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连越回了家,也不出门去,平时只围着清哥儿打转,家里的活他都包揽了,清哥儿每天都无所事事,便琢磨着做小孩子衣裳。
小孩子长得快,一般家里只做个两身替换着,还是要做大许多,方便着穿个三年五载的,清哥儿不愿意,他家现在手里富裕,肯定不能亏待了孩子。
这不,孩子还在肚子里,可清哥儿做出来的小衣裳都够他穿两年了。
“热不热?我去慧娟婶子家换了一盆梅子,洗了拿着吃。”王连越从外头回来,摘下头上遮阳的草帽,放下手里的盆,顺手摸了把脸上的汗。
眼下是八月底,天热的遭不住,地里头稻子都提不起精神,王连越刚去浇了地回来,顺路拎着鱼,去慧娟婶子家里换了点梅子。
慧娟婶子家院子里有棵梅子树,结的黄梅又脆又甜,快熟的时候,村里人便拿着各种东西去换来吃,因人家通常要拿着去卖,所以不能白拿。
“还行,我天天的也不动弹,身上起不来汗,”清哥儿放下手里的布头,扶着腰起身走了一圈,“你等汗落落再洗,省得头疼。”
“我晓得,一会洗,”本来打了凉水准备洗脸的王连越,只好蹲下来洗起黄梅来,“等羊生了小羊羔,我就把黄大娘请进家里来住。”
黄大娘是上面大河村的稳婆,她接手的妇人夫郎,都平平安安的生了孩子,而且孕体受伤害还小,是远近闻名的“黄金圣手”。
村里人家愿意找稳婆的,都是提前跟人约好了,到日子了再连忙去请,像王连越家这样的请人来家里小住的,也有,多半是村里的老地主,还是及其受宠的媳妇才有的待遇。
“成,都听你的。”
清哥儿摸着肚子,肚子里头都八个月了,他这会也不责怪王连越大惊小怪,心里也害怕呢,家里也没有长辈照顾,两个小年轻,头一次做爹,还是多些人稳妥些好。
“蔡大妈传了话,让我得空了去接,等过两天割了稻子,我就去接人,有没有啥想吃?我一道买回来。”
王连越说着,给清哥儿嘴里递了颗梅子,清哥儿正拿着帕子给他擦着汗,张嘴吃了,梅子甜得很,清哥儿眯起眼,嘴上含糊不清的说道。
“多买点软乎的棉布回来,赶紧给小崽缝几件里衣,等生了就做不了了。”
王连越笑着,轻轻掐了掐他有肉的脸颊。
“我是问你呢,怎么天天说这个小崽子。”
清哥儿只摇头,家里什么也不缺,他还真没什么想要的,王连越便没再问,洗了把脸进了牲畜棚。
家里的两只母羊都揣上了崽子,青草是断不了的,除了鲜草,王连越还时不时的喂上点玉米高粱,精细伺候着,等着羊多多产奶,到时候能给自己崽子多留一口吃的。
时光偷偷溜去,眼看着要立秋,天也不那么燥热,晚间吹来的风都透着凉意,家里的母羊下了三只羊羔,一胎两只,一胎独苗,王连越细心养着,奶水充足,羊羔长得很好。
黄大娘早就请进家了,她有经验的,摸了摸清哥儿的肚子说胎位正,好生,还嘱咐王连越夜里要多多扩/张,可以减少生产的痛苦,闹的小夫夫双双红了脸颊。
清哥儿怀了九个半月,按黄大娘的意思,就这两天了,晚间吃了饭,蔡大妈抢着去刷碗了,王连越无所事事,便拉着清哥儿在院子里遛弯。
“肚子怎么还没动静,我都怀累了,想赶紧生了歇歇呢。”清哥儿一手托着肚子,一手被王连越牵着。
孕期里清哥儿到没觉得难受,眼看着要到日子了,心里一天比一天烦躁,这几天肚子里的小崽子闹腾的不行,他已经好几个夜里没睡过好觉了。
“快了,快了,再坚持几天。”
王连越耐心的哄着,清哥儿突然一愣,脚踩在地上一动不动,王连越连忙低头去看,只见清哥儿青色的裤腿上湿了一大片。
“我这是尿了?”清哥儿呆滞了,半响吐出一句。
“这是要生了!”王连越后知后觉的紧张大叫。
猛的抱起清哥儿就往屋里冲,同时喊着黄大娘赶紧来看看,清哥儿一脸懵的被放在床上,他肚子在隐隐作痛,还没夏天贪凉吃坏肚子疼呢。
黄大娘扒了他的裤子看了看,表情淡淡的说还早呢。
“啥还早呢?”王连越好像紧张坏了,抓着清哥儿的手劲大的很,“胎水都流出来了,还不生呢?”
他深深记得渔哥儿生产的时候,胎水流尽后生产是多么痛苦,他怕,怕清哥儿也受这种苦。
“这才流了一点,宫口还没打开呢,生不出来,”黄大娘将她随身带的包袱打开,掏出来些工具,看的王连越两股战战,冷汗直流。
“估摸着要后半夜了,你去煮点粥,等他一会吃了,好用力。”
王连越不知道听没听见,抱着清哥儿的手不放,黄大娘看着他盯着自己手里的剪刀,赶紧解释道。
“放心,我只是有备无患,你家夫郎这胎好生,这东西都用不到的。”
“放心吧越哥,我现在还好,不怎么痛呢。”清哥儿还反过来安慰他。
见清哥儿状况良好,王连越这才松了口气,依依不舍的离开去煮粥了。
清哥儿坐在床上,听黄大娘的话,吃着东西,时不时的感受着肚子传来刺痛,过了会又恢复平静,开始清哥儿还有点紧张,这会已经是完全放松了。
等王连越端了粥来,他都吃了五块糕点,三把花生,和一张蔡大妈刚烙的馅饼了。
“吃不下了,等会我饿了吃。”
清哥儿看着王连越端着的粥,打了个饱嗝,王连越无奈的摸着他的头,长舒一口气。
果然如黄大娘所说,到了后半夜才真的开始生,清哥儿感受着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的阵痛,嘴唇苍白,头顶冒汗,王连越死死的抓着他的手,呼吸都快要静止。
蔡大妈还有拉着王连越出来,说什么产房血腥汉子不能待着这样的心思,黄大娘从头到尾都没赶过人,她都见怪不怪了。
清哥儿按黄大娘说的摆好动作,随着黄大娘的指挥用力,他清晰的感受着肚子里有东西想要冲出来,他吃痛一声,孩子漏出的头又缩了回去。
“不能泄气!我让你松再松,不然孩子就憋死了!”
黄大娘言辞狠厉,用力拍了下他的大腿,清哥儿深呼了一口气,咬牙点点头,再次按着黄大娘的指挥用力,这次他耗尽全力,眉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已经完全打湿了头发。
“头出来了,缓一缓,在用一次力就生出来了。”
清哥儿只觉得卡在那里的东西出来了,疼痛减轻了许多,黄大娘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只能再次用力,汗水顺着脸颊滑进颈窝,同时还参杂着王连越的泪水。
王连越跪坐在床边默默流泪,这怕是他生来这么多年,最狼狈的时刻,心爱之人在为他生孩子,为他受尽折磨,他却无能为力。
“哇哇哇哇哇——”
天亮了,孩子的哭声响彻天明,这天是立秋,桂花开的日子,王连越抱着刚包上襁褓的孩子,低头虔诚的闻了清哥儿的额头。
“是个小汉子,你给他起个名字吧。”
累瘫的清哥儿尚且有一丝力气,他侧着头看着不太好看的孩子,轻声说道:“就叫秋生吧,秋天生的,王秋生。”
说罢便昏睡过去,王连越吓了一大跳,连忙呼喊着黄大娘来看,怀里的秋生被他吓得哇哇大哭,黄大娘回来又是表情淡淡的,回头看了两眼,便说没事。
“睡一觉就好,这胎没费什么力气,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这还只是没费什么力气……”王连越眼底闪过疼惜,神情恍惚道:“再也不生了,有一个就够了。”
王连越抱着孩子出来,守在门口的蔡大妈感觉包好斗篷,生怕孩子见着风。
“抱着出来做什么,孩子这么小咋能吹风。”
蔡大妈抱怨着,赶紧抱了孩子进屋,兰玲姐端着煮开的羊奶跟着进了屋。
王连越拿了银子给了黄大娘,还未道谢,黄大娘便挥手再见了,邻村地主家的儿媳妇还等着她今天接生呢,没空在这耽误事。
“哎呦,你这是咋了?”
屋里传来蔡大妈的声音,王连越紧张兮兮的进屋去看,发现不是清哥儿有事,顿时松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咋觉得这羊奶这么不好闻,闻得直反胃。”兰玲姐将奶端给小崽子,小崽子饿坏了,闭着眼都知道闻着味去寻,对着碗边张着嘴。
“兰玲姐,要不去你找谷大爷看看吧,清哥儿刚怀的也是这样,见不得一点腥气。”
王连越话一出,兰玲姐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喜,她连忙摆手出了门,找了自己汉子要出村,王连越见此把大花牛套了绳子,借给他们赶路了。
蔡大妈见他们两个新手带孩子,家里没个长辈帮衬,怕出了乱子,硬是待到清哥儿平平安安的出了月子才回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