是不是,脸颊受过伤?”
“你该试着多笑一笑。”
蛇仙用尾巴在蛇脸上画了个圈,妖娆无比的转身,亮出两齿尖牙,然后那张圆润的蛇脸呈四十五度冲着骆浮白抛了个媚眼。
“你,好看。”骆浮白在夸一条黑蛇。
穆依依顿时更加自信了,在她掌心飞快扭动翘蛇臀,闪电一样盘旋不止。
一会儿摆成个“一”字,一会儿盘成个“圆”,然后头从身体中间穿过来,对着骆浮白来了个惊喜“wink”。
骆浮白不明白她这是在跳蛇热舞,只是看她扭得很沉浸,于是安静的欣赏着。
时不时夸上一句,“好”。
一人一蛇相处愉悦。
走出伏虎岭,到了山下。
她们遇见了一伙抬着铁笼子下山的猎户。
猎户有三个人,两个年轻人身上挂了彩,低着头,表情恹恹的用木棍挑着铁笼,一言不发往山下走。
领头的那个中年猎户身穿貂毛,走起路来大步流星,步伐稳健,一看就是习过武。
中年猎户满面红光,他们昨晚上山有大收获,半年的生计银钱都不用愁了。
“都给我精神点!又不是死了人,受点伤算什么,大虫都被我们抓到了。”
“二叔,这是头小虎,你说我们好不容易才抓了它。万一山上要是有头山大王,半夜来报复怎么办?”年轻人听长辈们说过,伏虎岭危机四伏,有些猛兽抓不得,像是山神、灵兽之类的传说也有不少。
说是会有报应。
那名被唤作二叔的猎户前两年才从别的山头历练归来,满不在乎地说:“现在不抓它。等它长大了,下山进村吃人你敢打?还是你敢?”
猎户指着两个年轻人,眼神鄙视。
“到时候,还不是我们这些老猎头来抵御猛虎。都给我把心吞在肚子里,看你们那怂包样!”
“有山神是吧?让它来找我,我不怕死!我倒要看看是山神厉害,还是我的弓厉害!”
猎户说起他年轻时的风光战绩,满是夸耀。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