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走得很快,枯叶很快被暴雪掩埋,今年冬天格外的冷,雪下了一场又一场,空气中弥漫着冷冽的风,村里人都不愿意出门来,窝在家里躲懒。
“白菜和萝卜都收到地窖里了,没受冻。”王连越刚从外面回来,耳朵跟脸颊冻的通红,他说话间,嘴里都冒出来白烟,“你别出门了,外面也忒冷了。”
“快进来暖暖,”清哥儿还躺在被窝里,拿着针线补王连越破了的衣服袖口,“雪还下呢?大黑和花花没冻着吧。”
“没,昨天夜里就栓偏房去了,鸡跟鸭子我也都挪进去了,”王连越站在炉子边烤了烤火,身上不凉了,才脱了外衣躺会被窝,“好暖和,饿不饿?炉子上烤着红薯呢。”
“还不饿,我这一早起都没下床动过,”清哥儿往里坐了坐,继续补着衣服,“今年夏天洪涝,冬天又一直下雪,明天会是个好年吗。”
“会,”王连越用手支着身子,侧躺着看着清哥儿,“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希望如此。”清哥儿拿牙咬断线头,将补好的袖口扯平,“又一个补丁,你上山的时候小心点,每会做了新衣裳,没穿两天就要补好几个补丁。”
“好好,我注意,辛苦夫郎了。”王连越见他忙活完了,就要拉人亲热,“来不来,相公好好伺候伺候你。”
“不来了,腰酸的厉害,”清哥儿将他推开,皱着眉揉了揉腰部,“不知道是不是躺的太多了,身上都没劲了,你给我揉揉。”
王连越便顺从的帮清哥儿按摩,触碰到清哥儿腰间时,才发觉这冬天清哥儿是长了些肉,往日里清瘦纤细的腰肢,如今都摸着有肉感了。
“我是不是胖了?”清哥儿侧躺着,摸了摸肚子上的软肉,“是不是不好看了?”
“不胖,好看,你是全天底下最好看的哥儿。”王连越轻轻地揉着他的腰,嘴里的情话一句接着一句,“我娶你是癞蛤蟆吃上天鹅肉了。”
“你一共才见过几个哥儿,我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了?”清哥儿心里早就被哄高兴了,嘴里还不满的娇嗔。
王连越也笑,继续说:“那你就是我见过的哥儿里,最好看的。”
“哼哼,那你就是天底下嘴嘴会说的汉子。”
被窝里太温暖,清哥儿又睡了个回笼觉,王连越抱着人躺着,也懒得不下床,屋里火炉,噼里啪啦的燃着,外面的雪花洋洋洒洒,一片静谧。
晌午的时候,王连越下了床,将炉子上的水壶提下来,塞了几根柴火,支了口锅,锅里加了热水。
将切好的白菜和豆腐扔进去,加了些猪油,水开了打了两个荷包蛋,然后下昨天清哥儿擀的面条,出锅前撒盐和葱花。
这是王连越为数不多学会的,又做的好吃的热汤面,简单快捷,清哥儿懒得动弹的时候,两个人就吃这个。
“清哥儿,醒了下床吃饭。”
清哥儿还没清醒,坐在床上睡眼迷离,王连越将碗端给他,示意他吃,清哥儿下意识拿着筷子往嘴里哙,王连越坐会炉子边,吃自己碗里面的时候,锅里还煮着狗食。
他家大黑和花花吃的跟他俩一样,例如今天吃面,它俩的饭,无非是没有那个荷包蛋。
“相公,吃不下了,”清哥儿只吃了几口,便抿着唇不再动筷子,“我想吃酸的,家里还有果脯吗?要最酸最酸的那个杏干。”
“你把荷包蛋吃了,我去给你拿。”王连越把碗放下,打开柜子掏出零嘴来,找了半天没找到酸的杏干,“没杏干了,先吃点梅子吧,等下次我再给你买。”
“好叭。”
清哥儿皱着眉头咽下荷包蛋,赶紧夺了王连越手里的梅子,压了压嘴里这股味道,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今日的荷包蛋好腥。
“是不是哪里难受了?”王连越见他如此反应,连忙坐到床头摸他的头,“没发热,难道是着凉了?”
“就是没胃口,”清哥儿摇摇头,“屋里太闷了,我一会去连廊溜达溜达就好了。”
“行,那我一会陪你出去坐坐,”王连越才稍稍放心了些,“还不舒服要告诉我,别撑着。”
晌午的时候雪停了,清哥儿穿了厚厚的袄子出了门,身上很暖和,是今年冬天新做的红袄,领口和袖口都缀了赤狐皮毛,他呼吸着新鲜空气,心头的难受劲消散了不少。
院子里一片空无,中心的桂花树早就凋谢,连叶子也看不见了,光秃秃的一棵树立在院子中心,孤孤单单的。
“相公,咱们堆个雪人吧!”
望着白茫茫的雪,清哥儿突然想到去年,他那破烂墙头上的一排小雪人来,当初王连越哄他的时候做的。
“要大的还是要小的?”王连越也想到了,问了一句。
清哥儿雀跃起来,“都要!”
“那你去戴上手套,”王连越找了铁锹来,“我来做身子,你给它调五官。”
两个人齐心协力,做了一大一小两个雪人,大的那个有王连越半个人那么高,小的那个只比大的那个矮半个头,身子更娇小一点,清哥儿拿着石头和萝卜给它们装了五官,小的那个还在眉心点缀了一颗红豆。
“这是你,”清哥儿指了指那个大的,又指了指那个小的,“这是我。”
两个雪人互相依偎在桂花树下。
“再做一个小小人吧。”
雪又飘了下来,清哥儿轻声说道。
王连越意识到这话是什么意思,惊喜的望着清哥儿,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我还不太确定,”清哥儿虚虚的捂着肚子,脸上挂起了笑意,“只是刚才睡觉做了个梦,梦里有个讨喜的娃娃喊我爹爹。”
雪花落在王连越没有眨眼的睫毛上,很快凝成了霜。
“我好幸福,清哥儿,宝宝,”王连越突然将清哥儿抱起来,原地转了个圈,“好开心,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宝物。”
“慢点慢点,小心摔了!”清哥儿被抱在半空中,笑着拍他的肩膀,“快放我下来!”
“哦对对,要小心。”王连越小心翼翼的将人放下了,圈在怀中,低头轻轻地亲了清哥儿的额头,鼻尖,最后捻试着嘴唇,“我去找大夫,去找谷大爷来看看。”
“别别,现在下雪,路不好走,”清哥儿开口道,“等雪停吧,相公。”
“好,不急于一时,你先回去,外面冷,我来堆这个,这个小小人。”王连越说着说着,嘴角便压抑不住笑了,“堆好了你来看。”
“笑什么,这么高兴?”清哥儿嘴上也是挂着笑,“万一不是真的呢。”
“那说明缘分没到,没到我也高兴。”王连越手上没停,拿手团了两个圆滚滚的小球,“哎,那你做梦,梦里那个娃娃,是个小汉子还是个小哥儿啊?”
哥儿生不出来姑娘,而且生育艰难,一生可能也只有一胎,清哥儿心里以为他还是想要个小汉子。
“我不知道,没看清楚。”清哥儿有些闷闷不乐,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喜悦,王连越一听便听出来了。
“哥儿汉子都一样啊,只要是你生的我都高兴,”王连越解释了一嘴,“我多嘴问,就是在想,这个小小人要不要眉心点红豆。”
“喔,”清哥儿高兴了,说道:“随你吧,我回去躺着了。”
王连越将小小人堆好,它的身子是最圆的,五官也是最精致的,就坐落在两个大雪人身边,紧靠着眉心点红豆的雪人脚下。
第二日雪终于停了,王连越马不停蹄的借了马大胆的牛车去了柳家村,将谷大爷叫了过来给清哥儿瞧。
“怎么样?”王连越没忍住问出了声,清哥儿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他。
谷大爷捋了两把胡须,对上大气都不敢出的两个人,表情淡定的收回把脉的手。
“身体健康,没什么大毛病,冬日干燥,要勤喝水,小心上火。”
谷大爷刚说完这句,王连越便着急的追问。
“没了?”
侧卧在床上的清哥儿眼底难掩失望,他扯着被子想盖住自己,王连越摸着他的头发,想尽心思想安慰他,谷大爷这时才大喘气的说道。
“还要小心着凉,尤其是怀了身子,还是头三月,要更加当心。”
“真怀了?”王连越声音大的,将房檐栖息的鸟儿都惊得扑着翅膀飞远了,“头三个月?那是几个月!你能把明白吗?”
“你不相信老夫的医术?”谷大爷横眉瞪眼,“老夫再把一会,连你们是哪个晚上胡闹踹上的这崽子,我都把的出来!”
“那也是大可不必了。”王连越赶紧倒了糖水端给谷大爷,“还有没有什么注意的地方,要跟我交代的?”
“这脉象我估摸有两个月,胎刚坐下还不稳当,不能剧烈运动,尤其是夜间的!饮食上避免辛辣刺激,等过了三个月,就顺其自然待产就好。”
王连越欢欢喜喜的将谷大爷送回去,回来又是抱着清哥儿猛亲。
“太好了,太好了,晚上想吃啥,相公给你做!”
王连越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只见窝在床上的哥儿,眼巴巴的瞅着人,嘴里说道:
“我想吃杏干。”
王连越无奈,只好去隔壁家里问问,好在兰玲姐家还有一些杏干,赶紧都拿了回来给清哥儿吃。